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毫不掩飾的催生言語,讓唐白芷不由得紅了臉。
她的窘迫落在遲靳眼中,更成了不能生的佐證。
於是遲靳上前摟住馮月和的肩膀,笑了笑:「媽,你也太偏心了,有了兒媳婦就忘了兒子,湯也只燉給一個人喝啊。」
「臭小子,媽媽怎麼可能忘了你呢?」馮月和抿唇一笑,「媽媽也讓人給你燉了枸杞當歸乳鴿湯,還做了爆炒腰花,待會兒可要多吃點啊。」
好傢夥,十全大補啊。
還真是兩個人都照顧到了。
遲靳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扶著馮月和坐下:「媽,您應該多讓人做點您喜歡吃的。」
說著,他止住傭人想給唐白芷盛湯的手,親自添了碗飯給她。
傭人微微皺著眉,帶著詢問看向馮月和。
馮月和的眼睛在遲靳和唐白芷身上打了個轉,沖傭人微微點頭。
傭人很識趣的退了下去,把空間留給一家三口。
遲父因為今晚有應酬,所以沒能趕回來。
馮月和也正好想借這個機會再好好敲打一下兒子和兒媳。
「阿靳,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了?」馮月和說著,親手給兒子盛了碗湯遞過去,「要多注意身體,再忙也別忘了陪老婆。」
遲靳配合的點了點頭,卻並沒有動面前的湯。
唐白芷在他身邊,頭一次有了如坐針氈的感覺。
他真的就這麼不想和她有個孩子嗎?
一直迴避著馮月和的話題,湯也沒動一口。
越想越難受,唐白芷心裡像堵著一口氣,人也開始悶悶的。
馮月和的目光一直沒離開他們倆,見兩人誰都不說話,又開口道:「今天也晚了,你們就別回去了,樓上的房間已經給你們收拾好了。」
「不了,媽。」遲靳抬眸,拒絕的很快,「明天要用的東西都在泊月灣,我們還是回去住。」
「讓孟山送一趟不就行了嗎?」馮月和面色有些不悅,嗔怪的瞪了遲靳一眼,「今晚必須留下來,否則不是辜負媽的一番心意了。」
什麼心意?
遲靳和唐白芷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疑惑。
但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以免讓馮月和更不高興。
晚飯過後,唐白芷本想陪馮月和再說說話,但馮月和卻一個勁的催促她和遲靳快上樓。
沒辦法,兩人只能上樓回了他們在遲家老宅的房間。
一推門,陣陣花香縈繞在鼻息之間。
遲靳和唐白芷不約而同的瞪大了眼睛。
房間裡鋪滿了玫瑰花瓣,燭光搖曳,與天邊的月光相得益彰。
老式留聲機里流淌著恰到好處的音樂。
夜晚的美好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
遲靳劍眉微挑,從身後環住唐白芷,貼近了她耳邊,呼吸灼熱。
「媽說得對,是不應該辜負她的心意。」
他的手指在她手臂上緩緩遊走,陣陣顫慄。
唐白芷蟬翼般的眼睫輕輕顫動,她的心亦在這曖昧的夜晚中顫動。
她和遲靳的每一次肌膚相貼都是那樣熱烈,抵死纏綿間,他們仿佛是對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可每當天光亮起,他們又回到各自的位置,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奔波忙碌。
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唐白芷為此不安,為此焦躁。
她陷入了矛盾的自我懷疑當中。
每天都花大量的時間去猜測遲靳究竟是否對她有那麼一點點的心動和愛情。
哪怕是愛她的身體。
這樣的唐白芷卑微到了塵埃里,她捨棄了曾經所有的榮光,忘記自己也是名滿帝都的中醫聖手。
她只想請求他愛她。
如最虔誠的信徒渴求神明的降臨。
遲靳不知道,他們剛結婚不久,唐白芷就曾去看過心理醫生。
她的心在長期的自我欺騙與懷疑中墜入谷底。
醫生建議過她出國休養一段時間,但唐白芷拒絕了。
她不願意離開遲靳,一分鐘都不願意。
她害怕只要她稍稍缺席,遲靳身邊就會多了別人。
後來,她愛上了賽車。
瘋狂的速度刺激著鬱郁不安的心臟,她似乎是終於找到寄託靈魂的方式。
風馳電掣間,她可以暫時忘卻煩惱。
譚檸曾強烈反對她去賽車,因為那太過危險。
可當譚檸看到她因為抑鬱大把大把掉下的頭髮,又心疼不已。
只有譚檸知道,那段晦暗無光的日子,唐白芷是怎樣苦苦熬過來。
那時的遲靳在做什麼呢?
忙著他的事業,忙著他的白月光二號。
那時的他從不關心唐白芷的行蹤,也不知道夜夜與自己親密接觸的女人,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得不戴著假髮來掩飾憔悴的神態。
遲靳擁著唐白芷倒在柔軟的床上,天地顛倒。
他們的心跳仿佛琴弦上的音符,一起跳躍,一起低沉,相互應和著,那是只屬於黑夜的樂章。
歡潮過後,遲靳照例去浴室洗澡。
唐白芷擁著被子,盯著天花板出神,腦海中不斷閃現著剛剛即將到達山巔的前一秒,遲靳變戲法似的拿出的那個東西。
他真的抗拒到這個地步。
哪怕馮月和催的再緊,他也還是不願意和她有一個孩子。
思緒翻湧間,浴室的水聲已經停了。
遲靳換了身居家服,發梢還是濕漉漉的。
「你先睡吧,我還有合同要處理,去書房了。」
他平常的話語不帶一絲感情,關門的聲音卻似有千斤重,沉沉的砸在唐白芷心上。
明明和每一次都一樣,可不知為什麼,她比任何一次都要難受。
唐白芷翻了個身,眼淚無聲的滑落在枕頭上。
第二天她起來的時候,遲靳已經去了公司,餐廳只有笑意盈盈的馮月和一個人。
早餐依舊很豐盛,馮月和不停的吩咐傭人把各色早點擺在唐白芷面前。
仿佛是要好好犒勞她昨晚的勞累。
唐白芷沒有胃口,勉強吃了一點,便也藉口要上班,逃也似的離開了遲家。
她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馮月和殷切期盼的目光,一如她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凌亂不堪的內心。
深深的無力感像密不透風的牆壁,層層包裹著她,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隆冬的冷風刀子似的割在臉上,唐白芷才終於有片刻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