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章

2024-08-19 04:50:23 作者: 起躍
  沈頌林冬9

  林冬看著沈頌,面色平靜地說完,言語裡的冷靜,如同變了一個人,再也沒有了往日相纏著他時的撒嬌和示好。閱讀

  看著沈頌的那雙清透的眸子裡,坦蕩磊落,也沒有了半絲糾纏。

  沈頌輕輕地看著她,林冬彎唇一笑,走了出去,「師兄,失陪了。」

  林冬的腳步跨過門檻,下了門前的台階,步入了堂前看熱鬧的弟子之中,屋內幾人這才慢慢的回過神來。

  余景蕭忙對對著林常青和韓夫人鞠了一個躬,也忘記了要找沈頌算帳,轉身便跟著林冬,追了上去。

  韓夫人壓根兒沒去留意余景蕭,意識到適才發生的一切,並非是夢之後,嘴角的笑容,不自覺地暈開,就差一巴掌落在桌上,拍案叫絕。

  祖宗保佑。

  她靈山唯一的大小姐,總算是有了自己該有的骨氣。

  十幾年來,韓夫人頭一回揚起了高不可攀的下顎,對著沈頌一眼橫掃了過去,「聽明白了?」

  沈頌立在那,一直沒動。

  眸子的餘光看著林冬從他身旁毫無留戀地經過,臉上那雷打不動的沉穩,微不可察地有了一瞬的裂痕。

  過往十幾栽。

  天冷了,她怕他凍著。

  天熱了,她怕他曬著。

  每回去一趟巫山,她都要替他的手塗上一層凝膏,怕他的手起了繭子。

  別說是如今的一記刀傷,當初他的手腕被田野里的野草劃破了一道口子,她都曾興師動眾地給他塗抹了藥膏,用白沙包紮好。

  對上他的不耐煩,她也沒惱,只抬頭笑著道,「我喜歡的人,我不心疼,誰心疼。」

  十幾年無微不至的關懷,他並沒有放在心上,甚至覺得有些多餘。

  但日子一長,養成了習慣了,便難以戒掉。

  沈頌明顯的有些不適應。

  試想換做誰,前一刻對你呵護有加,下一刻突然冷漠地同你撇開了關係,都會有些不適。

  既然她當真放下了,自己也沒有必要再堅持。

  沈頌沒有去回答韓夫人的話,抬起了受傷的胳膊拱手道,「今兒既是師妹的生辰,徒兒便不該在此時辭行,徒兒先去養傷。」

  沒再堅持提親,也沒說要走。

  沈頌沒等韓夫人和林常青表態,說完便退了下去。

  林冬在前,余景蕭緊緊地跟上,沈頌掛了彩走在最後,三人似是排著隊從那台階上前後腳下來,底下的弟子個個都瞪大了眼睛,想從三人的神色之中揣測出來,到底誰贏誰輸。

  阿吉跟在沈頌身後,臉色不太自然,他很想同主子說,要不就算了吧。

  誰都不待見,住著也沒趣。

  林姑娘明擺著已經變了心,這時候主子再往上貼,倒顯得有些打臉,自討沒趣了。

  阿吉也只是想想,沒敢說。

  從昨兒夜裡看到主子面上的那抹冷冽後,他就覺得變了的不只是林姑娘,主子也有些反常了。

  回到屋裡,阿吉打了一盆清水,沈頌自己褪下了衣裳。

  林常青那一刀下來,帶著怒氣,雖說沒什麼大礙,但傷口也不淺,自從新帝登基後,十幾年來日子太平,沈頌已經很久沒有受過傷。

  初時不覺,這會自個兒從傷口裡扯出了破碎的布料,倒有些疼了。

  當年在長安的小院子裡,他頭一回在韓夫人的劍下受傷時,林冬還是一個半大孩子,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他,一面小心翼翼地替他清理著傷口,一面吹著氣兒,問他,「師兄,疼不疼。」

  原本也疼,被她那一問,突地就感覺不到疼了。

  只怨自個兒不夠用功,才讓一個小丫頭片子生了同情。

  他自恃清高。

  林冬又何嘗不是。

  她拒絕了他,不過也是不想要自己的施捨和同情。

  「師兄可在?」沈頌剛清洗完傷口,一位弟子便立在了門前,手裡拿著一個瓷瓶,見沈頌抬頭望了過來,這才跨步進來,將瓷瓶給他擱在了桌上,「師姐讓我拿過來給師兄。」

  沈頌點頭,「多謝。」


  那弟子完成了使命,本想轉身就走,卻見沈頌輕輕側身,胳膊上血淋淋的傷口無意之間落入眼底,看得那你弟子一個哆嗦,忙地道,「師兄,這傷口挺嚴重,要不讓余師兄......」

