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後,氣溫稍有回升,街上閒逛的人也多了起來。
酒樓茶肆,脂粉估衣,最是熱鬧!
張三李四,天南地北,胡侃一氣。
張家小姐,李家媳婦,八卦一通。
唐陸二人邊走邊談,偶爾還會拿起貨品討論一番!
一個英姿偉岸,一個青衣出塵,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陸豐隨意拿起一件貨品,漫不經心的聊著:「唐賢弟,可有在汝陽郡安家的打算?」
不提還好,唐沐雨一聽就來氣了:「要不是我那不靠譜的二叔把銀子輸了,我早就是正經汝陽郡人!」
「些許小事,一會投完名,順道過所就成,愚兄問的是賢弟可有在汝陽郡成家之打算!」
唐沐雨聞言一愣,而後無奈的苦笑道:「似我等無家無業白身之人,豈敢高攀那些大家小姐!不過~」說到這裡他又沉吟了一下,不解的問道,「你手上的這玩意好像是女人起夜用的溺器,怎麼,陸兄是想換個活法?」
陸豐不動聲色的放下東西繼續遊逛,只是唐沐雨眾人與他刻意拉開一段距離。
雖說唐沐雨早有準備,但整個投名流程走下來,還是不明所以。
話說禮部祠部司書令史是幹什麼的?
過完所,拿到全新的魚符和告身時已近天黑,又被陸豐尋到帶去宴席熟悉新同僚。
酒宴上,杯觥交錯,好不熱鬧。
新入職的多是汝陽郡內大戶人家子弟,本就相識。
開始還偶有人見唐沐雨太過面生,摸不清來路,上前試探了一番。
當得知只是家中敗落後來汝陽郡投親的窮小子之後,再也無人問津了!
加之陸豐半路被人叫去,唐沐雨獨自一人自斟自飲,倒也自在!
久等不來,薄有醉意,捏著手裡的三兩銀子悄然離去。
涼風一吹,醉意上涌,一路扶牆回到院前,伸手一推。
「吧唧!」
摔個狗吃屎的唐沐風回頭望去,怒火萬丈。
「門呢?誰把我門偷走了?」
剛摸到床邊,一道黑影從屋樑之上撲將過去。
唐沐雨身形一晃,五爪擎出,極速之下帶出一縷勁風。
鎖喉,摟腰,一氣呵成,將其壓制身下,懷中抱妹殺!
「小爺我等候多時了,說,從什麼時候開始跟蹤我的?」
嘟囔著將之抱入懷裡,沉沉睡去。
鬧鬧好不容易才掙脫開來,氣呼呼的對著唐沐雨的臉就是一爪子!
「哎呦~」唐沐雨睜開眼睛剛想說,院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咚咚咚~」
「誰啊,半夜不睡覺嗎?」
打開房門,只見陸豐依舊是白天那套裝束,倚著沒門的門框,用刀鞘敲著。
見到唐沐雨便頭一歪,「走了!」
來到院外,陸豐翻身上馬,指著另一匹問道:「會騎嗎?」
「笑話,我唐氏在岐山縣也是大戶人家,出門僕役成群……」
「不會?」
「嗯!」
少時,陸豐快馬加鞭,一路疾馳而去,手裡提溜著唐沐雨。
待頭暈眼花的唐沐雨能看清畫面時,被眼前的陣仗嚇了一跳。
刀出鞘,箭上弦,頂盔摜甲。
院內燈火通明,達官貴人圍坐一圈。
「陸兄,我想起來了,我家門還沒關呢,我先回去了!」
陸豐一把抓住轉身欲走的唐沐雨,不由分說拖入院內!
