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面面相覷,夫人讓她們叫二公子過來,可沒說要帶其他人。
但是沒人敢反駁。說來也奇怪,明明大公子凌重煜更得寵、更有勢力,可是侍女們敢和凌重煜打趣,甚至敢當面反駁凌重煜的話,卻不敢對凌清宵有絲毫冒犯。
凌清宵說出來的話,無人敢插科打諢。侍女們彼此對望一會,還是不敢置喙,最終齊齊低頭,行禮道:「是。」
洛晗和凌清宵到達的時候,花廳里已經非常熱鬧了。因為是「家宴」,宿飲月自然也來了。洛晗還沒進門,就聽到了宿飲月的笑聲。
前兩天宿飲月不是還在稱病麼,現在瞧著,精神頭分明足得很。
聽她的聲音,此刻是當真非常開心。可不是開心麼,雲夢菡和凌重煜冷戰,幾次對凌重煜避而不見,連凌重煜的傳訊符也不收了。宿飲月簡直做夢都要笑醒。
洛晗和凌清宵進門,裡面的人聽到仙侍的通傳,滿室笑聲頓時停了一下。過了一會,屋內才重新恢復說話,許多人站起來,說道:「二公子來了。」
仙侍們紛紛下拜,宿飲月從宿儀芳身邊站起身,凌重煜也冷著臉站立。整個屋子除了宿儀芳,全都站起來和凌清宵見禮:「二公子。」
凌清宵神色淡漠,斂袖給宿儀芳拱手問好:「主母。」
他一身潔白,靜止的時候好看的宛如夢境,行動起來越發有風儀。簡簡單單行禮的動作,由他做來行雲流水,不卑不亢。
洛晗跟著凌清宵問好。宿儀芳是長輩,見面需要主動請安,但是宿飲月、凌重煜這些都是平輩,彼此頷首示意就差不多了。
在座幾人依次見禮過後,重新落座。洛晗飛快地掃過全場,見此刻宿儀芳半倚在塌上,姿態雍容高貴,宿飲月靠宿儀芳身邊,親密地給宿儀芳打著扇。塌邊放了張椅子,明顯是侍女剛剛搬來的,現在凌重煜就坐在這裡,和宿飲月距離不到一臂。
宿儀芳撮合之意,十分明顯。
而凌清宵呢,例行問好之後,回身坐在見客的椅子上,和上面那三個隔著一道帘子,距離親疏頓現。
洛晗心裡默默嘆了一聲,跟著凌清宵落座,一同坐到待客的椅子上。她坐下後,看著上方圍坐一起的姑侄、母子三人,再看看遠遠獨坐的凌清宵,心裡十分唏噓。
說是家庭聚會,可是到場之後,依然只有他們三人才是一家。宿飲月纏著宿儀芳說話,宿儀芳左邊是侄女,右邊是兒子,哪還記得沉默寡言的凌清宵?
明明凌清宵才是親子,可是此刻家人團聚,上到宿儀芳下到眾侍女,竟無人關注凌清宵。熱鬧都是別人的,凌清宵身邊依然一無所有。
洛晗心裡難受,悄悄看凌清宵。凌清宵低頭掀茶葉,察覺到洛晗的眼神,疑惑地朝她看來:「怎麼了?」
他太平靜了,仿佛面前這一切都與他無關。當著這麼多人,洛晗不好說,只能搖頭示意沒事。
雖然洛晗不說,但凌清宵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麼。這個幼崽有時候突發奇想,但是大部分時候,是非常好懂的。
這樣的事情實在發生了太多次,多到凌清宵早已心如止水,波瀾不驚。他早就料到會是如此,十月懷胎,哪比得上一千年朝夕相處。
凌清宵早在出發之前,就猜到此刻的局面了。他其實並不在意,十多歲的凌清宵會為了父母的偏心而敏感自責,但是現在的凌清宵早就不在乎了。不過,看這個幼崽的表情,她似乎比他還耿耿於懷。
果然還小,還會為了長輩的態度而大喜大悲。凌清宵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用靈力清洗了一遍後,親手端起茶壺為她倒茶。宿儀芳的用度素來豪奢,能放在宿儀芳跟前的東西絕不會差。這套茶具也是如此,靈氣內蘊,溫潤細膩,是上好的玉質。
