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你認錯人了。」
五年前的某句話忽然之間撲簌簌抖掉蒙塵,驟然變得清晰。
溫書瑜還沒徹底回過神,倒是先感覺到了臉頰與耳尖充血的熱意。
她……又把他當成大哥,然後抱錯了人?
窘迫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惱怒。
她驀地抽回手退後兩步,迅速拉開距離,抬起下頜盯著他,「什么小朋友,我已經二十一了。」
一切幻想都起始於那一聲「小朋友」,也終結於她還是個孩子的輕視。
即便現在她不會再因此難過,但也不代表在面對他時願意再被戳這個痛處。
梁宴辛故意這麼說,是想再用這個取笑她,讓她難堪?
「當然啦,」驀地,她笑了笑,怒氣把杏眼染得格外的亮,「對於梁叔叔這個年紀來說,我可不就是小朋友了嘛。」
男人唇角弧度慢慢放平。
「自己抱錯了人,還這麼大脾氣?」他理了理搭在臂彎上的西裝外套,手插進褲袋裡。
「我可沒有,梁叔叔想多了。」溫書瑜看一眼他臂彎,抬眸接著道,「這是我哥的外套吧?我聞到熟悉的味道才認錯了人,如果冒犯到您還真是不好意思。」
一口一個「梁叔叔」,讓梁宴辛想起在行人腳邊纏來繞去的貓,總是尾巴時不時掃一下再喵喵叫兩聲,不痛不癢地鬧騰。
他垂眸盯著她。
鬢髮微亂,臉色泛著一點激動的情緒帶來的薄紅,貓眼似的一雙眼睛水光氤氳。
溫書瑜和面前高大的男人對視著,對方淺棕的瞳仁因背光而微微發暗,深邃的眼窩在某些時候會顯得他有種散漫的輕佻。
或者說,看上去更像是他很少會將什麼真正放在眼裡。
他目光幽深難測,就像是在好整以暇地端詳著什麼。
這種對峙中,她忽然變得像身處童年在家長面前擺弄蹩腳把戲的時候——長輩就會望著她笑而不語,或者大人們會心照不宣地對視。
想到這,她微微一抬下頜,鎮定自若地守住「陣地」。
男人挑了挑眉,唇角短促地浮現出淺淡的笑弧。
忽然,走廊一端身後忽然傳來紛亂的腳步聲,梁宴辛抬眸轉過身,看見溫朗逸和溫治爾出現在走廊上。
「眠眠!」
她立刻掠過他,快步走過去時裙擺紛飛,露出纖細腳踝,「哥!」
「沒嚇著吧?」溫治爾擰著眉一臉擔憂。
「沒有,停個電有什麼好怕的。」
剛一說完,溫書瑜臉色就僵了僵。她記得自己認錯人的時候,一下撲到梁宴辛懷裡說「剛才嚇死我了」來著……
「那就好,走吧,帶你找個清靜的地方坐一會。」溫朗逸開口。
說完正要轉身,突然聽見有人叫住自己,一回頭,梁宴辛抬手將臂彎上的外套扔過來。
「你的衣服,拿好。」
「謝了。」
溫書瑜垂著眼沒回頭,等溫朗逸接過外套,她就跟著默不作聲地往外走。
梁宴辛淡淡瞥一眼,轉而看向放慢速度走到自己身側的溫治爾。
「宴辛哥,剛才謝了啊。」溫治爾笑了笑,「要不是你眠眠肯定掉水裡了。你這算是幫了我個大忙。」
不然他自己心疼不說,回家也得被父母劈頭蓋臉罵一頓。
梁宴辛神色莫名地扯了扯唇角,無聲笑了笑沒說話。
隔著一段距離,他眯了眯眼,看著換了一條藍色長裙的人走在溫朗逸身側說著什麼。
她眉眼間都是受了氣的忿忿不平,還有面對親近的人時獨有的嬌嗔自如。
他攥緊手裡的打火機,指腹摩.挲著冰涼堅硬的金屬外殼。轉而想起的,是剛才不假思索將人一把抱住時小臂、右手與胸.膛的觸感。
柔軟,纖細。他腕間的表恰好無意中抵住她的腰。
不知怎麼回事,腦海中忽然就浮現出幾年前的某一幕——原本應該模糊的畫面,被幾筆潤色清晰。
