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 章

2024-08-19 04:50:23 作者: 起躍
  沈頌林冬10

  待外頭的熱鬧聲慢慢地散去,安靜了下來,沈頌才拿起了那隻木盒,出了屋。

  因今兒是林冬的生辰,院裡的燈籠比起往日要明亮很多。

  四合院的東西兩角,沈頌和林冬的身影相對而行,腳步同時踏上了長廊,均沒提燈,拐過轉角面對面相向了,兩人才看到了彼此。

  林冬微微頓步,看了沈頌一眼,再往前走,臉上便露出了一份坦然地笑容,神色輕鬆地喚了一聲,「師兄。」

  沈頌點了頭,比她先走到門前,立在那等著她緩緩地過來。

  兩人今兒都穿了家服。

  林冬雪白的身影被跟前的燈火一罩,多了一層暖意,此時瞧起來已沒有了白日那會兒的咄咄逼人。

  若非那腳步立在他三步之遠,再也沒有往前挪動,沈頌倒是有種錯覺,兩人又回到了彼此的從前。

  「師兄有事嗎。」

  沈頌抬起頭,剛碰到那雙清冷的眸子,還未適應過來,又被她冷漠的態度,徹底地隔絕開。

  曾經面對她的糾纏,他明里暗裡無數次地勸過她,男女有別。

  不讓她黏著自己,不讓她往他身上撲,此時她的態度,如他所願了,沈頌突然又覺得有些陌生,不知道該以何種態度同她說話。

  沉默了半晌,沈頌才輕輕一笑,說了一聲,「今兒生辰。」

  「嗯。」

  「可順心。」

  「挺好。」

  「天色晚......」

  「我有......」

  林冬看了一眼他擋在門前的身影,神色之間有了些許不耐,但還是沉默了下來,禮貌地等著他將話說完。

  沈頌的目光盯在了她偏到了一邊的側臉上,見她沒再開口了,才往前邁了一步,從身後拿出了木盒,遞了過去,低聲道,「給你的,生辰之禮。」

  以往每回只要是沈頌送的東西,林冬都會高興好幾日,生怕旁人不知,見個認識的人就要拿出來顯擺一番。

  即便那些禮物是她主動索要的,她也很滿足。

  十幾年裡,林冬已經記不清,他有幾回主動送過東西給她。

  大抵還是有的,哪怕她的生辰過去了半年,等他想了起來,總會托人給她補上禮物。

  像如今這般選准了日程,又當著她的面,送給她賀禮的次數卻不多。

  就一回,是在她十五歲及笄的那個生辰,他主動,親自,送給了她一支白玉簪子。

  今兒是第二回。

  林冬垂目,看著他遞過來的那個木盒子,眸子裡划過了一絲不太明白的詫異,不過片刻,便又平靜了下來,伸手接過,道了一聲,「多謝師兄。」

  也沒去問他是何禮,林冬乾脆地抬步,繞過他。「天色不早了,師兄有傷在身,早些歇息。」

  同他擦身而過的瞬間,原本兩人之間隔了兩個手臂的距離,突地被沈頌一個轉身側過來,林冬肩頭恰好就碰到了他的傷口。

  沈頌一聲悶哼。

  林冬抬頭,目光微愣。

  沈頌沒去看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傷口,「無礙。」

  林冬頓了頓,看著他的胳膊,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師兄既然懂醫,便好好處理傷口,若是需要什麼藥材,隨時差人同我說一聲便是。」

  林冬跟在他身後轉了十幾年,對他已算是了如指掌。

  上回她誤入了一群江湖人中,肩頭不慎受了傷,被他看了出來,自個兒搗騰出了一瓶子藥膏給她,只用了三日便讓傷口結了痂。

  余景蕭雖說是父親的親弟子,但論起醫術,沈頌怕是比他還要精通。

  是以,父親當年才不惜將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以繼承他的衣缽為回報,要他做他的女婿。

  無論是父親的衣缽,還是父親的女婿,他都不稀罕。

  他有過目不忘,天賦異稟的本事,便不想委屈了自個兒。

  今日父親傷他的那刀,就算比自己想像中的嚴重,於他而言,也並非是什麼難事。

  林冬說完,也沒再管他,推開門一腳踏進去,回頭正要關上門扇時,卻見沈頌依舊立在跟前,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夜裡的燈火昏暗,林冬仰目疑惑地望過去時,恍惚看到了他神色間露出來的一絲不自然,「適才過來忘記了喝水,口有些干,我能先進去討口水喝嗎。」

  沈頌的腰杆子出了名的挺直。

  臉皮更是護得緊。

  以他的自尊和骨子裡刻出來的清高,當也不屑得使什麼手段,只為了進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姑娘屋裡。

