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西太陽光照耀著千峰萬仞,枝頭幾片尚未凋落的樹葉都是黃澄澄的。
蕭舒藏身一棵大樹後,只露出半邊腦袋。
三花娘娘則趴在蕭舒肩頭,一人一貓居高臨下俯瞰。
很快,遠方山腳溪流畔,走來一條龐然大物。
正是那條傻狗,大搖大擺,狗鼻子抽動著,循著血腥味,來到娘娘道場下,發現了張虎屍體。
傻狗並未立刻狼吞虎咽,而是抬起碩大狗頭仰望娘娘道場,兩隻淺棕色眼睛內,透露著睿智。
半晌後,傻狗低頭,張開血盆大口,一口便咬去張虎屍體半張臉。
不愧妖獸,進食場面極血腥,不消一炷香,便將屍體吃得只剩一具森森骨架。
旋即,肚兒滾圓的傻狗,來到溪畔,猩紅大舌頭將清冽溪水捲入口中。
娘娘道場半山腰。
「蒙汗藥沒用?」
娘娘語氣難掩失望。
蕭舒並未回話,心裡著實拿不準。
整整七包蒙汗藥,大象都能放倒,沒道理拿不下一條小小狗妖,畢竟只是雪山氣海境。
『難道……買到了假冒偽劣貨?』
不應該啊,百草堂可是荒城數一數二的藥堂,又不是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做的是一錘子買賣。
就在蕭舒沉思間,忽聽噗通一聲。
趕忙將目光投向山下,卻見那條傻狗一頭栽進溪流中。
「等等娘娘!」
蕭舒眼疾手快,一把將躍至半空的三花娘娘抓住。
「以防傻狗裝死,且讓我先射兩箭!」
將娘娘重新放回肩頭,蕭舒搭箭拉弦,箭尖瞄準溪流中傻狗狗屁。
下一瞬,蕭舒鬆開手指。
弓弦剎那繃直。
破空聲中,箭矢疾飛而出,完美命中目標。
『嗖嗖!』
又是兩聲呼嘯,蕭舒將三支箭,一滴不剩,全部射入傻狗體內。
箭矢入體之痛,未讓栽於溪中傻狗動彈分毫。
確是被蒙汗藥給放倒了。
娘娘迫不及待,如離弦之箭衝出。
蕭舒亦邁動大長腿,袖子飄搖,烏髮飛舞。
很快,一人一貓抵達溪畔。
蕭舒跳入溪流中,使出吃奶勁將傻狗扛了上來,重重卸於溪畔。
「好傢夥,打底也有五百斤,比出欄的豬還重。」
蕭舒右手握著剪刀,蹲下身抬起傻狗一條後腿,作勢便要剪去狗鞭。
「等等!」
三花娘娘突然叫停蕭舒。
「怎麼了娘娘?」
蕭舒疑惑道:「你不說要將傻狗狗鞭剪下,塞進傻狗狗嘴,再從傻狗狗屁掏出來嗎?」
三花娘娘貓臉上露出人性化的不忍,「我與傻狗鬥了好些年。」
「從來都是娘娘我之玩物。」
「仗著靈巧,常將傻狗遛的滿山跑。」
「多少次累到吐白沫子。」
蕭舒:「……」
三花娘娘:「不日前,吞食三色花後,傻狗修為由雪山氣海境四重天,登階五重天,它第一次將我抓住,壓在狗爪下。」
「可它卻未吃了我,只是報復性沖我滋了一泡尿。」
「它……從未想過取我性命。」
「而且,狗鞭對狗應該特別重要吧?」
「剪了應該會死的吧?」
蕭舒搖搖頭:「不會。」
「但鞭這個東西,確實對任何雄性生物而言,都極其重要。」
「如果換做我,我寧願死,也不願失鞭苟活。」
三花娘娘:「那……算了,略作懲戒吧,反正娘娘我氣也消的差不多了。」
蕭舒:「具體怎麼懲戒?娘娘想好沒有?」
三花娘娘搖了搖貓腦袋,「都聽你的。」
——
半個時辰後。
傻狗領地山巔。
三花娘娘縱身躍出。
直接躍入山崖下的縫隙中。
貓嘴一張,咬住三色花,略一擺頭,便將寶植給連根拔除。
後腿稍微發力,娘娘便躍回山巔,蕭舒迫不及待從娘娘嘴中接過三色花。
寶植,也叫靈草,屬於修煉資源。
凡人吞服,可延年益壽,修士吞服,可精進修為,還能作為材料之一,煉成丹藥。
三色花根莖成人中指粗細,長約兩尺,枝枝蔓蔓很多,通體呈黃褐色,散發淡淡清香味。
尤數枝頭那朵花,花開五瓣,紅艷艷,輕輕搖曳間,灑落淡淡光雨。
蕭舒喜形於色道:「娘娘,這是黃腹錦花。」
三花娘娘好奇道:「不叫三色花?」
蕭舒解釋道:「有這麼一種妖獸,喚黃腹錦雞妖,一身羽毛赤橙紅綠青藍紫七色,格外鮮艷,據傳體內流淌有一絲鳳凰真血。」
「每隻黃腹錦雞妖死亡後,其屍骨血肉經年累月下,便會長出黃腹錦花。」
「黃腹錦花開花並非三朵,而是七朵。」
三花娘娘:「也就是說,那條傻狗已經吞食了六朵?」
蕭舒點點頭:「黃腹錦花七朵花,有的先開,有的後開,並非一起開。」
「那條傻狗之所以能成為妖獸,想必功勞全在這株黃腹錦花上。」
