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罪魁禍首陸豐又站出來當起好人了。
「諸位大人,不必急於一時,還請讓唐沐雨說完,是非對錯,稍後便知!」轉身對著汝陽郡守崔直行了一禮,「崔公,您說了?」
端坐正中的郡守大人點了點頭,手捋美髯應聲說道:「陸校尉言之有理,我大周天子廣開言路,以求直達天聽,豈有因言獲罪之理,諸位,且聽下去!」
眾人這才停住議論,安坐下來。
郡守大人轉而對手足無措的唐沐雨和顏說道:「年輕人,繼續~」
得到崔大人的鼓勵,讓唐沐雨的信心倍增,繼續說道:「方才郡尉大人已勘驗過,門窗完好,並無撬撥痕跡,且房間內不停有人進出,兇手很難做到短時間內殺人掠嬰翻窗逃離!」
郡尉老何點頭補充道:「的確,雖然下官也知道數種機關左道可離去無痕,但都需時間布置,而此案並不具備這些條件!」
眾人也都點頭贊同。
唐沐雨接著說道:「那麼兇手只剩一個地方可以進出了,便是大門~」
「可是這大門一直有人進出,倘若外人闖入,便能一眼瞧破。」汪志恆說到這裡,猛然看向一旁跪倒在地的丫鬟們,咬牙切齒的說道,「原來是爾等背主之人,說,是誰指使的?」
此言一出,凡是進出過那間屋子的人頓時哭成一片,連連否認。
「不是的!」
「不是我,我沒有!」
唐沐雨並未理會這漫天冤屈,反而看向仵作老吳,「兇手是誰,我們暫且不提,我們再看死者死後所呈現的姿勢,下巴揚起,手掌彎曲,有明顯的抓握現象,雙腿曲起,仵作大人,這些表象說明什麼?」
「說明死者是在用力。」說到這裡,老吳的表情突然變得極度駭然,驚呼道「不對,她在生孩子!」
「生孩子?」眾人更聽不懂了,雖說穩婆還沒到,她也不至於一人生孩子?再說還有那麼多丫鬟呢。
唐沐雨的聲音也變得興奮起來:「沒錯,她在生孩子,可她為什麼不等穩婆呢?是來不及了嗎?可又為什麼不喊她的貼身侍女呢?」
一連串的問題丟了出來,將眾人問的面面相覷。
對呀,為什麼呢?至於這麼急切嗎?
唐沐雨給出了自己的猜測:「除非她不想要這個孩子,或者這個孩子威脅到她的生命?」
這下眾人更不信了。
「啪~」
司戶參軍汪志恆拍案而起,怒喝道:「唐沐雨,那是我和嫻兒的孩子,嫻兒十月懷胎,怎麼會不想要這個孩?」
「司戶大人,別急,且讓我慢慢道來。」唐沐雨此時如智珠在握,自信的說道,「仵作大人,綜上所述,我所做出的推斷是否正確,死者是自行產子,力竭出血而死?」
老吳將死者的表象又仔細回想了一遍,嘆氣道:「唐公子所言極是,是老夫判斷有誤,的確是死者自行產子,雙手擠壓之下,力竭出血而死!只是老夫想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樣做?」
唐沐雨並未做出解釋,反而看向司法參軍他們說道:「我不知道諸位是如何破案的,我的思路是以目前的線索找尋一個最大的可能,然後尋找證據用以支撐。」
在場的幾名刑獄高手也都點頭贊同。
「那麼好,既然是死者的自發行為,我們就要探尋其中的因由了,她為什麼會這樣做?隨口一句便能招來她們幫助,為什麼不?除非~」
郡尉老何也試著解讀死者當時的心裡:「都已臨盆,死者不可能現在才想起不要這個孩子,況且也沒有任何理由支持她這麼做。只能是當時她的神魂陷入了混亂,已經無法正常思考了,」
唐沐雨對這幾位捧哏的表現很是滿意。
「沒錯,她陷入了夢魘之中,突然覺得腹中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要她命的妖魔,甚至說她忘了自己懷有孩子。就像我們在夢中無法做出常理性的抉擇!」
「我們是現實中的夢境,而她的夢境卻是現實,那麼,問題來了,她的神魂為什麼會混亂??」
唐沐風話題一轉,直指案件的關鍵點。
久未露面的陸豐終於搶到發言的機會:「攝魂妖法,或者藥物迷香!」
「啊?」唐沐雨愣了一下,怎麼還有攝魂妖法?我怎麼不知道?按照劇情一般不都是藥物致幻嗎?