洛晗本來在看茶具,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視線慢慢落到凌清宵的手上,再也沒法移開。凌清宵臉長得好看,手也非常漂亮,他手掌很薄,手指修長勻稱,連骨節處也長得精緻秀氣。明明是上好的玉杯,然而此刻被凌清宵握在手中,玉杯完全淪為陪襯,仿佛全靠凌清宵的手給杯壁增添色彩。
凌清宵穩穩倒了杯茶,然後遞給洛晗。他遞過去後,發現洛晗盯著茶杯發愣。他又低聲喚了一句,洛晗才如夢初醒般,伸手接茶盞。
凌清宵暗暗奇怪,今天怎麼了,為什麼洛晗一次又一次地走神?凌清宵不動聲色問:「你剛才發現了什麼,為什麼看了那麼久?」
洛晗搖頭,含糊道:「沒什麼。」
開玩笑,莫非要她說,她看到凌清宵的手實在太好看了,忍不住愣神?她身為天道,行走仙界也是需要面子的,這種事情怎麼可以說出來。
洛晗堅決不說,凌清宵沒有追問,但是心裡卻默默記下了。他繼續說:「這茶是空山雨後靈茶,完全天生地養,不能人為種植,所以靈力純粹,隱隱蘊含天地玄韻。你試試看。」
洛晗點頭,如他所言低頭品茶,沒有問為什麼蘊含天地玄韻的茶葉,會對她有好處。這件事已成他們倆默認的共識,誰都不說透,凡事點到為止。
洛晗本來以為蘊含玄韻是客套話,沒想到喝完後,還真有那麼些意思。然而那股感覺太淡了,似有似無,忽遠忽近,洛晗喝完後不說話,凌清宵看到,問:「感覺到了?」
「嗯。」洛晗下意識點頭,隨後又露出些猶豫,「但是我不確定。可能是我感覺錯了。」
「沒有錯,天地玄妙哪是那麼好參悟的。」凌清宵又為她倒了一杯,「抱元守一,摒除雜念,再慢慢感悟。」
凌清宵說了這麼多,唯獨「摒除雜念」這句才是他的目的。洛晗想的太多了,幼崽眼睛裡看到的世界理應是完美又純粹的,那些大人的醜陋、欲望、利益、偏見,不該污染幼崽的眼睛。
洛晗聽凌清宵說的高深微妙,仿佛手裡的茶不是茶,而是偈語禪理。洛晗也正經起來,她參悟了好半天,還是雲裡霧裡。而這時,帘子裡面的動靜不斷傳過來。
宿飲月窩在宿儀芳身邊撒嬌買痴,宿飲月今日顯然特意打扮過,她一邊和宿儀芳說話,一邊用眼角覷凌重煜。
旁邊的侍女看到,打趣道:「表小姐,小仙這邊有什麼東西不成?您怎麼老往小仙的方向看?」
這個侍女就站在凌重煜身後,宿飲月到底在偷看誰,不言而喻。
滿室仙侍一起笑了,宿飲月被眾人打趣,臉一下子紅透。她用團扇遮著臉,嘟著嘴和宿儀芳告狀:「姑姑,你看你的侍女們,她們欺負我!」
宿儀芳先前對兩個小兒女的動作視若無睹,顯然是樂見其成的。此刻宿儀芳聽到宿飲月的話,忍不住笑:「是你自己非要往後面看,現在被別人說出來,你還怪人家欺負人?」
有宿儀芳發話,仙侍們的笑聲更加清脆。宿飲月惱了,扯著宿儀芳的袖子不住撒嬌:「姑姑,您也欺負我!我不依。」
宿儀芳的笑聲更開懷了,她見宿飲月已經羞紅了臉,深知適可而止,開口道:「你體弱多病,眾人疼你還來不及呢,哪有人捨得欺負你?便是真有人不長眼,你表哥也不會允許。」
洛晗被酸到了,她悄悄用胳膊肘碰凌清宵,凌清宵回頭,就見洛晗湊過來,以密語傳音道:「她們說表哥,叫你呢。」
傳音是一種秘術,不動口就能把心裡的話傳給另一方,還不會被別人聽到。但是這個秘術僅限兩人,而且在絕對的等級壓制之下,傳音術也不保密。
也就是平時用用罷了,正經時候靠不住。不過此刻在內室用,倒也足矣。
凌清宵無奈瞪了她一眼,也傳音道:「別胡鬧。」
雖然凌清宵同樣是宿飲月表哥,甚至還是唯一的正經表哥,可是凌清宵不把宿飲月當成自己的責任,宿飲月喊表哥時,也從沒有想過凌清宵。
宿儀芳這話是故意給兩個小年輕製造機會。然而宿儀芳說完後,宿飲月已是一臉嬌羞,另一方卻久久不搭話。
宿儀芳無法,只能點明了,再次提醒:「重煜,你說是不是?」
洛晗正準備感悟茶葉里的靈韻,但是此刻嗅到八卦的味道,洛晗立刻扔開了勞什子感悟,一心一意等著凌重煜的回話。凌清宵頗有些無可奈何,什麼時候,洛晗對修煉的熱情能達到她對八卦的三分之一呢?