「可惜,黃腹錦花一般只開花一次,因為生長條件太苛刻,土壤中必須有黃腹錦雞妖的屍骨血肉提供養分才行。」
完整的,花開七朵的黃腹錦花,在修仙坊市,能賣到一百顆下品靈石。
而一顆下品靈石,能兌換一百兩雪花紋銀。
只因完整黃腹錦花,是煉製『中分丹』的主材料之一。
而現在黃腹錦花只餘一朵,那便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連一顆下品靈石都不值,撐破天也就四五十兩銀子。
蕭舒並未感到失落,畢竟寶植這東西,乃天地造化而生,可遇不可求。
四五十兩就四五十兩,反正足以購買雪氣丹。
此行收穫著實不菲,蕭舒已經迫不及待要開闢丹田,成為一名真正的修士了。
「娘娘,走,去看看那條傻狗醒了沒。」
——
隱匿娘娘道場半山腰處。
蕭舒與娘娘等了差不多一個時辰。
直至日薄西山,溪畔大石之上的傻狗才悠悠醒轉。
傻狗四爪翻騰好一會才艱難起身。
蒙汗藥藥效還在,四條狗腿打著擺子,抖似篩糠。
傻狗懵逼了好一會,才察覺不妥。
夕陽光下。
之前還威風凜凜的傻狗,此刻整個身軀除了狗頭和狗尾巴,其餘部分的濃密毛髮全被蕭舒用剪刀給剪光了,屁股上還插著三支箭,瞧著極為滑稽。
傻狗怔愣了好一會,才仰天發出『嗷嗚』一聲狼嚎。
旋即,怒火攻心的傻狗,在蕭舒與三花娘娘愕然目光中,竟開始咬尾巴。
當然不是真咬。
只是狗頭追攆著狗尾巴。
因為咬不著,只能在原地瘋狂轉圈圈。
狂轉了差不多一刻鐘,傻狗竟不頭暈,血盆大口狠狠咬住張虎骨架,瘋魔般搖擺著。
很快便將人骨架晃散。
可憐張虎,整顆頭顱骨碌碌滾入溪流,其餘臂骨、腿骨、肋骨等散架一地。
又是幾聲狼嚎,最後,傻狗在蕭舒與三花娘娘注視下,一抽一抽,耷拉著狗頭,啜泣著往自己領地走去。
作為人類,蕭舒理解傻狗心情。
就如十六七的少年,正是極重外表的年齡。
突然睡了一覺,醒來竟發現自己一頭飄逸長發不知被誰給剃光了。
還偏就留下頭頂一小撮,還綁成一根細細朝天辮。
望著傻狗遠去背影,蕭舒與三花娘娘俱是樂得不行,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
月上柳梢頭,蕭舒回到荒城。
首先回家,也就是回到南棚戶區,青桃巷。
留娘娘待在茅草屋中,蕭舒馬不停蹄,經由南城門進入荒城。
先在成衣鋪買了身黑袍,將自己偽裝一番後,蕭舒來到內城。
之所以來內城,是因為內城之中有修仙坊市,想要購買雪氣丹,則須先將黃腹錦花變現為雪花紋銀。
內城,城中城,其城牆比之外城更顯巍峨。
蕭舒站在城牆下,抬頭仰望,立刻便感到深深壓迫窒息感。
內城城門口,有披甲執矛之甲士十二時辰值守,凡進出內城人士,嚴格盤查。
城門一側有間小房子,蕭舒走了進去。
房內燭火昏黃,只有一張四方桌。
桌後坐著一個肥頭大耳的胖青年,正在低頭看書。
不是正經書,而是皇叔,還有勁爆插圖。
胖青年右手翻頁,左手則插進桌下,也不知在幹些什麼。
蕭舒無聲無息來,又無聲無息退走。
站在房外,裝模作樣咳嗽兩聲,頓了三四秒,才重新進入。
胖青年仍在看書,不過已由皇叔換成《君子集》。
「大人,」
蕭舒沖胖青年抱拳,語氣恭敬道:「在下想進內城。」
胖青年依依不捨,將目光從知識海洋中抽離,抬眸看向蕭舒。
「進內城作甚?」
蕭舒:「去修仙坊市。」
胖青年:「去修仙坊市作甚?」
蕭舒:「逛逛。」
胖青年:「進入內城,需取身份銘牌。」
「銘牌又分三類,銅牌一兩銀子,可在內城逗留三個時辰。」
「銀牌五兩銀子,可於內城待三日。」
「金牌十兩銀子,可待十日。」
蕭舒:「我要銅牌即可。」
胖青年從腳邊籮筐中抓起一塊銅牌,扔給蕭舒。
蕭舒則將一粒碎銀恭敬放在桌上。
胖青年提醒道:「內城多大人物,切記,萬不得擅入世家之地,否則十死無生。」
「另,抓好身份銘牌,別被有心之人給順手牽羊了。」
「銘牌丟失,便得去懸鏡司接受盤問,沒有三四十兩銀子,你只能豎著進內城,橫著被人抬出去。」
蕭舒抱拳,「多謝大人善言,在下謹記。」
守城甲士檢查過銅牌後,便給蕭舒放行。
懷揣最後一朵黃腹錦花,蕭舒一腳踏入荒城核心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