記憶里某個小姑娘坐在他車裡,俯在膝上哭得格外委屈,驚惶轉頭時一雙淚眼掛著可憐的霧氣與紅暈。
和她在甲板上受了氣回擊的模樣不太一樣。
但是卻和剛才燈光驟然亮起時的樣子隱隱約約重合。
——靠在他懷裡輕輕抱怨,結果發現認錯人後臉上撒嬌的笑意與紅暈凝結成慌亂與震驚。
梁宴辛若有所思地盯著走廊牆壁上的壁畫,忽然想起在機場看見她時她纏繞在手腕上的領帶,以及那聲親昵的「阿周」。
還有剛才秦家那小子充滿敵意的樣子。
他眉眼間神色驟淡。
「你去哪兒?」看見梁宴辛轉身朝另個出口走,溫治爾問。
對方淡淡扔下一句:「找個清靜地方待著。」
……
「哥,施晴的事情怎麼處理?監控調取出來了嗎?」
「嗯,」溫朗逸沒多說,「這事秦老爺子會給交代的,你不用擔心。」
溫書瑜點頭,沒再多問了,「秦栩和葭檸呢?」
「剛才甲板上的電力也受了點影響,他們一個安撫賓客,一個坐在包廂休息。」
「葭檸沒嚇著吧?」
溫朗逸目光一頓,轉頭笑了笑,「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怕黑?」
「我現在已經不怕了!」
「好,你說了算,不怕就不怕。」
電力已經完全恢復正常,半路溫書瑜去了一趟化妝室,整理剛才在更衣室沒來得及仔細整理的儀容。
頭髮和裙子都沒什麼大問題,她又俯.身湊近鏡子,撥開頸間的項鍊端詳著。
她渾身上下沒什麼斑點疤痕,只有脖子上有一塊小而淺的粉色胎記。特殊顏色的胎記長在特殊的位置,免不了引起遐想與誤會。
小時候大多穿帶各種領子的上衣,所以基本能擋得住,可現在她為了好看挑選的那些衣服就沒辦法做到這個了,只能用遮瑕膏遮蓋一下。
來來回回看了會,也只發現遮瑕膏在邊緣處脫落了不明顯的一小塊,項鍊擋住後基本注意不到。溫書瑜放下心,轉身推門出去。
經過電力故障這個小小的插曲,晚宴縮短了時間提前結束。
原本只身前來的溫朗逸竟然破天荒同意送某位晚宴上認識的女人回家,溫書瑜詫異之餘,只能放棄了讓他送宋葭檸回家的念頭。
「跟我一起,讓二哥當司機先送你回去。」
「好啊,」宋葭檸緊繃的肩膀放鬆下來,笑著說,「那就麻煩治爾哥啦。」
「真的不用我送你?」秦栩開玩笑道,「畢竟是我今晚的女伴,是不是最好有始有終,接你過來再送你回去?」
「不用啦,我們這麼熟悉了還客氣什麼。」溫書瑜不以為意地擺手。
溫治爾站在一旁,聽見她這麼說,有點不痛快的臉色才恢復如常。
侍者恭敬列隊送賓客下了遊輪,停在江岸邊的一輛輛價格不菲的轎車陸續開走。
「今天哥他可真反常,」溫書瑜放鬆地靠著后座,看著窗外隨口道,「讓他帶女伴來晚宴都不願意,怎麼就突然送女生回家呢。」
溫治爾笑兩聲,「大概是跟媽意思意思妥協一下。」
宋葭檸坐在后座另一側默默聽著。
「你別總幸災樂禍,下一個就該你了。」溫書瑜好心提醒。
「急什麼。」溫治爾收了收臉上的笑,不以為意,「真說起來,宴辛都還沒動靜,最該著急的也不是咱媽。」
溫書瑜一愣,張了張嘴,「……他沒有女朋友?」如果沒有,那天在他車裡的是誰?
話音剛落,她就察覺到身旁的宋葭檸投來揶揄的目光,她飛快轉頭瞪了對方一眼。
這一眼意思很明顯:隨便問問而已。
「沒有。」溫治爾答。
溫書瑜慢吞吞點點頭,下一秒卻聽見宋葭檸問:「梁少不像是這麼……的人啊。」
她一怔,抿著嘴唇又沒好氣地瞪了第二眼。
宋葭檸眨了眨眼,露出個狡黠的笑。
「論挑剔,他排第二,就沒人第一。認識這麼些年,我還從沒聽說過他正兒八經有過什么女人。」
這麼些年……都沒有?
