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熾鼠的尾巴？」
陸遠星立即退後一步，一陣反胃：
「你養熾鼠，居然是在種熾尾果？」
張小雨則一臉荒謬地笑了出來：
「你只養小熾鼠，就想種出熾尾果？
而且，熾尾果要真能種出來，你當中心區的人都是白痴啊？」
陸遠星也覺得離譜。
熾尾果和熾鼠一定有關係，這他聽名字就知道了。
但他以為那是怪物守護寶物一類的關係，
結果之前細細翻看父母的筆記發現，
這異果是魔怪熾鼠種在土裡，尾巴朝天，全身化為植物後，自己長出來的！
動物化為植物？
還是說，魔怪根本就不能算作動物了？
當時他難以置信了好一陣。
但是人類這邊，無論怎麼研究，都沒辦法用捕捉的熾鼠，種出真熾尾果。
廣為流傳的結論是，只有某種特殊熾鼠個體，才能出現這種跨界轉變的特性，
而霧城人類沒能力去觀察篩選這種個體。
陸遠星疑惑地看向那幾盆東西：
「不是種不出來麼？那頂上的小球是什麼？」
女人抱著自己丈夫，默默地流淚，張小雨支吾不言，輕輕踢了賴成一腳。
「問你呢。」
「是……子囊。」賴成艱難地開口：
「那是熾尾果的子囊，算是小熾尾果。
有一點污染，但比我能搞到的其他所有食物，都要少得多。
而且這個子囊很……好吃。」
他雙目已經漸趨赤紅，時而閃過凶光與迷醉，
但臉色挺紅潤，並不虛弱，和旁邊的妻子是天壤之別，
明顯這幾天，沒有少吃這「子囊」。
這子囊看上去沒有任何純能富集，就是純粹的異種植物罷了。
陸遠星想了想，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哪裡來的熾尾鼠幼崽？」
這才是問題關鍵。
一兩隻落單的也就罷了，
這整整一窩十幾隻，只能來自荒野深處的鼠巢。
就連白健和洪安全這兩位主管，怕是都沒有這種能力。
賴成眼神閃躲：
「有人……有人給的。」
「是誰？」張小雨厲聲發問。
陸遠星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氣勢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她體內空間光華閃爍，身外魔能也急速盪開，
魔能撞擊、穿過賴成夫婦的頻率高了好幾十倍。
賴成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喪著臉道：
「我不認識他。但他說自己也是流民。
他給了我們這一窩小東西，說好好照顧就可以生更小的。
如果長到比拳頭還大了，就埋進土裡，不出一天就可以割尾巴頂上的肉球吃。
我一開始也不敢的，但試了之後發現子囊污染很少。」
陸遠星問：「那人什麼時候出現的？」
賴成說：「一周之前吧大概。是個個子高高的年輕人。」
「舒翔？」
「呃，不是，舒翔是我們很久的鄰居了。」
「……是我神經過敏了。」陸遠星呼出一口氣。
賴成抬頭。
看著張小雨越來越不善的眼神，他也能察覺這件事的不對勁，直接跪在了地上，
但聲音里，露出了這麼多天來，陸遠星沒有在勞奴身上，見過的倔強：
「兩位大人，我賴成勉勉強強才活著，
我什麼也不懂，只是想吃飽一點，錯了嗎？」
張小雨冷厲地抽矛，被陸遠星攔了下來：
「不至於。」
她哼了一聲：
「你當他覺得生活不公，想問一個公道？廢土人從不問對錯。
他只是在陰陽我們罷了。
敢當面冒犯進化者，膽子大得很。」
「原來如此，又學到了。
但那就更不至於了。」
陸遠星微笑。
張小雨煩躁地看著陸遠星，最終還是沒有動手。
賴成梗著脖子，沒有作聲。只有他老婆一直在求饒。
接下來，陸遠星當著他們的面，殺死了所有的熾鼠幼崽，毀掉了花盆與子囊。
最後，他掏出一塊地籽餅，放在了桌上。
想來想去，卻想不到還有什麼能做的，
