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宋葭檸嚇了一跳，下意識轉頭環顧四周想看看發生了什麼，男人握著她手臂的那隻手卻忽然收緊。
「你……」她後脊一緊，慢吞吞憑著感覺重新轉回去。
她這才意識到他們兩個人現在獨處在黑暗中。對方隔得很近,溫熱的呼吸若有似無地落在她臉上。
然後壓迫感與呼吸越來越近,他靠近的速度甚至不足以讓她思考什麼,只來得及在最後關頭避開一點。
溫熱柔軟的觸感印在唇角,接著他抬手抵住她下頜輕輕一勾,在她不得不把臉轉回來後緊緊覆住她的唇。
他直接乾脆利落地頂開了她齒關,扣著她下頜試探著、又不容抗拒地一下一下親吻。
這種感覺其實並不壞，親吻時唇.齒相接,仿佛有一種不知名的魔力,能刺激還顯得陌生與生疏的感官領域。
宋葭檸心亂如麻,片刻後已經清醒過來然後一把將人推開。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走廊另一邊忽然響起腳步聲，還有黑暗中晃來晃去的電筒光線。
她忙退後兩步將手臂從他手裡抽出來,借著抬手整理鬢髮的動作深呼吸調整表情，順便平復飛快的心跳。
現在她整個腦子都是懵的。
「那邊是有人嗎？」來人問。
宋葭檸輕咳一聲,故作鎮定道：「怎麼回事,是突然停電了嗎？」
「宋小姐？」侍者趕緊快步走過來，「是船上電力系統出了點問題,工作人員已經在搶修了。」
「多久能恢復？」
侍者嚇了一跳,定睛細看才認出旁邊站著的男人是誰，「溫、溫少？」
他竭力控制著自己才沒露出八卦的表情，這兩個人怎麼會黑燈瞎火地單獨待在這裡？
溫朗逸擰眉耐著性子重複：「電力多久能恢復正常？我妹妹呢，她人在哪兒？」
「最多五分鐘就能恢復正常。溫小姐她在更衣室，溫少不用擔心,我們各個區域都會有人負責保證客人的安全。」
他聽完抬腳正要走，步子忽然一頓，轉身就要拉住身後人的手。
然而就在他俯身的那一瞬間，燈光驟然亮起，電力系統恢復了運作。
溫朗逸蹙眉，垂眸片刻適應光線後伸手扣住她手腕。
宋葭檸抬起來擋住眼睛的手一僵，飛快放下後反手掙脫桎梏，乾巴巴地沖他笑了笑，「既然電力恢復那我就先出去了，溫大哥你快去看看眠眠吧。」
看著她話都還沒說完就要走，溫朗逸直起身開口道：「我們談談。」
一旁的侍者默不作聲地關掉電筒，眼觀鼻鼻觀心地轉身離開，不敢再留下來多聽多看。
「我們……談什麼？」宋葭檸背對著他，兩隻手在身前交握著攥緊。
「那晚我的確回應了你，拍賣會的時候拿錯了杯子你應該也知道。」他淡淡道，「你躲我，無非就是因為這些。」
她沒說話。
「所以，找機會我們談一談。」說完他沒再多留，也沒再傾身拉住她，而是徑直離開了。
宋葭檸抬眼看著男人遠去的背影，心裡更亂了。
他要談些什麼？
……
走到另一條走廊上時溫朗逸迎面和溫治爾碰上。
「去找眠眠？」
「嗯。」
「也不知道她嚇著沒有。」溫治爾嘆了口氣，接著笑了一聲掀起眼往身側看。
溫朗逸察覺到他意味深長的目光，「笑什麼。」
「剛才消失那麼久，去哪兒了？」
「你這是讓我跟你報備？」
「也不是。」溫治爾又笑笑，「想到了某件舊事。那兩個酒杯，你根本沒換，對吧？」
走廊里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的腳步聲。
眼看著走過拐角就要到更衣室了，溫朗逸才淡淡開口：「有些事知道了沒必要說出來。」
「放心，鐵樹開花，我看戲都來不及。」
……
遊輪晚宴的事過去後，宋葭檸一直提心弔膽地等待著溫朗逸口中的「談話」。他說這話的威力不亞於從前念初中時被老師要求去辦公室談心。
然而等了兩天也沒等到，她覺得對方可能是太忙忘記了，或者抽不出時間。
反正再過幾天她就要和溫書瑜一起去霖城找曲芸周了，到時候天高皇帝遠，溫朗逸也不可能追到霖城來談話，這件事或許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於是她對本來就期待的旅行更加迫不及待。
某天早上宋葭檸因為熬了夜一直到十點還睡得正香，結果卻被一通電話吵醒。
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她沒多想直接接起來。
「餵？」宋葭檸小半張臉埋在枕頭裡，開口時聲音里還帶著剛睡醒的困意，瓮聲瓮氣的。
電話那頭安靜了片刻，接著平緩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聲音里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笑，「還在睡？」
她大腦停擺了三秒。
反應過來後宋葭檸猛地從床上翻身坐起，後知後覺地被「還在睡」這三個字窘得面紅耳赤，她磕磕巴巴地解釋：「沒、沒有啊，我只是……」
她清了清嗓子才繼續，「剛才看書看得有點累了。溫大哥你……有什麼事嗎。」
「今天，準確來說是現在，你有空嗎？」
她腦子裡思緒飛轉，立刻就要想藉口拒絕：「我——」
「如果上午不行，下午也可以。」他平靜且慢條斯理地打斷她，「或者明天。」