溫書瑜愣愣地看著窗外飛掠的夜色,片刻後若無其事地笑道:「你和大哥不也一樣呀。」
這回,溫治爾頓了頓才回道:「我跟溫朗逸是潔身自好。」
溫書瑜順著他的話附和幾句,分心拿出手機敲了句話發出去:
【別問我二哥了,一會他多想了怎麼辦。】
發送之後,她朝宋葭檸使了個眼色。
後者乖乖點開消息,看了之後無奈回了個「投降」的可愛表情。
【好嘛好嘛,不問了,我錯啦。】
宋葭檸表面安撫著,心裡卻忍不住嘀咕:傻。
*
梁氏公司大樓內,所有人都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市場部經理正要劫後餘生地從總裁辦公室退出來,又忽然被叫住。
「梁總,」他渾身上下又緊張起來,「您還有什麼吩咐?」
辦公桌後的人抬眸,「暗格的新一期雜誌怎麼樣了。」
「已經投入市場售賣,反響非常好。」雖然不知道總裁為什麼會問起明明說過不再過問的雜誌社,但市場部經理還是一五一十地匯報了自己知道的情況。
「拿一份到我辦公室來。」
「好的,我這就去辦。」
短短几分鐘,市場部經理就把新一期的雜誌送了進來,同時附帶著的還有銷售報表。
辦公室的門被人輕輕關上,周圍頓時變得安靜。
梁宴辛盯著桌上那一本雜誌和一份報表,半晌,他抬手拿起報表扔在一邊。
紙張遮掩下的雜誌封面顯露出來。
畫面飽和度並不高,整個頁面充斥著淺淡的冷色調。
年輕女人穿著一條英倫襯裙樣式的長裙,長而拖地的裙擺顯得格外慵懶。手上戴著一雙蓋過手肘的白手套,雙手端莊鄭重地交握,搭在腿上。
她臉上神色淡然,唇頰的色彩像將枯未枯的玫瑰,充斥著盛放之後隱約可見的荼靡顏色。
高傲,冷淡,拒人於千里之外。仿佛再為她卷翹的眼睫上加一層冰霜也不會違和。
他靜靜看了半晌,忽然扯了扯唇角。
從WM那一期雜誌到面前暗格這一期,就像是從盛夏踏入了凜冬。她從嬌俏熱情陡然變得冷若冰霜,愛答不理。
就像那天在遊輪上她笑容滿面的和秦栩跳舞,轉身看見自己就笑意全消。
梁宴辛把雜誌推到一邊,轉而翻開旁邊的文件,上面清晰羅列著這期雜誌的銷售數據。
顯而易見,比上一周的成績好了不少,當然這裡面也少不了暗格的營銷手段。
他鬆開手,閉眼往後靠回椅背,抬手捏了捏眉心。
如果不是最近這一樁樁的事,他興許永遠不會想起來五年前的事,畢竟對那時的他而言,只是一個小孩兒幼稚的小心思而已。
但現在,五年前那張仿佛因為什麼巨大的打擊而失去血色的臉,愈漸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和現在這副故意膈應他的模樣對比鮮明。
門忽然被叩響,思緒驟然終止。
梁宴辛抬眸,「進。」
秘書推門進來,走近了將行程表放在他手邊,「梁總,這是未來一周的行程安排,請您過目。」
整整七列,其中第五列空空如也,框內沒有一個字。
梁宴辛目光從那一列上掠過。
「周四晚去霖城的機票也已經訂好了。」秘書補充道。
這幾年來,每一年這一列行程表都是空著的,作為下屬已經很明白這天不會有任何公事安排。
「嗯。」梁宴辛面無表情地抽出手邊的文件,拿起鋼筆筆跡凌厲地簽了字。
見狀,秘書噤聲離開。
*
晚上十點,溫書瑜合上手裡的書,有點疲倦地揉了揉眼睛把書放到一邊。
休息了會之後,她剛拿起手機就看見了宋葭檸發來的消息。
【眠眠,你看到這些了嗎?】
底下連著一起發過來好幾張微博截圖。
新一期雜誌封面出爐後,暗格官博照例發布了出來,但是這一次的文案里沒有提到姓名,也沒有@任何社交帳號。
當然,這是溫書瑜和他們協商的結果。
這麼做一方面是因為她做平面模特只是因為興趣,另一方面則是她沒有用於「工作」之類的微博帳號,只有一個用的很少的生活帳號,上面沒有任何照片和真實信息。