  余師兄是林師公的親弟子。

  莊子裡誰要是受傷,都是找余師兄。

  那弟子說了一半,想起大師兄和余師兄適才鬧出來的恩怨,神色一時為難,及時地住了嘴。

  沈頌看了他一眼,故作無事地道,「傷口是有些深,但無大礙,我能忍。」

  那弟子也尋不出什麼好的辦法來,只對他說了一聲,「師兄多保重。」回去後同林冬復命時,便多了一嘴,「師兄的傷口瞧著挺嚴重。」

  林冬沒什麼表情。

  後來聽人說,沈頌沒走,住了下來後,倒也沒有讓人去催他。

  午後,弟子陸續過來送禮,林冬忙著應付,也沒出門。

  一個姑娘到了二十五歲,還沒許親嫁人,生辰之日便也沒有什麼喜慶可言,就算旁人不明著說,心頭也免不得去替她數數歲數。

  韓夫人這個年紀,林冬的哥哥林玉都已經四五歲了,家宴之前,韓夫人問了林常青的意見,「要不,咱考慮考慮景蕭?」

  余景蕭,被林常青收入靈山十一年,也算是知根知底。

  且兩人成親後,還能住在靈山,肥水不流外人田,比外嫁強。

  林常青沒應,回頭看著韓夫人道,「冬兒追了那混帳東西十幾年,莫非你還想要景蕭追上個十幾年......」

  韓夫人說不出來話了。

  自己女兒吃的虧,她清楚得很,斷也沒那麼自私,再讓自己的徒弟栽進去。

  那丫頭要當真對余景蕭有心思,哪裡又會耽擱這麼多年。

  沈頌不行,余景蕭也不行。

  韓夫人沒好氣了,「那丫頭眼瞎的日子太長,這一下睜開了眼睛,也不知道會不會受了影響。」韓夫人心頭總覺得不踏實,擔憂地看著林常青,「你說,十一年了,她當真能放下......」

  「招親,明兒我就去辦。」林常青打斷了韓夫人的話,「只要雙方看上了眼,不再折騰,就算是外嫁,我也認了。」

  「成。」

  當日林冬的生辰晚宴,韓夫人並沒去請沈頌。

  林常青、韓夫人、林冬,和跟前的幾個親弟子一屋,其餘弟子皆在堂前的院子裡設了酒席熱鬧。

  席間余景蕭瞟了幾回林冬,抬頭又垂頭,害怕一開口被拒了,可一想到師父林常青前兩日交代的事,師姐生辰宴上得定親,心頭更為害怕。

  猶豫了一陣後,余景蕭終於借著給林常青敬酒的機會,鼓起了勇氣,從席位上站了起來,「師父,師母,徒兒......」

  「正好,你明兒替我跑一趟,去各世家知會一聲,就說我靈山的大小姐招親,無論身份地位,品貌端正者,皆可應徵。」

  余景蕭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林常青一聲打斷,事先的說辭頓時忘了個精光。

  待反應過來林常青吩咐的話,是何意之後,余景蕭一時緊張地攥住了拳頭。

  林冬沒發話。

  似是默認了父親的安排。

  余景蕭心裡一慌,豁了出去,仰頭看著林常青,道,「師父說的品貌端正,徒兒不知符不符合。」

  席間的人頓時看向了他。

  林冬也看著他。

  余景蕭抬起手裡的酒杯,仰頭一口飲了個精光,酒後壯膽地大膽表白道,「我喜歡師姐,還請師父和師母成全。」

  **

  外面的熱鬧聲傳來,沈頌抬了一下頭,往那門外瞧了一眼,又垂目盯著手裡的瓷瓶,候了兩刻,阿吉才回來。

  阿吉進屋就將余景蕭適才的那番表白之詞,八九不離十地複述了一遍,「我知道師姐喜歡過師兄,可我一點都不介意,師姐如今不喜歡我也沒關係,我喜歡師姐就好,假以時日,師姐一定會看到我的好......」

  阿吉說完,遲遲不見沈頌回應,一抬頭,便見其目光微微發愣,又及時地道,「主子,林姑娘拒絕了......」

  他親耳聽到林冬拒絕得明明白白,「余師弟,我不適合你,今日我不願意同師弟成親,往後也不會,更不會看到你的好,還請師弟另覓佳偶。」


  阿吉原本以為主子沒戲了,余景蕭多半也就成了。

  誰能料到,余景蕭一開口,就被拒絕得死死的,愣是沒給他留半點餘地。

  這一拒絕,誰都在猜想,林冬心裡還惦記著主子。

  可就林姑娘今兒對主子的態度,也不像啊。

  阿吉不明白林姑娘到底是什麼心思,此時又見自己主子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徹底鬧不明白了,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主子......」

  「下去。」沈頌終於開了口,聲音有些沙啞。

  阿吉退了出去。

  良久,沈頌才起身,回到裡屋穿好了衣裳,從枕頭下摸出了一個禮盒,是他前幾日去新街給她買的髮簪。

  從上靈山的那個晚上,他就注意到了,她頭上已沒有了那根髮簪。

  親自體會了愛而不得是何滋味,今兒她才會對余景蕭拒絕得乾脆。

  沒讓再讓他重蹈覆轍。

  十一年前,林冬追上他,被他拒絕後,也曾說過同餘景蕭同樣的話,「師兄如今喜不喜歡我沒關係,假以時日,師兄一定會看到我的好......」

  這一句假以時日,她堅持了十一年。

  而十一年了,他也沒有回過頭,願意去發現她的好。

  心口一股陌生的酸脹慢慢地浮上來,沈頌吞咽了一下喉嚨,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了,十幾年了也沒稀罕,為何到了此時,腦子裡卻儘是他和林冬的過往。

  欲散還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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