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呢？心不在焉的。」
「啊？」宋葭檸驀地回神,收回看向窗外雲層的目光，「……沒想什麼啊，就是在發呆。」
溫書瑜遞過來一隻耳機，「給你。」
她抬手接過,塞進耳朵里,電影片頭的聲音驀地響起來。
飛機平穩地飛行,耳邊是電影主人公的絮語。宋葭檸盯著屏幕上的畫面,又不由自主地出了神。
這幾天她總是想起那晚拍賣會的事,當然,那也是她愈發躲著溫朗逸的理由。
那晚坐在圓桌前兩人酒杯拿錯了，她用了溫朗逸的杯子,而他發現了卻不提醒,甚至抹掉了她的唇印,把杯子裡的酒給喝了個乾淨。
那一瞬間,她想到了成人禮那晚他回吻自己的時候。
在她盯著對面愣神時，男人驀地抬眸直直望著她,目光仿佛意有所指。
心跳一下漏了一拍，心慌意亂的不知道眼睛該往哪裡看,但是又好像移不開目光。
直到溫治爾開口說話她才如夢初醒,故作鎮定看向一邊時心跳得飛快，就像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似的。
「剛想起來,我是不是把你們倆的杯子放錯位置了？」溫治爾隨口道。
宋葭檸腦子裡的弦頓時繃緊。
「我換過來了。」溫朗逸淡淡道。
她一愣,怔怔地抬起頭看他，覺得難以置信。
她從前都是把溫朗逸當一個挺嚴厲的「哥哥」看待，雖然他們之間的紐帶只有溫書瑜。在她的認知里，對方就是一個溫和、紳士且克制有禮的人。
所以現在情況變成這樣她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不知道他竟然還有這樣一面，也不知道他這些舉動的原因。
她也沒辦法深想。
還是迴避一下比較好。抱著這種想法,拍賣會後她就避開了會和他見面的機會，並打算以後也「繞道走」，讓這些事悄無聲息地過去。
宋葭檸看著窗外的雲層，默默地長舒一口氣。
……
一學期一晃而過。
「葭檸，一起回去嗎？」溫書瑜放下餐叉，端起杯子喝了口檸檬水，自顧自地繼續笑著說起來，「這幾個月我哥沒過來成，所以這回二哥妥協讓他來接我們了。」
宋葭檸咀嚼的動作一停，細嚼慢咽之後才無意似地問：「你哥又當免費司機？」
「是呀。他會提前到機場等我們的，到時候送你回去，你家司機就不用來了。」
「……我也想跟你一起，不過社團的事情可能會在期末之後耽擱幾天，具體時間還不確定呢。」
「那麼忙啊。」溫書瑜嘆了口氣。
「沒辦法，既然加入了就得好好做嘛。」她笑笑。
「那好吧。」
「阿周不是一直讓我們去霖城玩兒嗎？這回你可以先跟她一起回去，在霖城待幾天再回莛城。」
溫書瑜撐著下巴，想到秦栩的提議和重合的地點，有點心動。
最終一個在期末後繼續留在英國，一個和曲芸周回了霖城。但兩個人都沒想到這一次的假期會有那麼多「變故」。
宋葭檸在得知梁宴辛的事後，結束了手上社團的工作就提著輕便的行李回了國。她知道溫書瑜嘴上說著不在意，其實從來沒有真正放下過。
不管是尷尬還是喜歡，或多或少都讓她有那麼一些在意。
不過現在溫書瑜不說，那她也只能默默關注著，在必要的時候給一點支持或者鼓勵，再出出主意。
但是很快她發現，別說給溫書瑜出主意了，她自己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兒去。
面對又一次「幫忙」的請求，宋葭檸沒再像上一次那麼蠢，而是選擇做溫治爾的女伴。一晚上她和溫治爾跳舞，也頂著某個男人的目光接受了好幾個人跳舞的邀請。
她承認自己有刻意的成分。
可是宋葭檸沒想到溫朗逸會讓侍者給自己和溫書瑜送酒來，還叮囑「喝香檳不容易醉」。
她總覺得他在暗示什麼，可是都過了這麼久了，應該不可能。
大概只是她想多了。
……
整場晚宴中，施晴成了眾人的笑料。
看著溫書瑜和梁宴辛並肩走向遊輪里的更衣室，宋葭檸對周圍議論自己「壯舉」的那些聲音充耳不聞。
