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堅持不下了,跪了下來,頭上冒著冷汗。
「本宮聽父皇說,去年曾問過你立誰為太子更合天命,你回答他時機不對。待他與本宮相認卻並未公告天下時他又問你,你回答他皇四子。就因為這個回答,你成了司天監提點。」
「殿下,臣.天機不可泄露,泄露了會有懲罰。」黃志宇驚恐地望著眼前面無表情的少年,他只知他心狠手辣、極有城府,卻沒想到思維還如此縝密。
阿昀站起身,單手負於身後,居高臨下望著他,隨即冷冷一笑。
「天機?這是天機還是你步入榮華的途徑?你所謂的懲罰就是官運亨通?黃志宇,別在本宮跟前耍花樣。本宮不喜歡強人所難,因為沒必要。要麼說,要麼死。別富貴榮華沒保住,反而黃土埋枯骨。本宮沒耐心,你好好想想吧!」
黃志宇承認這冷笑很配他清冷的俊顏,給他一種冷徹心扉的寒意,這個少年的性情比當今皇帝更難琢磨。
阿昀的背影消失在司天監,留下兩串深深的腳印。
黃志宇失神地盯著腳印,越盯越像埋葬他的墳墓。
阿昀回到王府時天已經黑了,凌玥還睡著。
又等了半個時辰,還沒有醒來的跡象。
「怎麼困成這樣?」他笑著嘆口氣,坐在床頭捏她的臉,「玥兒,別睡了,我讓他們做了你喜歡吃的,快點起來吃飯了!」
凌玥沒有反應。
依舊靜靜地躺著。
「玥兒?起來了,吃完再睡覺。」阿昀輕晃她的肩膀,凌玥仍沒有反應。
阿昀的笑容變成疑惑,她怎麼了?
摸摸額頭,不燙啊。
「玥兒?」阿昀的聲音開始發顫,與此同時鬼使神差去探她的鼻息,手剛到鼻下,他驚得跳起,竟然沒有了呼吸。
阿昀只覺得天旋地轉,他離開時明明好好的,怎麼忽然會這樣?
「玥兒,玥兒,你醒醒好不好?你和我說說話」
他跪在榻前劇烈晃著她的手,蓮花鐲與珊瑚手串發出輕微碰撞,可任憑他如何呼喚,榻上的人始終沒睜開眼睛,畫一般。
「來人,傳御醫!」
黎蘆背著藥箱一路小跑,氣都沒來得及喘就被白逸推到榻前。
診了脈,黎蘆面無人色。
「殿下,凌小姐她她已經沒有脈象了。」
「什麼叫沒有脈象,本宮下午離開前她還好好的,怎麼會忽然沒有脈象?庸醫!本宮告訴你,如果你治不好玥兒,本宮就讓你陪葬!」
黎蘆不得已,又重新診了脈,還探了三遍鼻息,結果與剛才一致。
「殿下,凌小姐已經.已經死.」
話未說完,阿昀已抽出白逸的劍架在黎蘆的脖子上,一道鮮紅的血跡順著劍刃流著。他神情冷峻,眼底發紅,仿佛黎蘆敢再說下去,他立刻就要了他的命。
黎蘆整個人都緊繃了,眼中驚駭,脖子上的冰涼和痛感讓他感知到死亡在逼近,他真的敢殺他,也真的會殺他!
「殿殿下息怒,臣再想想辦法,臣一定窮盡畢生所學救醒凌小姐!」
阿昀卻聽不進去,誰斷了他的希望,誰就要死!
他漠然揚起劍,照著黎蘆的脖子劈去,黎蘆霎時渾身僵硬,喉嚨里發出微弱的求救聲。
眼前寒光一閃,他倒了下去。
劍卻沒落下去,被白逸攔住了。
再晚一點,有人要血濺當場了。
阿昀直接推開他,對著昏厥的黎蘆就刺,白逸只能擋在黎蘆面前死諫:「殿下,黎蘆是首席御醫,你殺了他就沒人能救凌小姐了。」
「可他說玥兒死了!白逸,我該怎麼辦?」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望著昏迷的姑娘,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白逸心裡也難受,安撫著:「殿下別傷心,她不會有事的。你想啊,她武功好,醫術高,這又是在太子宮,誰能害得了她?依臣愚見,說不準她對,她在研究什麼新藥,正拿自己做實驗呢!」
白逸自己都不信的話給了阿昀希望,劍「咣當」一聲落地。
白逸的心也落到了肚子裡,但只是一瞬。
若凌玥一直不醒,他相信阿昀真的能讓人陪葬,黎蘆是跑不掉的,說不準他也難逃。
絕望中的希望一旦破滅,相比黎蘆醫治不力,他會更恨自己。
一桶冷水將黎蘆潑醒,能再次看到這個世界,黎蘆感激上蒼。但阿昀那張毫無血色的臉讓他恨不得重回地獄。
「殿下,先讓府中丫鬟給凌小姐檢查身上是否有傷吧。」診治要有診治的態度,雖然在黎蘆心裡已經認定凌玥死了。
一炷香後,一個老嬤嬤回復身上並無任何傷痕。
阿昀又問了高山他外出期間有沒有人見過凌玥,高山給了否定的答覆。
平靜下來的阿昀開始傾向於相信白逸的說法,因為她的身體是熱的,若是死了身體會變冷。
可她雖然常研究新藥,都是用宜桂養的那些小雞小鴨小鵝,她又不傻拿自己試藥。
阿昀一面騙自己,一面認真思索,可百思不得其解。
屏退眾人,他守在榻前,拿起她的手摸自己的臉。
忽然他想到了她的話。
「阿昀,我來是來了,但我不知道會什麼時候離開。所以萬一哪天我沒了,你別驚慌,我只是回了我的世界。」
阿昀的眼底變得幽暗,心跳個不停,難道真的如黃志宇所言泄露了天機會遭受懲罰?
因為她告訴他真相,所以泄露了天機,她不能再留在這裡。
對,很有可能就是這樣!
「玥兒,你是回去了嗎?你拋下我一個人回去了嗎?」阿昀喃喃著。如果是這樣,誰都無法讓她醒來。
「是我不好,我不該問,我如果不問,你就不會這麼快離開。我們說過的,你不拋棄我,我不拋棄你,可我們都要成親了,你怎麼走了?」
「玥兒,你醒醒,帶我一起走好嗎?我什麼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哪怕我再回到相遇時的卑微,哪怕將我受過的苦再受一遍、十遍,只要能再遇到你.」
少年由默默流淚變成失聲痛哭,他既想看她又不敢看她。
那些幸福的回憶無情地撕扯著他的心。
她曾恨恨瞪著他,罵他是餵不熟的小狼崽子;她曾嬉笑著挑著他的下巴,在他小鹿亂撞時吻了他的唇;她曾撒嬌耍賴讓他背他,在他的背上一路睡到家;她曾被他抱在懷裡,乖巧地摟著他的脖子。
當然更多的是他惹她生氣,她直接動手。
阿昀現在很想凌玥能爬起來好好揍他一頓,這種安靜讓他不安,慌亂,絕望。
絕望沒有盡頭,從四面八方侵襲他,想到要獨自面對沒有她的生活,他害怕。
內心最深處的恐懼雪花般匯聚,越積越厚,越積越厚。
他癱倒在榻前,無力拉著她的手,望著她沉睡的容顏,只覺得呼吸越來越難。
此時門外傳來高山發抖的聲音:「殿下,司天監的黃提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