一個並不活躍在國內的平面模特,雜誌社借WM上一期的封面熱度造勢,又用了點營銷手段,製造了「挖WM牆腳」的熱度和神秘感。
於是那條官博底下幾乎都是讚美和追問,詢問這位模特到底是誰,還奇怪怎麼以前從沒有聽說過。
官方並沒有回覆,但是宋葭檸發來的截屏里包含了一條「知情網友」的評論。
那人說自己平時喜歡關注一些國外的社交平台,認出這期模特是一個住在英國的博主,常常會在社交平台上分享各種照片。
「眠眠,你要不要順勢開一個新的微博帳號?」
溫書瑜躺在床上,一手把手機貼在耳邊,「不要,我以後又不會深入這個圈子把這個作為主業,弄這些感覺只是添麻煩。」
「也是。」宋葭檸贊同。她是很清楚好朋友的規劃的,對方把興趣愛好和職業規劃分得很清。
這個話題就這麼揭過,兩個人聊起了別的事,對此沒有再投以太多關注。
然而微博上關於這件事的風向卻漸漸有點變了質。
暗格起初的營銷手段是對自己選用WM上一期封面模特的事換種方式宣傳,模糊暗格緊跟著選用同一人的重點,把眾人視線聚焦在模特本身。
一開始人們只好奇一個沒人氣沒「背景」的非專業模特為什麼能接連被兩本雜誌邀請,即便雜誌走的是年輕化的親民路線,並不高端也沒多大名氣。
到後來,漸漸就有人幸災樂禍地開始嘲諷暗格上一期的封面模特孟不予。
嘲諷的內容無外乎是銷量不佳,接著就被暗格「知錯就改」學習WM的操作「打臉」……
孟不予有一眾不算多的粉絲,兩方為此爭論,甚至吵了起來。但兩本雜誌都是新刊物,孟不予自己的粉絲也有限,所以一時間攪出的動靜並不大,也沒吸引太多人的注意。
……
過了一周,溫書瑜和宋葭檸按照和共同好友曲芸周的約定,一起收拾行李準備到霖城玩幾天。
曲芸周開著一輛黑色越野來機場接人,熱褲配黑色長靴的打扮利落又性.感,墨鏡下是顏色艷麗不加收斂的紅唇。
「阿周!」溫書瑜放下行李箱就撲過去把人抱住,「我好想你!」
曲芸周故意撇嘴,嫌棄似地要把人推開,「去去去,我們這才分開多久就說想我,假不假?」
一旁的宋葭檸失笑,隔空跟曲芸周對視一眼,無奈搖頭。
三個人一齊往外走,機場裡不少人都紛紛回頭,目露驚艷。
曲芸周大步走在最前,最後停在自己車前,得意地一揚下巴,「新車,今天第一次帶出來放風。我給你們當司機,它給你們當座駕,怎麼樣,感不感動?」
黑色的越野靜靜伏在原地,車身映出鋥亮的冷光。
溫書瑜驚嘆:「哇!這車好帥!」
宋葭檸也緊跟著吹了聲口哨。
「快上車吧。」曲芸周摘了墨鏡,露出一雙頗具風情的眼。說完就去幫著兩人把行李弄上車。
宋葭檸看了眼後備箱,「阿周,這個箱子是誰的?」
「我的。」
「你的?你沒事把行李箱放車裡幹嘛?」
「誰說我是沒事放的,擱這兒肯定就能用得上。」曲芸周挑眉,「這幾天不回家,帶你們去個地方。」
「去哪兒?」
「一會你們就知道了。」
三人放好行李上車坐好,外型囂張的越野匯入車流。
車裡幾個人說說笑笑,半個多小時後抵達了目的地。
站崗的守衛恭敬放行,雕花鐵門向內自動打開,越野順著門後寬敞的大路繼續行駛。
溫書瑜終於反應過來,「你搬家了?」
「嗯。」曲芸周勾起唇角,故作痞氣地打了個響指,「歡迎兩位女士陪我一起喬遷新居。」
曲芸周的新家購置在霖城環境與安保一流的住宅區,是一棟三層的別墅,內里裝潢與陳設利落簡潔,拉開窗簾就能透過落地玻璃遠眺景色。
朝北一面是連綿綠浪,朝南一面能遠眺大海和岸邊的城市燈火。
然而最讓溫書瑜驚喜的是影音室里的一面牆,上面擺著不少黑膠唱片。
她知道曲芸周對這些並不感興趣,會特意準備肯定是因為自己。
「阿周!」她立刻就要感動地撲過去。
「葭檸,把她拖住,」曲芸周故意兇巴巴的,「別讓她來煩我。」