然而出乎預料的是,這次又過去許久,男主人公還是久久沒反應。
這下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凌重煜在走神。
凌重煜雖然坐在母親和表妹的包圍圈裡,但心思一直不在此處。他忍不住想,現在,雲夢菡在做什麼?雲夢菡不知道聽了什麼人的挑唆,這幾日拒他於千里之外,連通訊符都不回。今日天宮召集令突然降臨,鐘山上下許多飛行法器和陣法一齊失效,不少弟子掉下去受了傷。雲夢菡的飛行術一向馬馬虎虎,不知道她有沒有受傷
凌重煜越想越皺眉,他恨不得現在就離開,立刻衝到雲夢菡身邊。凌重煜正在走神,忽然聽到宿儀芳叫他的名字,他一愣,回過神來,見宿儀芳望著他,眼神中似有不悅:「重煜,你說呢?」
凌重煜趕緊在神識中回溯剛才的事情,得知宿儀芳在問宿飲月的事。凌重煜腦海里不期然浮現出雲夢菡的影子,然而此刻所有人都看著凌重煜,凌重煜對著母親和表妹期待的眼神,只能在心裡嘆了口氣,說道:「沒錯,有我們在,自然不會讓飲月被別人欺負了去。」
宿飲月的眼神頓時晶亮,凌重煜話語中的「我們」,自動被她簡化為「我」。
洛晗在心裡嘖了一聲,頗覺無趣。男主不負責的有些過分,若是真的愛雲夢菡,那就大大方方拿出來說,為什麼一邊和雲夢菡糾纏不清,一邊又不拒絕宿飲月。洛晗就不信,若是凌重煜鐵了心拿出態度來,拒絕一次不行拒絕第二次,宿家會上趕著嫁閨女。
沒意思,可能是洛晗不懂愛情,她一直覺得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有那麼多情非得已、欲語還休。
洛晗也是有點膨脹了,竟然又湊過去,悄悄傳音給凌清宵:「你也是表哥。你怎麼看?」
凌清宵這次回頭很是看了她一眼,淡淡開口:「既然你這麼閒,正好複習一下經書吧。」
恍如一盆冷水撲面而來,洛晗滿肚子八卦之火被滅得乾乾淨淨,甚至一顆心都被澆得透心涼。
她太膨脹了,她到底是哪來的膽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惹凌清宵?
洛晗被迫開啟背誦模式。這簡直喪心病狂,都到了午飯前的休息時間,她竟然還要被抽查背誦。
洛晗到底不是仙界長大的,基礎並不紮實,知識點宛如女媧補天,哪哪兒都是漏洞。查漏補缺,越查越多,最後凌清宵也無奈了,只能從頭給洛晗說起。
洛晗正在努力理解凌清宵的解釋,猛然發現周圍寂靜了。洛晗疑惑抬頭,發現此刻其他人不說話了,一屋子人都稀奇地看向他們。
站在宿儀芳旁邊的一個圓臉侍女笑著,問:「二公子和洛姑娘在說什麼,怎麼如此認真?」
侍女這話是替宿儀芳問的。宿儀芳和侄女、兒子說了一會話,忽然意識到凌清宵被她落下了。宿儀芳今日設宴的用意就是修復她和凌清宵的母子關係,她一時不查疏忽了凌清宵這麼久,她心生愧疚,趕緊去看凌清宵。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出乎意料的,凌清宵並沒有如宿儀芳想像一般孤獨,甚至有些窘迫地坐在一側。相反,他低頭和另一個女子說話,兩人神態認真,言之有物,仿佛外界於他們都是背景板。
宿儀芳看了凌清宵好久,幾次想要問話,都找不到機會。宿儀芳的異樣瞞不過其他人,漸漸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一齊看向凌清宵這裡。