他撇了撇嘴，和張小雨上地面離開。
咔嗒，家門合攏。
賴成在他們踏出門口後的一瞬間，整個人化身野獸，就對著地籽餅撲了上去，
瘋狂啃嚼掉半塊後，剩下的給了妻子。
而後整個人一陣恍惚。
他剛剛就突然感覺飢餓到發狂，完全是憑著對進化者的害怕，在強行冷靜。
此時則是吃得太快，狠狠地噎住。
他喝了兩口水，一邊打嗝，一邊愣愣地看著自己的肚子。
暫時不那麼餓了。
但他感覺自己飽了和餓了，完全是兩個人。
自己這是怎麼了？
……
「多經歷幾次就知道他們不值得同情了，純情少男~」
張小雨往他下巴勾了勾手指。
「這些既沒本事，又沒心氣的流浪勞奴，最喜歡投機取巧，小聰明倒是不少。
種小熾鼠算什麼？
你不知道他們為了淨化食物的污染，都弄出什麼離譜的偏方。
我記得有一年，三個勞奴蹲守我拉屎，結果你猜他們要幹嘛？
用我三階進化者的屎做藥，去中和魔能污染！」
張小雨一點也不介意似的，反而哈哈大笑。
「哦，那你殺了他們？」陸遠星漫不經心地回道。
「不，他們太好笑了，我給了他們一人一塊地籽餅。」
張小雨臉都笑紅了：
「但像剛才這種的……殺了也沒什麼問題。
新手就是新手啊，你。」
任何一個社區，都是忌憚受到污染的人的。
流浪勞奴吃的全是有污染的食物，沒被阻止，
一方面因為社區心有餘而力不足，
另一方面，有污染的東西正常人都害怕，味道也一言難盡，極盡腥臊。
但子囊——一個有污染卻又很好吃的東西，比中心區某些人自調的「神仙水」「沸騰粉」，更像是大毒。
一旦有人控制不住自己，吃多後魔化逃開，度過了虛弱的初始階段後本能返回，
那就是社區難以處理的恐怖怪物。
不過陸遠星想得更多，說道：
「社裡肯定也種過小熾鼠，卻沒有子囊這種東西。
能拿新技術來白湖搞恐襲，那人不簡單。
那對夫婦可是污染傳播事件的第一目擊者。
守著他們看看，可能還有新線索。」
是的，一次未知技術的生物恐襲，
這就是陸遠星對這次事件的看法。
「幾隻小熾鼠，小題大做……」
或許是和陸遠星交流的習慣，張小雨本能地想反駁什麼，
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來更多
她眼神複雜地打量了陸遠星幾秒，有些憂心地離開了。
時間還早，陸遠星照常巡遊。
但僅僅過了十幾分鐘，
賴成的鐵皮棚屋中，突然傳出一聲悽厲的尖叫。
那尖叫時斷時續，持續了大約十多秒，
周圍討生活的流浪勞奴，都往那邊看了過去，有些膽大的還湊近了一點。
突然間，轟得一聲巨響！
鐵皮棚屋狠狠晃動了一下！
又是一聲巨響！
這一次，半個天頂直接掀飛！
大塊鐵片直上天空，在空氣動力下混亂飛舞，最後哐的一聲砸在了某戶人家屋頂上。
那人好像剛剛睡醒，罵罵咧咧出門，
就看見賴成的棚屋像爆炸一樣，轟隆一下，牆壁也化作了碎片。
一道全身到處都是紅色晶體的身影，從碎片中一閃而逝。
咔嚓！
那人脖子直接被擰斷，倒在了門前，死不瞑目。
而門口，很快響起了滋咕滋咕，啃噬血肉的聲音。
啊！
數人惶然尖叫，區域內一下大亂。
賴成從那位倒霉鄰居的腹部抬起頭來，雙目赤紅，對著嘴裡的肝臟又隨便嚼了兩下，
而後，便像個瘋子一樣，哈哈哈哈大笑著，朝最近的一座棚屋衝過去。
轟！
一撞之下，棚屋轟然倒塌。
沒人。
繼續。
他像個拆房炮彈，瘋狂而肆意地撞毀一座又一座簡陋的棚屋，將見到的男人全部殺死。
而在殺死第一個人的1分47秒鐘後，
在他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團明亮而極度誘人的光華。
他頓時被吸引，愣愣地看著那個方向
充塞了晶體的喉嚨深處，發出了極度渴望的聲音：
「好……吃。」
「好……餓。」
他朝著陸遠星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