陸豐瞪了唐沐雨一眼,似乎是責怪其沒有配合好自己的演出。
「妖法?」諸位大人不淡定了,怎麼又扯上了這些妖人了,這在大周可是忌諱莫深啊。
「對了,老何,我方才進去聞到過一絲清香,哪來的?」陸豐瞬間想起了舊友,將其拖下水,免得自己一個人裸泳 。
老何頓時如同受驚的兔子,狂奔向案發現場,老吳也緊跟其後,速度不輸其徒弟福生。
「找,一定要找到~」老何滿頭大汗,焦急的吼道,並阻止了捕手的幫忙「你們別進回來,有風!」
唐沐雨看著陸豐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不忍的問道:「你是不是故意的,瞧把他急的,明明你自己也是才想起的。」
陸豐瞥了其一眼,反問道:「那你現在在幹嘛?瞧熱鬧?」
「我新人入職,人輕言微,豈敢胡亂言語擾亂上官思緒!休得敗壞我名聲!」
「找到了~」老何激動的大叫起來,三人立即圍成一團,屏住呼吸小心的用白紙鏟起。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陸豐高聲提醒著,「老何,小心點,可千萬別打噴嚏啊!」
直到將香灰封好,老何才喘上一口氣,憤恨道:「陸老虎,你給老子等著!」
轉頭對一眾屬下吩咐道,「快,招來城裡最好的制香師,還有杏林聖手!」
眾捕手齊聲稱諾,分頭跨馬疾馳而去。
「確定是這香嗎?」崔直指著白紙包裹的東西問道。
郡尉老徐小心的答覆著「目前還不能確定,還需找尋行家裡手鑑定別一番!」
見暫時無事,搞事二人組又湊到一起嘰歪去了。
陸豐搶先發難,「我剛才說攝魂妖法,你啊什麼呢?」
唐沐雨一臉的無辜,反倒埋怨起起來,「我還沒說你呢,你一上來就刨我的活,正常人都會想是藥物好嘛!我都會妖法了,作案何須如此複雜?」
兩人爭辯之際,倒也不覺無聊,直到外面傳來馬蹄聲。
「來了~」
只見十來名各式打扮的人走了進來,衣衫不整者居多,更有渾身酒氣的,在捕手的引導下,一字排開。
看著眼前如此凝重的氣氛,相視一眼,惴惴不安。
「這裡有一封燃盡的香灰,我需要你們去辨別其中的藥材,可有作用神魂之物!」
老徐將紙封輕輕打開,繼續說道:「所余不多,還請諸位沒有把握前,切不可上手!」
眾人齊齊點頭,排隊依次辨別,以眼觀之。
而後又聚在一起商談,雖不明內情,但堂中在座的皆是汝陽郡父母官,可以不懂,切不可裝懂,小命要緊。
「是安息香嗎?流香主!」
「看顏色確是安魂香,李聖手,你說了?」
「嗯,就是顏色有些暗,似是手藝欠佳!」
沒瞧出的人自不言語,有了一些猜測的則會相互確認。
推舉出來的兩位代表也走上前來稟告:「諸位大人,我等判定是安息香,現在還需上手一驗!」
郡守大人點頭應許。
兩人各自上手,三指細細揉搓,甚至還用舌頭舔上一下,仔細評鑑。
良久,二人齊齊睜開眼,點頭說道:「的確是安息香,但略有雜質!」
「此香可會擾亂神魂,令人神志不清?」
「絕無可能,此香是用來安穩魂魄的,多用於夜驚之象,故名安息!」
見此香確無亂魂之效,眾人很是失望,汪參軍也嘆了一口氣,
「現在沒有證據來支撐你的假設。」陸豐用肩膀撞了撞一旁的唐沐雨,「還有招嗎?」
「那是自然~」唐沐雨舉手答道:「郡尉大人,可否讓在下一試?」
「你還有它法?」老何對方才陸豐的水鬼行為很是不爽,連帶著對唐沐雨都沒好臉色。
「試試便知~」唐沐雨走到辯香的二位面前,彎腰致歉,「現在還請二位去品品余香,得罪了!」
說完便扯下二人的腰帶,將其眼睛蒙住,帶進屋內,身後跟著一隊好事者扒門圍觀。
「諸位,人在蒙住眼睛後,丟失了視覺,會極大的提升其聽覺,還有嗅覺!」
秦沐雨領著二人來到床頭,示意二人俯下身去。
「來,低下頭,仔細的聞上一聞~」
在唐沐雨輕言細語的指引下,二人一左一右,俯下身去。
他倆卻不知道,自己正對著下方死去的汪連氏的臉,仔細的嗅探著,好幾次鼻尖都差點觸碰到她那光潔的額頭。
老何捅了捅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的陸豐,小聲問道:「你擱哪找的這人?看起來似乎有些瘋癲啊!」
陸豐看了老何一眼,微笑的安慰了一句,「沒瘋啊,我看著挺好的呀。」
「……」老何
唐沐雨撈起一縷頭髮,湊到鼻尖輕嗅了一下,嘿嘿直樂,轉而又遞到二人鼻前,「來,不要急,靜下心來,再聞聞這個~」
陰森恐怖的環境中,一名笑容滿面的少年,引誘目不能視的二人去聞嗅剛剛死去之人的頭髮,還美其名曰品鑑余香。
晃動的身影帶動著氣流,將屋內放置的燭火吹的明暗不定。
每個人臉上的陰影在不停的膨脹收縮,影子也在蜿蜒捲曲,張牙舞爪。
再看躺在床上的汪連氏,在光影的晃動下,眼角微微的翹起,似乎在笑!
外屋觀望的眾人不由的縮了縮脖子。
站在最後的捕手摸了摸脖子,奇怪的問道:「你們有沒有覺得後頸窩有點發涼啊?」
「還真是,就像在你後面吹氣一樣~」
回話的人也察覺到不對了。
「呼~哈~」
這時,眾人都聽到了身後傳來的清微換氣聲。
轉頭望去,便看到一道小小的黑影倒掛在屋檐下,瑩瑩綠光看向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