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2024-08-19 04:50:23 作者: 起躍
  沈頌林冬8

  那夜她無助地對自己喚出的那聲,「師兄,你別管我。」如今想來,或許在很久之前,她便已經勸過自己回頭,只不過又被他無意間的幾聲溫情暖語所迷惑,終究沒有割捨掉。

  沈頌將手裡的茶杯扣在了緩緩地擱在了桌上,直起身,回到了床榻上。

  眸子再次合上之時,心裡便明了了。

  十一年,他有逃不掉的責任。

  他娶她。

  不為同情,也並非施捨,娶了她後,他會好好地愛她。

  躁動了半夜的心,在這個念頭浮現了出來之後,終於慢慢地安穩了下來,也沒再失眠。

  翌日天色一亮,沈頌起床,褪下了那身常年不變的青色布衫,主動換上了以往從不會去碰的靈山家服。

  今兒是林冬的生辰。

  林常青和韓夫人為了慶祝跑了十一年的女兒歸山,特意給了眾弟子一日休沐,不讀書,不練功,不採藥,只管玩樂。

  一大早,莊子前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沈頌一襲白衣從那長廊下經過,所過之處猶如被施了消聲的魔咒,霎時安靜了下來。

  在場的人,從未見過沈頌穿家服。

  韓夫人一口一個「孽徒」,早就對外揚言沈頌已被逐出了師門,雖說人人都知道那話可信度不高,但每回沈頌回來,都是一身青衫,從不會穿家服,眾人便也漸漸地適應了沈頌的『叛出師門』。

  今兒卻又見他同眾弟子一樣,一身白衣玉冠現身,不由紛紛愣住,徹底地忘記了昨兒韓夫人的那句,「活埋了。」

  沈頌面含微笑,腳步從長廊上從容地下來,對著擋在他前面,忘記了挪動的弟子,溫和地說了一聲,「借過。」

  那弟子看著他的笑容,不知為何,竟然有些緊張,趕緊挪了道兒,「大,大師兄。」

  許是常年心態好,沒什麼事情能讓他沈頌急躁的緣故,即便是即將步入二十九的年紀,面對跟前一群年輕的弟子,也絲毫看不出老成。

  清雋儒雅的臉上,反而有了青澀之年沒有的穩沉,比起在場的年輕弟子,多了幾分成熟的魅力。

  沈頌的腳步剛上了韓夫人正堂門前的台階,底下的一個弟子便忍不住撞了一下身旁同伴的胳膊。

  「你看見了?那是大師兄?」

  「看見了。」

  「難怪咱們師姐追了十一年......這氣勢咱們何時才能及得上......」

  「你要是努努力,氣勢倒是可以跟上,不過這樣貌,恐怕只能重新投胎,回爐重造......」

  「可別埋汰我了,誰不知道大師兄是師父的得意弟子,咱們再努力了又如何......」

  話音一落,跟前的正堂內便飛出了一物,接著韓夫人的斥責聲傳了出來,「混帳東西。」

  眾弟子:.......

  沈頌及時地側身,躲過了韓夫人扔過來的那個茶盞,腳步立在屋內紋絲不動。

  韓夫人,林常青,林冬都在。

  余景蕭也在。

  沈頌到了門口時,韓夫人正在訓話,「平日我怎麼同你交代的,你身為師兄,不以身作則,不僅不給師弟師妹們樹立一個好榜樣,還帶頭縱火......」

  「師母,不,不是我縱火,是......」

  「你還有理了......」

  沈頌就在韓夫人的起頭上,一腳跨了進來,平靜地喚了一聲,「師父,師公。」

  幾人順著話音望去,目光齊齊地落在了他身上的家服上,韓夫人最先反應過來,心頭突然竄出來的怒氣,已經不能用言語發泄出來,只能動粗。

  一聲「混帳東西」罵出來後,韓夫人心頭的怒氣多少平息了些,諷刺地看著沈頌道,「這身衣裳怎麼能配得上你大當家,大當家的也不怕丟了身段。」

  沈頌恭敬地同韓夫人行了一個禮,認真地回答道,「配得上,一日為師,終身為師。」

  往日,韓夫人拿著他開刷,任憑她如何諷刺,也不見他能憋出個屁來。

  今兒竟然說話了。

  韓夫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滿腹的諷刺之言,正要鋪天蓋地地落在他身上,搭在椅環處的衣袖突地被身旁的林常青一扯,韓夫人不耐煩地回頭,便見林常青便同她使了個眼色,對著她,瞟了一眼正坐在那,平靜地剝著瓜子的林冬,悄悄地用口型說出了兩個字,「智取。」


  吃了十幾年的虧,是人都該長記性了。

  昨兒夜裡兩人就謀劃好了應對之策,不能在林冬面前欺負沈頌。

  越欺負,怕她越護短。

  韓夫人深吸了一口氣,硬生生地將滿腹諷刺之詞又吞了下來,轉過頭先打發了余景蕭,「明知故犯,下去先蹲兩日馬步。」

  余景蕭卻沒起來。

  「師母......」

  「母親......」

  韓夫人詫異地看著同餘景蕭一道開口的林冬,林冬也沒虛,起身走到了余景蕭身旁,「余師弟的孔明燈是我買的,母親要罰,罰我便是。」

  昨兒晚上那孔明燈上,寫滿了「冬」字。

  林常青和韓夫人還能不知道是為何?