此刻視線中心的兩人還在低語,宿儀芳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被晾在一邊的並不是凌清宵,而是她。
凌清宵神識強大,他一早就發現了,只不過懶得理。後來洛晗終於發現不對勁,兩人的對話才暫告一段落。
聽到侍女的問話,洛晗才意識到宿儀芳已經等了他們許久了。洛晗有些尷尬,說:「沒什麼,是九華經。」
九華經是道法典籍,基本是修仙之人必讀經書。宿儀芳本來已經夠驚奇了,沒想到聽完洛晗的話,她越發驚訝:「九華經?你們方才在討論經書?」
洛晗點頭,凌清宵坐在旁邊,很嚴謹地糾正:「是九華經玄冥外篇,已不屬於傳統經書範疇。」
宿儀芳一時無語,完全接不上話來。她不知道該高興現在的晚輩虛心求學,連中午吃飯都不忘討論經義,還是該傷懷凌清宵並不肯親近她。她親自設宴修補關係,凌清宵卻並不主動,他竟然寧願和身邊人講經,也不願意和宿儀芳這個母親說說話。
宿儀芳陷入沉默,凌清宵也靜默著,誰都沒有開口。凌重煜對此裝看不到,宿飲月察覺氣氛不對,不敢再窩在宿儀芳身上撒嬌買痴,默默坐遠了。
屋內氣氛逐漸變得冷淡,正尷尬中,外面傳來此起彼伏的問好聲。凌顯鴻來了。
凌顯鴻到來,屋裡許多人都悄悄鬆了口氣。他們站起身迎接家主,這一來一回,方才的尷尬就被帶過去了。
凌顯鴻進屋,他身邊跟著白靈鸞,白靈鸞依然做一身素淨打扮,清中帶雅,溫柔賢惠。宿儀芳看到白靈鸞和凌顯鴻一起出現,臉色倏地變差。
凌重煜給凌顯鴻見禮,隨後又給白靈鸞問安。白靈鸞眼睛一亮,看著凌重煜的眼神明顯熱切起來,只不過礙於其他人在場,只能強行按捺住。
白靈鸞的掩飾並不算高明,屋裡許多人都看到了。宿儀芳冷笑一聲,還算不錯的心情驟然變差。
凌重煜夾在中間,感受到兩個母親的怨念,心裡頗有些無力。雖然身世曝光,可是他並不覺得自己和宿儀芳生分了。在他心裡,宿儀芳就是他的母親。
然而白靈鸞亦為他受了許多苦,一個弱質女流,背井離鄉飄零了那麼多年,當年寧願拼著性命不要,也一定要生下他。凌重煜私心裡,也很憐惜自己的生母。
一邊是朝夕相處、多年來為他苦心造勢的養母,一邊是命運淒楚、柔弱無害的生母,凌重煜哪個都沒法放下。這兩個人,都是他的母親,如果可以,凌重煜願意一起孝順這兩人。然而宿儀芳和白靈鸞卻不肯消停,兩人針鋒相對,衝突不斷,凌重煜夾在中間,實在很為難。
女子實在是小心眼,一個名稱的事,為何一定要爭個高下長短呢?雲夢菡和宿飲月是如此,宿儀芳和白靈鸞,也是如此。
凌顯鴻仿佛完全沒發現兩個女人的爭鋒,他大步走入正屋,凌顯鴻來了,再像剛才一樣坐在側間塌上就不妥了。宿儀芳跟著凌顯鴻坐到正堂主位,白靈鸞站在凌顯鴻身側,凌重煜和凌清宵一左一右坐在下首,洛晗和宿飲月不約而同,各自挨著各自的靠山坐。
仙侍魚貫上前換茶,她們衣袂飄飄,行動無聲,等放好了新茶後,又悄無聲息退下。凌顯鴻大馬金刀地坐著,他呷了一口茶,就放下茶杯,直入主題:「我今日叫你們來,是有一樁事要說。」
不需凌顯鴻開口,在座眾人也猜到是什麼事了。果然,凌顯鴻頓了頓,隨後就說道:「今日天宮發來召集令,命各族挑選修為在初階天仙上下的精銳,齊赴西洱彌海鎮壓吞元獸。吞元獸又從封印中跑了出來,一路肆意吞噬,把彌海各地擾得烏煙瘴氣。」
凌顯鴻說完後低頭喝茶,其他人看著凌顯鴻,並沒有人急著插話。因為他們都知道,不止如此。
不出所料,凌顯鴻潤了口後,不緊不慢地放下茶盞,忽然拋出一記重錘:「它若只是吃了普通天材地寶便也罷了,偏偏,它吞了鎮魔石。」
眾人早就有所準備,可是聽到凌顯鴻的話,宿儀芳臉上還是露出明顯的驚駭之色。
鎮魔石!