「崔大人,各位大人都到了!」陸豐對著場中抱拳說道,「半路接了個人,耽擱了些時間!」
「接人?」場中一名老者好奇的問道「什麼人如此重要?」
「重要不敢說,倒是頗多神異!」
「哦?」老者好奇的掃了一眼陸豐身後的唐沐雨,擺了擺手,「進去吧,郡尉老何已帶人在內勘驗,若真是那樣,還得你們禮部多費心了!」
「崔大人,言重了!」陸豐又行了一禮,便拉著唐沐雨進屋了。
一進門,濃郁的血腥氣撲鼻而來,其中還夾雜著腥臭與一絲淡淡的清香,令人神魂一振。
里外兩間,外屋極其寬敞,陳列著各式家具,內間倒是簡單,一張床,一張衣櫃,一架梳妝檯,一眼看盡。
房間內共有五人,門口站著一位,看打扮應該就是郡尉了,床邊圍著的兩位則是仵作,當然,床上還躺著一位。
至於最後一位,則蜷縮於牆角,一動不動,想來也是死了!
「老何!」陸豐跟站著的那位打了聲招呼,「可有眉目?」
「還沒!」老何搖了搖頭,指著勘查的仵作說道:「門窗完好,且前後一直都有人進出,一般人很難尋到間隙下手,現在就看他倆能不能查出點什麼了!」
陸豐又轉過身對唐沐雨說道:「你貓了?」
「貓?你說鬧鬧啊?」唐沐雨恍然大悟道,「出去玩了!」
陸豐認真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
「喵~」屋頂傳來一聲清晰的貓叫聲
「開玩笑的,這裡的味道它不甚喜歡,就沒進來!」唐沐雨心虛的解釋道。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陸豐無奈的嘆氣道:「你這種吊兒郎當的性子要收斂收斂,不然以後會吃虧的!」
「下次一定!」唐沐雨已攀上房梁,手勾著柱子,朝下俯視著回道。
女人很漂亮,身若拂柳,尖尖的下巴微微上揚。
雙腮微鼓,眼眸圓睜,一臉的驚恐,腦後的頭髮則零散著鋪在床上。
上身是一件冬日襦裙,繡著合歡花,略顯凌亂。
一雙玉臂則斜置身體兩側,雙手微曲,掌心向下。
下身是一條荷綠色的開檔褻褲,雙腿曲起。
雙腿之間,一片狼藉,大片乾涸的血液夾雜著不明物體,令人望之欲嘔。
看來,這裡便是她致死的因由了。
這時,那名三十多歲的青年發現了屋樑上的唐沐雨,立刻喝道:「喂,你是誰呀?怎麼跑那去了,破壞了現場,你擔待的起嗎?」
幾人聞言都抬頭看去,唐沐雨這才訕訕的跳了下來。
「你的人?不知道驗屍的規矩嗎?」老何很是不悅,天知道他的壓力有多大。
死者是為汝陽郡司戶參軍汪大人新娶沒兩年的續弦,亦是汝陽郡連府之嫡女。
任何一個身份拿出來,在汝陽郡都非同小可。
如今卻離奇被害,胎兒亦無蹤跡,怎不讓人心焦?