像是早猜到她脫口而出就會是藉口一樣。
宋葭檸沉默了，心裡掙扎片刻，抱著早日解決的心態硬著頭皮答應：「今天就有空。」
「那好。我什麼時候來接你？」
她看一眼掛鍾，遲疑道：「你不用忙工作嗎？」
「那就中午一起吃飯吧。十一點半我來接你。」
對方一錘定音後似乎就要掛電話了，她想也沒想就忙不迭強調：「你不要讓眠眠知道！」
男人頓了頓，最後「嗯」了一聲，「好。」
掛了電話，宋葭檸直愣愣地往後躺倒在床上。
還以為就見個面說清楚就好的事，現在怎麼又演變成吃飯了。她扔開手機，捂著臉長嘆了一口氣。
算了，誰讓她先提起工作的事呢。
她起身下床走到浴室，剛打開水龍頭又忽然間想到剛才溫朗逸說的那三個字。
那樣的語氣有點太親昵了，總之從他們原來的關係來看讓她覺得有點奇怪和微妙，似乎無所適從。
涼水沖刷著手指，她有點苦惱地朝鏡子裡的自己嘆了口氣。
十一點半，溫朗逸的車準時停在樓下。
宋葭檸背了一個輕便的小包就出了門，配著身上簡簡單單的白色短袖和牛仔褲，清爽又帶著點學生氣。
她是故意這麼穿的。這次見面是為了表態又不是約會，當然不能給對方自己精心打扮赴約的錯覺。
溫朗逸站在打開的車門旁等她，見她從大門出來才站直了替她拉開車門。
宋葭檸停下步子，遲疑著抬起頭看面前的人，「溫大哥，要不我們就在車裡談吧，這樣也不耽誤你工作。」
「我不忙。」他低頭看了她片刻才開口，「即便再忙，一頓飯也是要吃的。」
她沒辦法，只能坐進副駕。車門被他從外面關上的時候她才想起來，從前她坐溫朗逸的車都只坐后座的。
很快，車子發動駛離。
一頓飯宋葭檸幾次想開口但是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而溫朗逸看著似乎也沒有開始話題的打算，於是她乾脆埋著頭默默自己吃。
但是對面的男人卻幾乎沒怎麼動，大多時候目光都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身上。
她漸漸有點食不知味，根本不敢抬眸和他對視，「溫大哥，你不吃嗎？」
「我不餓。」他回道。
宋葭檸語塞，只好不動聲色地加快進食速度，最後吃了幾口之後就停下了。
「吃飽了？」
「吃飽了。」她點頭，趕在他接著說有關吃飯的話題前繼續說道，「溫大哥，你想談什麼，現在就可以說了。」
溫朗逸依舊看著她。
他怎麼可能看不出她的侷促和迫不及待，但即便他知道，現在似乎也無計可施。
「你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麼。」他乾脆開門見山，「你喝醉那晚，還有拍賣會那晚，至少我是完全清醒的。」
宋葭檸手不自覺地攥緊，垂著眼盯著淺色牛仔褲上的細細紋路。
「你覺得討厭嗎？」溫朗逸不疾不徐地道，「如果是，那我向你道歉。」
「沒有到討厭的地步，我只是——」她話音戛然中止，莫名覺得這樣說好像不太對勁，只好轉而道，「喝醉酒是我的問題，該感到抱歉的應該是我才對，畢竟不管是誰遭遇這種情況都會覺得困擾。至於拍賣會……酒杯是無意弄錯的，怪我自己沒能發現。」
「你在模糊重點。」半晌，他淡淡道。
宋葭檸呼吸一滯。
「你應該在意的，是我這麼做的動機。比如我為什麼要吻你，又或者為什麼要擦掉你的唇印，假裝杯子沒有被調換過。」
包廂里很安靜，除了他的聲音，她能聽見的就是自己的呼吸聲。
她腦子發懵，為他直白的語意，也為他這幾句話里所包含的信息量。
所以……
「你喝醉後的行為，的確讓我很困擾，但卻是另一種困擾。」溫朗逸定定地看著她，目光讓人看不透，「現在我想解決它。」
解決？要怎麼解決？宋葭檸抬眸怔怔地看著他。
「我們試一試。」餐巾在他手下泛起褶皺，「你不要再把我當作誰的哥哥來看待，而是僅僅當作一個男人。就像我看待你這樣。」
他神情坦白，目光里的含義近乎赤.裸。
換言之，他現在只單純把她看作一個女人。
宋葭檸僵住了，「可是……我一直以來，都保持著這種認知，我覺得從前的狀態就很好。」
「為什麼不能試著改變？」
「可是為什麼要變？」她目光有點混亂地移開不再看他，「我沒有理由非要改變。」
溫朗逸唇線微微抿緊，指尖慢慢從餐巾表面划過，大半的褶皺歸於平整。
沒有理由。他默念著這四個字。
宋葭檸輕輕舒了口氣，勉強平復一點心情，認真地看著他，「你呢，溫大哥，你的理由是什麼？難道就因為那一個吻嗎？」
視野之中，男人勾唇微微一笑，笑容的含義因他複雜的眼神而有些難辨。
「那一個吻，還不夠嗎。」
她心跳驀地漏了一拍，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慌忽然瀰漫。
宋葭檸一下子站起身，深呼吸後垂眸避開他的視線。
「……對不起，溫大哥。」她輕聲道，「我真的沒有想過要改變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希望我們之間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我還是會把你當哥哥看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