宿儀芳上一次聽到鎮魔石,還是在啟蒙時的歷史書上。書中很簡略地提了一句鎮魔石,鎮魔石的歷史,可以追溯到諸神的時代了。
據說最開始諸神創世,將天地間的氣分為兩種,輕而清的為靈氣,隨著天空上行,重而濁的為魔氣,隨著大地下沉。
仙和魔就分別吸收這兩種不同的氣息,本沒有高低上下之分,這只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體系而已。後來天地分離,仙族隨著神靈飛升,定居天上,而魔族、人類和飛禽走獸,被留在地面。
最開始沒人覺得不對,那時候神在天地之間往來無阻,女媧更是大半的時間都停留在地面。然而隨著時間過去,神的蹤跡在世間絕跡了,唯有天界可以尋到神域的蹤跡。而女媧的寵兒人類卻大肆繁衍,魔族的生存空間被擠占,這時候他們猛地抬頭,恍然發現仙族仗著近水樓台先得月,霸占了許多資源。
仙和魔最開始是平等的,後來因為神的偏心,差距越拉越大,甚至隱隱有仙凌駕於魔的勢頭。魔族大怒,舉兵攻打天界,上古時代結束,長達一千萬年的中古時代由此拉開序幕。
中古時代就是一部戰爭史,仙魔斷斷續續打了一千萬年,後來是神出面,在仙魔交界設立了屏障,還布下鎮魔石,才勉強結束了這場曠古持久的大戰。
鎮魔石顧名思義,是用來鎮魔氣的。魔脈其實和河流一樣,只不過河流奔騰在地表,而魔脈流淌在地下。只需要在地面上布一塊鎮魔石,這一帶的地下魔脈都會被堵住,如河流一般改道。
神在仙魔邊界布下鎮魔石,宛如一道大壩般,所有魔脈到了此處都會回流,魔氣不會逸散到仙界,短時間內,魔界的魔氣確實旺盛了。
但是凡事靠堵絕對是走不遠的,魔族人放浪恣睢,並不控制自己的欲望,高階魔族大肆兼併魔脈,鋪張浪費,魔界的魔氣日益稀少。到如今,魔界的實力,已經是公認的不如仙界。
此刻若再發起一場中古戰役,全民皆戰,不分老少一起上戰場,魔族必然吃不消了。仙界覺得魔族實力下滑是因為他們放縱慾望,還以此為反例告誡仙族幼苗,務必克己復禮,潛心修煉,淡泊寡慾。相反,魔界卻覺得他們如今魔氣枯竭,是因為仙族人做了手腳。
他們一直懷疑,中古時代除了邊界的鎮魔石,仙族還從神手裡拿到了其餘鎮魔石。魔界魔氣枯竭,就是因為仙族偷偷摸摸埋鎮魔石,壓住了魔脈。
想也能知,一條河流動不動改道,必然會越來越細,最終消弭成涓涓細流。對於這種說法仙界死活不認,天帝更是為此幾次發詔,呵斥魔族造謠生非。
兩方為此不知道罵了多少年,結果今年,吞元獸這就在西洱彌海挖了塊鎮魔石出來,還給吞了。
……就有點尷尬。屋內安靜了好一會,洛晗仙魔史翻過幾頁,對鎮魔石這段歷史知道個大概。她有點好奇,主動打破寂靜,問:「鎮魔石為什麼會出現在西洱彌海?」
這句話無疑是在場所有人的疑問。凌顯鴻端著茶的手停了許久,才長嘆道:「暫時未能查明。」
凌顯鴻是真的不知道。現在天宮也拿不準,這塊鎮魔石到底是當初邊界上的,因為地理變動才挪動到西洱彌海,還是,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出來的?
天宮把吞元獸關在西洱彌海本來是流放,只要它不出來糟蹋仙界的洞天福地,西洱彌海想啃就啃吧。誰能知道,它這次把鎮魔石給吃了。
沒有鎮魔石鎮壓,魔氣一下子大盛,凶獸收到魔氣激發,這才凶性大發。不光是各山奉命看守的凶獸,連天牢里的凶獸妖獸,也忽然露出暴躁凶煞之態,這才引起了天宮的注意。
此事事關重大,僅靠天宮戍兵的力量已經不夠了。事關天界穩定,這次,必須仙界各族精英一起出動,才能解決危機。
天帝興師動眾發金色召集令,就是責令各家家主,必須,一定,出全族精銳。
凌顯鴻放下茶盞,腰背挺直,目光湛湛,倏忽露出莊嚴之色:「鎮魔石的重要性,想必無須我多說,你們都知曉輕重。茲事體大,這已不再是個人與個人、家族與家族的鬥爭,此乃關乎全仙界的大事。大義面前無私情,你們二人,誰願意赴西洱彌海,查明真相,恢復鎮魔石,化解仙界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