「老何,別擺出一副臭臉,你最好盼著他能瞧出點什麼。」陸豐倒是護起了犢子。
「難道……」老何眼前一亮,「真是那樣的話,我老何也算解脫了,老陸,你是不知道啊,這外面坐著的哪個不讓我頭大?」
陸豐並未接老何的話頭,反而問起跳下來的唐沐風,「怎麼樣?瞧出點什麼了?」
「還沒~」唐沐雨信口答道,轉而又有些疑惑的問道:「我若沒記錯的話今天入職的應該是禮部祠部司下屬書令史,還是流外七品,對吧?可這不是刑部的活嗎!你帶我來這幹嘛?」
「看看唄,你之前不是說見見世面嘛!」陸豐倒也不急,慢悠悠的說道:「死者身份尊貴,院外又是汝陽郡一眾大小官員,這場面大吧?」
「真是怕了你了,你到底要幹嘛?」唐沐雨感覺自己似乎被坑了,這廝還特意在那些大官面前提了一嘴自己,
老何對這少年也有點好奇,要知道,他面前的人可是陸老虎。
「郡尉大人,死者已經勘查完畢。」身著灰衣,上了年紀的老人來到老何面前請示著。
「報上來!」
「是,死者汪連氏,年方28……」老仵作掏出方才記錄的本子,匯報了起來。
「胞宮脫出,出血不止,此等手法似有人大力按壓腹部所致……,但又未見身體蜷縮之反應……」老仵作講到這裡,語氣也很是疑惑。
唐沐雨也在一旁,當聽到這裡時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好慘啊,手段真是惡毒啊!」
郡尉老何瞪了他一眼,示意老仵作繼續。
「喚丫鬟們過堂!」老何也沒從仵作的口中求得線索,反而更加疑惑了,便將希望寄託到死者的貼身丫鬟們。
隨著詢問的人越來越多,郡尉老何的臉愈發陰沉。
同樣的場景,不同的視角,大同小異的聲音被不斷重複著一遍又一遍,聽的人昏昏欲睡。
「醒醒~」陸豐趁人不注意,摸到唐沐雨身後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
「嗷~」驟然驚醒的唐沐雨叫了一聲,發現不對,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何人喧譁?」司法參軍齊同志一臉不悅,厲聲呵斥道。
「我~」唐沐雨看著身後一臉壞笑的陸豐,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你是何人?」齊同志疑惑的問道,顯然之前的匆匆一瞥,並未記住。
「在下唐沐雨,剛投名書令史一職~」唐沐雨只得硬著頭皮抱拳回道。
「哦,陸校尉接的人就是你啊?可是聽出哪裡不對?」齊同志似乎想到了什麼,便開口問道。
「其實倒也沒什麼不對,只是這……」唐沐雨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又看了一眼陸豐。
「說,汪大人本為同僚,我等自是同仇敵愾,錯了也無妨~」
唐沐雨看了一眼一旁憔悴的參軍汪志恆一眼,這才說道:「其實之前那名仵作所勘驗的極其細緻,但其推論卻有些瑕疵~」
「你說什麼?我師父可是汝陽郡最好的仵作,你這小娃休得胡言~」那名青年還未聽完,便怒不可遏的駁斥道。
「嗯?」
眾人聞言全都一驚,老吳可是在汝陽郡幹了四十年,從學徒一直到現在徒孫滿堂,怎會出錯?
「福生,不得無禮,」
此時,老仵作也看了過來,若有所思,此案死者表象著實怪異,他也只是就著死因做出一個大致推論,誰也不敢保證一定是對的。
見眾人的視線全都聚焦到自己身上,倍感壓力唐沐雨又回頭恨恨的瞪了陸豐一眼。
「死者胞~啊不,死者其實並不是被兇手按壓出血致死的!」
唐沐雨話音剛落,便傳來一片驚呼。
「不是按壓所致?你知道兇手行兇的手法?」
唐沐雨仔細回想了一遍,斟酌下詞語緩緩說道:「死者是力竭加之出血所致的。」
「力竭?」
眾人更不解了,怎麼又跟力竭扯上關係了。
「對!」唐沐雨的語氣也順暢了起來,「因為若是被外人按壓,她呈現的應該是防禦性的蜷縮姿勢。」
老仵作眼前一亮,接聲說道:「的確,唐公子所言極是,若是按壓所致,死者的姿勢的確應該是蜷縮著,可若不是按壓所致,那為何有如此明顯的擠壓的表象呢?」
唐沐雨點了點頭,說出自己的推論「因為老先生也沒想到會有人自己殺死自己啊,那些擠壓反應是死者她自己留下,所以才沒有防禦性的蜷縮表象~」
「什麼?你說是嫻兒自己殺死了自己?」汪志恆勃然起身,無論如何,這個推論他都無法接受。
司法參軍齊同志臉色陡然一黑,怒問道:「唐沐雨,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一時間,職場新人唐沐雨置身於驚濤駭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