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喚風,瀚海揚波。
阿爾貝抱著自己救下的小嬰兒,在茫茫大漠中東躲西藏。
可憐孩子所擁有的一身血統,讓她成了幾方勢力所必爭搶的眾矢之的。
戈壁灘上,一頭繫著鈴鐺的驢,一個孤苦仃俜的小嬰兒,一個低劣下流的惡魔,構成了一幅奇異的圖景。
當然,後面還有一個窮追不捨,但運氣差到實在太誇張的少年。
「阿爾貝市長,我偷摸從茶攤買了燒餅,你都累幾天了,吃點東西,沒人觀察我的行蹤,放心吧。」
掃把星嘴裡叼著燒餅,袖頭還能套了個大布包,裝乾糧。
跟人屁股後面,啥事不干也餓不死。
你敢想嗎?阿爾貝艱程露宿七日,對這萍水相逢的嬰兒傾注了一些很可笑的情感。
要是熟知阿爾貝的人見到這番場面,肯定頓覺趣味橫生,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地調笑:
這可能是他生平第一次用真心實意做了點好事,可悲這真心實意里,指不定摻雜了幾分嗔假……
鬧了哄她安然入睡,餓了放血給她餵飲,冷了貼身給她保暖,病了耗盡元力給她從鬼門關拉回來。
「樂迪,你方才看見了嗎,我放出元力探路時,能量運行軌跡顯現,這孩子的目光也隨之轉動——她尚在襁褓中,竟能對元力波動有所感應……」
抓來一頭母豹子,用豹子奶餵完小baby後,阿爾貝身子像小船一樣輕輕地搖,樂此不疲地逗她。
肩膀上,樂迪湊近點,跟著阿爾貝一起眼含柔光,小心翼翼地瞧著小嬰兒。
一雙毛茸茸的耳朵動了動,這個脆弱的小獸物睜著玫紫色的眼睛,翕動著小嘴。
吃奶吃飽了以後,她露出甜甜的,治癒一切的笑。
「……等孩子長大以後可不得了啊。」樂迪懶洋洋地說:「說不定會是一代女戰神呢。」
「拉倒吧,女戰神……我可一點也不想再領教女戰神的風采啦。」
阿爾貝想起,一個月前,自己在雷王星那驚心動魄的回憶。
「呵,真是啥好事都能讓我沾上光。」他自嘲一笑。
生計所迫,四處奔波呀。
可憐,這般出生入死,也不知道小baby長大以後,會不會記得我呢。
「那個……能不能讓我也看看她……」
掃把星摳著手,湊上前。
「去,上一邊子去,把驢牽好,把那個大奶娘餵好。」
阿爾貝把掃把星從身邊趕走,寶貝似的抱著孩子輕搖。
好好哄著,日日夜夜地唱兒歌。
阿茲特的城邦都在竭力搜索嬰兒的下落。
人力販運署更瘋狂,派遣大批軍隊,肆無忌憚地在阿茲特境內抓人。
這一時期,四處亂藏的阿爾貝可謂孤立無援。
沙漠就像大理石那麼光滑。
在白天它不會為你提供一點陰涼,晚上只會讓你在寒風中沒有一點遮蔽。
阿爾貝同懷抱中的小生命熬過了多少寒冷的夜晚,掰著指頭算,是能算得過來的。
反正,他也沒仔細記。
幾日相處,他倒是挺認可掃把星。共處荒野,竟然能把諸多事務料理得井井有條。
「嘿嘿,市長先生,我嘗過了,沒有毒已經熟了趁熱吃吧。」
峽谷山洞中,外面颳起的風沙不出意料地掩蓋了兩人的行蹤,吹乾淨了兩人行走的痕跡。
圍著篝火轉的掃把星把烤好的蠍子、蜥蜴遞給他。
范海辛大俠還真是收了個好徒弟。
「多謝,鄙人沒這口福,留著好好孝敬你師父吧。」
睡覺的時候,掃把星半夜猛起,嫌地方太冷,會請求和阿爾貝市長睡在一起,兩人擠擠。
阿爾貝盯著小蘿蔔頭那清澈愚蠢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自然同意。
掃把星抱著他,摟著腰身,感受著寒風中唯一可溫存休憩的愜意。
晚上,阿爾貝也就打幾個盹,不敢徹夜合上眼。
他懷裡還安睡著另一個小傢伙呢。
誰能料到,在野外,還能睡得這樣香甜……
日間,阿爾貝暗中聯繫星際財團撒在大小城邦的眼線,做進一步謀劃。
登上山丘張望,遙見殘陽如血的古道上,西邊山墩有炊煙升起。
阿茲特久經戰亂,已經沒有村落了。
大路旁的村莊市鎮盡被侵略者的鐵蹄摧毀成了白地。
荒谷僻壤之間,哪裡還會有山民呢?
抱著獵奇的態度,阿爾貝找到了炊煙的源頭。
還真有個小村落,分布幾間農舍,在戰爭的夾縫中生存。
「……你好,請問你是……?哦我也許對你有印象的,埃德蒙?」
過去一瞧,他看見正在抱柴火燒鍋的紅髮boy.
「哇,恩人!是你啊!大恩人!」
男孩很驚喜,上去就是一頓熱情的擁抱。
「偉大的風神啊,真高興又見到你了!」
埃德蒙見阿爾貝抱著個小baby ,臉上露出欣喜的光彩:
「哦,想不到恩人你連孩子都有了。」
紅髮少年探頭看了看小嬰兒,第一眼就被萌翻了,臉頰微紅:「乖,叫叔叔~」
「……你誤會了,她不是我的孩子。」
阿爾貝小聲辯解。
聞言,埃德蒙一臉震驚,燃起了八卦之魂:
「wow ,你的意思是說,這孩子不是你親生的?!」
「那孩他媽是誰呀?你們之間的感情究竟有沒有第三者,這孩子是不是她和情敵小三生的……」
阿爾貝樂得一笑:「比這還複雜。」
埃德蒙:「oh my god !」
隨後,他一臉沉重地扶著阿爾貝的一隻手,拍了拍:
「我親愛的朋友,你實在是命運多舛。對不起,是我孟浪了,不該揭你的傷疤……」
阿爾貝招呼掃把星過來,首先問了問,這一片還有沒有其他人家。
掃把星如實說,看到了好幾戶無家可歸的人半定居在這裡。
阿爾貝再問埃德蒙,依舊同樣的回答。
小村落沒問題。
「安迷修,快點過來,幹活利索點,哼,笨手笨腳的,我當初真後悔收你這個徒弟……」
一間院子,伙房中。
一個身軀挺拔矯健的棕發少年,把劈好的柴全部堆放整齊,成垛擺好。
放下砍刀,長著薄繭的指腹,摩挲了一下白皙寬厚的手。
「知道了,菲利斯師傅,我馬上來。」
歇了歇,打了一碗水咕咚咕咚喝完,稚嫩的喉結上下滑動。
安迷修洗了把臉,用汗巾擦了擦脖頸和下頜。
整理好,他便和菲利斯師傅一起出門。
「造孽啊,看看這傳說中的阿茲特星,想當初同為創世神的眷族,承蒙神的恩澤,繁華萬千,物產極豐,富饒美麗。」
「可嘆如今,卻是另一番景象:戰亂四起,國不將國,家不無家,滿地白骨,寸草不生。千古興亡,到頭來苦的還是這些無辜的平頭老百姓啊——」
村莊石崖上,菲利斯站在高處聽風,天下烽火盡收眼底,望洋興嘆。
樹欲靜,風不止。
阿茲特這片土地,暗流涌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