  林冬當他是真渴了,握住門扇的雙手一松,轉過身,將他讓了進來。

  林冬屋裡沒有請丫鬟,許是今兒累了,林冬也不想替他去倒水,「師兄請便。」

  林冬沒去管他,將手裡他剛給她的那個木盒,擱在了今兒收來的一堆禮品之中,才回過頭,等著他離開。

  沈頌卻遲遲沒動。

  桌上就一個茶杯,杯身上刻著一個「冬」字。

  以前是兩個。

  十幾年來,沈頌雖來她屋裡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每回過來,桌上都是兩個茶杯。

  同他長安的鹽鋪子一樣,一個刻著冬,一個刻著頌。

  包括他如今的住處也會如此。

  如今不僅他屋裡的茶杯重新被換過,她屋裡也只剩下了一個。

  林冬轉過身來,便見沈頌立在木幾前,低著頭為難地看著桌上的那一個茶杯,便也明白了,「師兄,稍等。」

  屋裡的東西她今兒才收拾乾淨,沈頌之前用過的那個茶杯,她記得扔在了一個廢棄的竹筐,還沒來得及丟。

  林冬轉身去尋。

  身影一挪開,沈頌便看到了被她隨意擱在了一堆禮品上的木盒。

  沈頌輕輕地咽了一下喉嚨,轉過了頭。

  林冬已經找到了竹筐,翻出了已被摔碎了的半個茶杯,拿了起來,神色惋惜地看著他,道,「師兄抱歉。」

  林冬沒打算這大半夜的再去哪裡替他找一隻杯子出來。

  也沒這個必要。

  有尋茶杯的功夫,他早就走回了自己的屋裡。

  沈頌看著那破碎了一半的茶杯,又被她重新扔進了竹框,心頭突地一落,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只覺得胸口的位置,有些微微的刺痛感。

  沈頌本也並非口渴,今夜過來除了送禮之外,他還有話同她說。

  「林冬。」沈頌看出了她趕人的意思,也沒再去尋找旁的藉口,腳步緩緩地轉了過去,看著她認真地道,「我並非是同情。」

  冷不丁的一句話,林冬又疑惑地抬起頭。

  「我來提親,並非是因同情,也並非是施捨。」沈頌昨兒夜裡便分析了她為何會拒絕自己,大抵知道她在想什麼。

  十幾年來,從未逼迫過自己答應她什麼,只一味的付出,走到了今日,當也不會要他的同情。

  屋子裡安靜了好一陣,林冬看著他,才輕輕地一笑,一時也挺好奇,除了同情和施捨之外,師兄還能因為什麼來同她提親。

  林冬好奇,便也問了,「那是因為什麼。」

  沈頌活了快三十年,行的端坐得正,做事從不給人留下任何把柄,是以說話也從不會猶豫。

  那話分明是他先提出來的,此時面對林冬的質問,卻又卡了喉。

  原本也沒往那方面去想。

  但腦子裡突然冒出來了一個念頭,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正猶豫著,難以啟齒之時,對面林冬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笑著反問了一句,「師兄難不成是因為喜歡我,才來提親?」

  「林......」

  「那可真是荒謬,我追了師兄十幾年,什麼法子都想過了,師兄始終堅持守身如玉,絲毫不為我所動,又豈能在一夜之間,突然喜歡上了。」

  林冬對著他釋懷地一笑,也不想再去問他,「師兄請回吧。」

  沈頌心頭的想法才剛發了個芽,連他自己都沒來得及去看清,甚至接受,便被林冬的一句話攔腰斬斷。

  沈頌的腳步沒能挪開,遲疑半晌後,才又看著她,輕輕地道,「林冬,成親後,我會好好愛你。」

  沈頌的神色越認真,林冬眸子裡的笑意便越濃。

  良久,終是沒有忍住,突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同師兄同床共枕了十一年,除了最後那道防線沒有突破之外,與成親並無區別,這麼多年沒見師兄對我生過感情,難不成當真成個親,睡上一覺,便能睡出感情了?」

  「要真是如此,倒是我當初意志不夠堅定,不知道師兄的拒絕,只不過是口是心非。」林冬的笑容陡然一涼,「那如今怎麼辦呢,師兄快三十了,有這方面的需要也挺正......」

  「林冬!」

  「沈頌。」林冬也沒示弱,頭一回喚了他的名字,抬起頭,臉上的笑容盡數消失,眸子裡也沒有半點偽裝,涼涼地看著他,「我說過,我不需要你的好意。」

  既然知道她不需要同情和施捨,他就不該再來,三番兩次地來同她提這事。

  屋子裡再次安靜了下來。

  沈頌看著跟前陌生的這張臉,一向沉穩的心智,竟也亂了分寸,問出來一句萬不該去問的話,「為何。」

  林冬的眸子顫了顫,不確定地道,「什麼為何?」

  不待沈頌去回答,林冬又接著問道,「你是想問我為何沒再纏著你了?」林冬不明白了,「你不是一直都在躲我嗎,怕我的糾纏,盼著我早日能想明白,讓你徹底地解脫。」

  「不過,確實我也應該同你說明白,總不能任性妄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林冬看著沈頌,一字一句的,同他清楚地道,「沈頌,我累了,我不會再喜歡你,也不想再喜歡你,走的那日,沒來得及同你說明白,如今說清楚了,你就當我是離開鹽鋪子時,同你打過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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