  一旦有了先例,後面的人便會有樣學樣,蹲兩日馬步,已經是韓夫人看在今兒是林冬生辰的面子上,格外開恩了。

  林冬說完,林常青便道,「沒你什麼事。」

  男人追姑娘的這些爛招數,他清楚得很。

  要不是事先預謀好了,一夜之間他余景蕭能做出那麼多的燈?

  余景蕭見林冬替自個兒背了罪過,也慌了,看了一眼身旁的沈頌,脖子一梗,便對韓夫人道,「徒兒犯了家規,理應認罰,絕無怨言,可大師兄故意射中燈盞,燒了林子,既為同門,也當按家規處罰。」

  余景蕭想不明白。

  他好好的放個孔明燈,怎麼就惹著他了。

  昨兒夜裡,他起初也以為是自己的燈出了問題,才墜落在了林子裡,後來回屋,看到了擱在門前那隻刻著巫山印記的羽箭才明白。

  大師兄這是嚴重的心裡扭曲。

  不想對師姐好,也不想旁人對師姐好。

  可余景蕭怎麼也沒想到,大師兄不僅心理扭曲,還能在鐵證如山的情況下,臉部紅心不跳地否認道,「箭確實是我的,可余師弟有何證明,就是我的。」

  余景蕭當場就被他的『無恥』,給震愣住了。

  那箭頭放在他門前,不就是想給他一個下馬威嗎。

  而一向以行的正坐得端而自居的巫山大當家,怎就不敢認帳了?

  「我為何要射你的孔明燈。」不待余景蕭再說出一個理由來,沈頌又出口相問。

  那極為無辜的神色,看得余景蕭腦門心直跳,「師兄為何要射我的孔明燈,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沈頌搖頭,「不清楚。」

  余景蕭自來心思單純,又是個直性子,哪裡斗得過沈頌,「大師兄不就是看到師姐突然回了靈山,沒去找你,不理你了,你終於想起了師姐的好,心頭著急,跑來了靈山,想吃回頭草,見到我送給師姐的孔明燈,你眼紅,你嫉妒......」

  余景蕭噼里啪啦的說了一堆,屋子裡早就安靜了下來。

  沈頌一個字也沒反駁。

  沒承認,也沒否認。

  片刻後,韓夫人一聲笑了出來,「你怕是高看他了,咱林家的大小姐沒臉沒皮,耗費青春,跟在他身後追了十幾年,她父親更是以命相逼過,也不見人家妥協,怎可能因為你那幾盞孔明燈,就突然改變了態度,覺得咱配得上他了?」

  韓夫人說完,目光便深深地盯著沈頌,裡頭的一抹寒意不顯而露。

  比起余景蕭,韓夫人太了解沈頌是個什麼東西。

  借著余景蕭的一番話,先將他的路堵得死死的,說完也沒給他開口的機會,「你巫山不是忙嗎,趕緊回去吧,咱這兒不需要你來孝敬。」

  若是往日,沈頌巴不得拍屁股走人。

  今兒那腳跟子卻穩如泰山,充耳不聞韓夫人的一通諷刺,抬起頭,笑著看了一眼韓夫人和林常青,恭敬地行了一個禮,道,「師母,師公,徒兒來同冬兒提親。」

  這回沒等韓夫人動手。

  林常青手裡的彎刀先出了鞘,完全忘了自個兒先前是怎麼囑咐韓夫人的。

  沈頌也沒躲,任由刀鋒擦著他的胳膊而過,刀落之後,雪白的家服上,便染紅了一大片,沈頌沒吭一聲,目光也沒看林常青,而是看向了終於回過了頭,看著他的林冬。

  林常青眼皮子一抽。

  這麼多年,他就從來沒有遇上一個,腦子能比得上跟前這混帳東西的人。

  包括他自己,如今都有些自嘆不如。

  林常青不敢動了,上回就因為他劃破了沈頌的衣袍,林冬一年都沒同他說過一句話,這回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林常青愛女如命,只能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女兒,討好地道,「冬兒......」

  「師兄先回去吧。」林冬沒去看林常青,神色之間並沒有眾人想像的緊張。

  沒撲上前去替沈頌包紮,也沒同以往那般去責備林常青,只看著沈頌,輕輕地說道,「既然大師兄與我父母已經結怨至此,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害,大師兄暫時還是別來了。」

  屋內的人還未從驚愕中反應過來,又聽林冬道,「該說的話,我昨兒已經同大師兄說明白了,大師兄的好意我心領了,師兄也不必覺得自責,是我自己想明白了,不該再糾纏著師兄。」

  「大師兄懂醫,胳膊上的傷並不嚴重,呆會兒我讓弟子送些藥材給師兄,師兄自己處理了就好,今兒是我生辰,我還有事要忙,還請大師兄贖師妹不能前去相送。」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