「那可不行,這種肉麻又會撒嬌的粘人精你自己應付,」宋葭檸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剛才我可看見你酒櫃裡存貨不少啊,讓我先去替你嘗嘗?」
「酒鬼。」曲芸周笑罵。
「我們半斤八兩。」
唱片機里一點點流淌出上個世紀的歌曲,昏暗柔和的燈光裹住了音符。
矮几上酒瓶漸漸空了,溫書瑜臉頰暈紅,笑嘻嘻地看著另外兩個人赤腳踩在地毯上跳舞。
「阿周,我好想搬過來和你做鄰居。」她仰躺在沙發上感慨。
「你家裡人捨得放人?別想了。」
溫書瑜悻悻地趴回去。
她都不知道自己名下有多少父母哥哥購置的房產,但是他們從沒有讓她真正選一套搬進去的打算。
「對了!」曲芸周忽然興致勃勃地神秘道,「我還給你們準備了別的禮物。」
說完她鑽進房間,再出來時晃了晃手上單薄的布料。
絲緞的吊帶內襯裙,領口耷拉得極低,透著少女的純潔與慵懶的性.感。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別的樣式性.感的小物件。
「上回看見覺得你們會喜歡,就順手買了。」
溫書瑜眼睛一亮,「阿周,你怎麼知道我想買這件!」
「我能不了解你?」曲芸周把東西扔過去,「你英國那間公寓的衣櫃裡裝著多少?真是便宜你未來男人了。」
溫書瑜撇了撇嘴,哼哼道:「我是覺得好看才買的,偶爾穿給自己看,跟未來男朋友有什麼關係。」
她喜歡精緻漂亮的東西,包括裝點在裙子外衣下的那些小心思——這是她的一個秘密小愛好,只有自己和身邊兩個親密的朋友知道。
「現在你不懂,」曲芸周意味深長地勾起唇角,「等以後就明白了。」
等那瓶紅酒見了底,曲芸周還有些不盡興,「這么喝沒意思,要不我們出去找個地方?」
「好啊好啊。」宋葭檸立刻附和。
於是三個人簡單吃了點東西後出門,司機把她們送去了附近的酒吧。
*
「還喝?」路遲荊瞥一眼大半面孔都隱沒在昏暗光線中的人。
對方靠坐著,手搭在扶手上,眉眼間伴隨陰影沉澱著零星的鬱氣與陰沉。半晌,才給了個冷淡的「嗯」作回應。
路遲荊沒說什麼,轉頭吩咐人再拿酒來。話剛說完,沒來得及收回的視線忽然一定。
梁宴辛察覺到他的異常,於是抬眸跟著往同樣的方向看去。
驀地,他目光停在某道纖細的身影上。
女人穿一條紅裙,頭上是顏色相同的波點髮帶,蓬鬆捲曲的長髮披散著,簇擁著她和旁邊的人說話時顯露出的精緻側臉。
吧檯的燈光由上而下灑落在她身上,眼前一幕驟然變得像美國的老電影裡的畫面。
梁宴辛轉而看向路荊遲,微微眯眼道:「在看什麼?」
路荊遲朝吧檯那邊一抬下頜。
「怎麼,是誰?」
「之前跟你提起過的一個人。」路荊遲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又抬眼重新看過去。
梁宴辛略一思索。
之前路荊遲因為生意上的事去了趟英國,那之後似乎身邊就有了個一直保持著關係的女人。
但他只知道有這麼個人,卻不知道身份與姓名。
他看向那道穿著紅裙的身影,再聯想到路荊遲的眼神,心裡難免有了點猜測。
路荊遲忽然站起身。
「幹什麼?」梁宴辛挑眉。
「遇見熟人,當然是去打個招呼。」
說完,路荊遲抬腳朝吧檯走過去。
梁宴辛坐著沒動,捏著酒杯不動聲色地看著。
燈下穿著紅裙的女人微微仰起頭開懷地笑著,露出紅唇下整齊皓齒,精心勾勒過的眉眼妍麗奪目,愈發有了貓眼那種狡黠勾人的勁頭。
趴在吧檯前的三個年輕女人似乎有所察覺,於是陸續轉過身來。
路荊遲停下步子在三人面前站定,下一秒朝穿著紅裙的纖細身影微微一笑,開口不知說了些什麼。
女人短暫怔愣之後笑著回應,看得出這回並不是第一次見。
梁宴辛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