回過神剛一轉頭，她就和某個人四目相對。
夜色中，男人目光平靜深沉，喜怒難辨。
宋葭檸一僵，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後慢慢走向和他相反的方向。背對著溫朗逸的這一段路里她卻一直能隱約感覺到他在看自己。
她有點不安，徑直走到化妝室想趁著補妝的功夫安靜待一會兒。
今天化妝時，她有意識地避開了平時出席宴會時最喜歡的紅色，反而挑了支溫和的干玫瑰色。剛才喝酒時看到杯沿處幾不可見的唇印，她心裡是慶幸自己這個決定的。
宋葭檸理了理頭髮，又小心補了一層唇妝，然後才推門出去。
剛踏上外面的走廊她就看到了幾米外的男人，心裡頓時一跳，短暫的驚嚇之後下意識扯出一抹笑，「……溫大哥。」
說完她鬆開門把手，垂著眼懸著一顆心往前走，一副平靜自然的模樣。
實際她心裡莫名有點緊張。
走廊上鋪著地毯，走路時只有柔軟的沙沙聲。
站在不遠處的高大身影一直沒動，直到她抬腳走了幾步後才忽然有了動作。
他抽出插在褲袋裡的手，抬腳不緊不慢地往前走了兩步。
宋葭檸匆匆收回目光。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兩米……一米……
直到眼看著就要擦肩而過。
她小臂驀地一緊，被人用手牢牢攥住了。
宋葭檸呼吸一滯，第一反應不是把手臂抽回來，而是僵在原地不敢抬起頭。
「……溫大哥……你……」
男人掌心乾燥溫熱，熨燙著她略帶著涼意的肌.膚。
他忽然微微鬆開一點，但卻只是調整了握住她手臂的角度，然後摩挲過她手臂內側的手指再度收緊。
「這麼怕我？」他問。
宋葭檸頭搖得像撥浪鼓，用茫然無辜的語氣回道：「沒有啊。」
「裝傻。」溫朗逸微微一笑。
「溫大哥……」
「我是什麼洪水猛獸？」
他垂眸看著她垂下的、不安眨動的眼睫，腦子裡都是她和別人肆意說笑，然後一次次將手搭入別人掌心，和別的男人跳舞的畫面。
「我對你的態度，不一直都是這樣嗎。」宋葭檸硬著頭皮說道，試圖能提醒到他，「以前一直都是這樣的。」
可現在似乎就因為那一個吻，讓溫朗逸表現出的態度變得有些……
總之，讓她覺得微妙、奇怪、不知所措。
為了增加話里的底氣，她抬頭去看他。
只是短暫半秒，然後她錯開了目光——走廊頂上吊著的水晶燈落下的光暈使人目眩，但更讓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的是他的眼神。
不再是從前看一個小姑娘的眼神，或者說不再是看自己妹妹的好朋友的眼神。
她心裡發慌，往外抽了抽手臂，「我要先出去了。溫大哥，你還有事嗎？」
面前的人抬眸的一剎那，溫朗逸有點失神。
從那晚成人禮之後，他就知道自己不太對勁。那是他第一次以看待女人的目光去看待她，接著一切都變了。
從前以看待妹妹的方式所看到的畫面、聽到的話，漸漸的都變了滋味。
對於這種「視角」的改變他起初並沒有過多思索，更沒去探究過是好是壞，以為只是無關緊要的。
意識到身邊某個不算陌生的小姑娘已經成年不再是小孩兒，有什麼問題？
沒有。
但一次次的過多關注，到底讓他意識到了不對勁。
溫朗逸略一低頭，攥著她的手臂輕輕往更靠近自己的角度帶了帶。
宋葭檸猝不及防往旁邊邁了一步，她忙伸手抵住他手臂，避免兩個人距離再近。
「溫……」她瞪大眼抬起頭，剩下的字自動消了音。
兩個人第一次靠這麼近，至少在清醒的時候是這樣。
男人臉上那分若有似無的、疏淡的溫和徹底消失了。
他定定看了她兩秒，然後目光下滑落在她唇上，看得宋葭檸下意識抿緊唇。
溫朗逸垂著眼盯著她玫瑰色的唇，一言不發。
他想證實一些東西。
——他目光總是情不自禁落在她唇上去留意，無關她今夜嘴唇上到底是什麼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