「母妃.」
「別說話，更別說違心的話。母子一場，本宮已經沒有可以為你做的了。退下吧！」
她身上粉白相間的裙裳柔美清新，像是剛繡好的杏花。可她的身影孤獨柔弱，她的目光落寞悵然，葉時景望著陌生的母親，如鯁在喉。
「兒臣告退！」
葉時景大步踏出芙蓉殿，將寧貴妃最後交給他的紅色錦囊打開，裡面是一個綠色錦囊。
他大驚失色，因為綠色錦囊是他讓張憐芯給青杏的，裡面裝著毒藥、銀票，還有一張字條。
當然，那些都拿出去了，但多了一張紙，和一個平安符。
葉時景無暇去看平安符，他在意的是那張紙上寫了什麼。
娟秀的筆跡是母親的字跡。
「臣妾寧氏蒙皇上多年寵愛，理應心滿意足，但四殿下回宮讓臣妾心生憂慮、寢食難安。皇上對四殿下極為愛重，臣妾擔心影響時景地位，一時錯念在皇上和四殿下的茶中下毒。紙包不住火，罪行遲早敗露，臣妾無顏苟活，以死謝罪。」
葉時景淚眼朦朧，母親什麼都知道，卻用死來保全他。
「母妃！」
他轉身望著芙蓉殿大門，心潮翻湧，攥著信的手緊緊握著，但是腿一步都挪不動。
他完全可以阻止她，但他膽怯。
白逸已經查到張憐芯身上，只要她泄露一絲口風，他將萬劫不復！
不，不能！
這是母親自願的，他不能拂了她的好意。是的，就是這樣！
葉時景不敢再看芙蓉殿，母親的音容笑貌衝擊著他的腦海，他怕自己心軟。
又怕承認自己毫無人性。
他轉身就跑，跑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因為反常的行為引得一些太監宮女側目。
離早朝還有一段時間，他有了一個主意。
葉時景去了攬月軒，見了凌玥。
「貴妃娘娘送我的帕子？」
葉時景笑容溫和，天知道他做了多少努力才能鎮靜自若。
「是的。」
「娘娘可說為何要送我這個？」
「這倒沒提。不過本王見母妃像有心事，鬱鬱寡歡，不知是不是前日驚嚇所致。玥兒，你若有空能不能去陪陪她，本王很擔心。」
凌玥翻來覆去打量著杏花帕子，隨口應了聲：「過幾日我去一趟吧。」
「那時就晚了！」葉時景脫口而出。
這激起了凌玥的好奇，他為什麼如此篤定？而且似乎知道些什麼。
葉時景清了清嗓子，重新展開笑容：「本王的意思是越早越好，畢竟有事壓在心裡很難受。」
送走他，凌玥又盯著帕子，看不出所以然。
為什麼送她杏花？
她喜歡的是荷花，不是杏花啊！
「大小姐，奴婢回來了！」宜桂背著包袱笑意盈盈出現在院門口，凌玥覺得她像凱旋而歸的勇士。
「秋心無礙了？」她低聲問。
「大小姐放心，她的身體恢復得很好，讓奴婢向您轉達謝意。」宜桂邊說邊望著她的帕子，「奴婢從不知道您喜歡杏花。」
凌玥微微一笑：「哪是我喜歡，是寧貴妃娘娘讓三殿下帶給我的。宜桂，你幫我分析分析這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宜桂想了想，又笑了：「想不明白。杏花又叫及第花，大小姐您又不考狀元，送這個委實奇怪。要不您問問老太師？」
一言驚醒夢中人，放著博學的帝師不問在這裡瞎猜，她真是迷糊得可以！
關靖遠一邊品茶一邊看書，優哉游哉。
只是那看書的架勢讓凌玥忍不住捧腹大笑。
「外公，您的書拿得那麼遠，像拉弓射箭似的！」
關靖遠眉頭皺著，拿書在她蒙著陽光的頭髮上輕拍一下：「小丫頭就知道笑話老人家！人老了，近處的看不清，想讓你給外公念書吧，又整日不見蹤影！」
「哥哥不是在嗎，讓他儘儘孝心！」
「銘兒可比你孝順多了，只是那小九實在煩人，嘰嘰喳喳麻雀似的，『外公』喊得比你都甜，皇帝做成他那樣，可見是被韓千峰給荼毒壞了！」
凌玥眨眼笑著，經他一問，才想起正事。
關靖遠聽到「杏花」時臉色變了，又聽她說起葉時景的奇怪，大呼「不好」。
「玥兒，你想辦法悄悄進宮，南雪可能要尋死。」
進宮？還要悄悄的？有些為難。
還有南雪是誰？
「南雪就是寧貴妃！外公不瞞你了，她與你舅舅曾經互相有意，本想待雲桓高中就提親，誰料她忽然入王府為側妃，這就生生斷了。你舅舅當時哭得沒人樣了，把南雪繡給他的杏花帕子寶貝似的隨身攜帶，還要終身不娶，那沒出息的玩意兒！」
關靖遠喝了口茶，嘆了口氣。
「南雪在我跟前長大，我了解她，溫良恭儉、極重禮法。若不是有求死之念是絕不會送出這條帕子，這是與你舅舅訣別啊！玥兒，你盡力而為吧，就當全了你母親的姐妹之情。」
凌玥的心砰砰直跳，一時沒了思路。
「哎呀孫女兒，找你那鋸嘴葫蘆幫忙啊！」關靖遠急得跺腳，關鍵時刻後知後覺，「你告訴他，辦成這件事，外公就把你許配給他，誰攔著都沒用！」
「許配給鋸嘴葫蘆？」凌玥終於反應過來了，「哦，您說阿昀啊，我知道了外公，我這就去！」
嫌馬車慢，她直接策馬去王府。
守衛遠遠見她過來，立刻面帶微笑、端正站姿。
「我要見」
「凌小姐，您直接進。殿下吩咐了，這裡您說了算。」
諂媚的笑看得凌玥心裡發毛，想到了錢尚書。
鋸嘴葫蘆還在葫蘆藤上睡覺，昨天得了那麼多甜頭，做了一夜好夢。
好夢由來最易醒，這不就被吵醒了？
門被砸得桌球作響，阿昀立刻火了，誰一大早敢來觸霉頭？還未來得及發火，門被踹開了。
「放肆.」
「別放四放五了，是我。」
寒冰臉立刻乖萌乖萌的：「玥兒你來看我了？我好開心！」
「嗯嗯，來看你了。好了，看也看了，乖了，快穿衣服帶我進宮！」凌玥將他的衣服扔榻上，揉著他的臉讓他清醒一些。
「進宮幹什麼？父皇讓我安心養病，免了我的早朝，我也不想去鳳起殿。要不我帶你去玩？」
「玩什麼玩，人命關天的！」
「誰要死了嗎？只要你沒事，別人的命與我沒關係。我不去！」阿昀穿了一半的衣服又脫了，從被子裡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看她。
硬的不行來軟的。
「阿昀哥哥，你帶我進宮救寧貴妃好嗎？」
糯糯的語氣、親昵的稱呼讓阿昀的心都化了，但要救寧貴妃，他不想。葉時景一直與他作對，他沒興趣救他的母親。
「外公說事成之後他做主讓我嫁給你，即使哥哥反對都沒用。」
阿昀被子一掀，麻利起來，速度之快讓凌玥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