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有些熟悉的口頭禪,江成一怔。
抬頭瞧了瞧,一道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
此人著淡紫色衣裳,面覆眉心描有一道青線的面具。
身形雖高大,但不偏瘦也不偏胖。
略顯柔和的紫色衣裳穿在其身上,並不顯得不倫不類,而是給人一種恰到好處的微妙感。
「白前輩?!」
江成忍不住道。
他們已經有數年不見了吧?
是五年,還是六年?
沒想到會在此處相遇。
不過在他喊出這三個字後,又陡然警惕起來。
側頭一看,迅速的將柳青衣護在了自己的身後。
他可是剛剛進行了一次長距離傳送。
很明顯,這個陣中陣,應當也在謀劃之人的算計之中。
世間哪有這麼巧的事,是自己熟悉卻又許久不見的人在此等候?
不對,比較奇怪的是,當時他去到綠洲,選用的也是那處傳送陣。
而天心島弟子應該也是使用同樣的地方。
在此地,卻沒有任何一個天心島弟子出現,周圍全部覆蓋在一片朦朧之中。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見到江成的動作,人影一愣,卻又笑了起來。
「江小友莫非以為自己陷入了某種幻陣之中?
還是跟那時一樣謹慎,不錯。」
「真是白前輩?」江成狐疑道。
如果是幻陣,
這感覺也太真實了,簡直和心魔有得一比。
不僅還原了形象,連當時相遇時的記憶都被提到。
「在下應當如何證明?」
那人搖了搖頭,依然是那副淡笑模樣,
「此地並不是一處好的談話之處,先隨我來吧。」
江成與柳青衣對望一眼。
「四周都是迷霧,無從辨認方向。」
柳青衣道。
「如果是根據入陣之人意識產生幻象的那種陣法,不管如何應對,得出來的結果都只會成為真的。
正如他所說,只要我們保持懷疑,那麼什麼都可能是假的。」
江成嘖了一聲,
「在目的地設置這種程度的幻陣,只為捕獵我倆這種倒懸境都沒有的修道者,概率很低。
跟上吧。」
「嗯。」
為首一人,身後兩人,開始沉默的行走起來。
見江成二人並沒有放鬆警惕,那人也是沒在多語,只是默默的帶著路。
腳下是一望無際的紅土地,周圍是能見度不足一丈的淡紅色迷霧。
不知走了多久。
迷霧突然一淡,三人來到了一處雲霧飄渺之地。
「溫泉?」
江成咦了一聲。
這麼大面積的溫泉,倒是少見。
「嗯,這裡是祖地的外圍,」
那人點了點頭,又往某處喊了一句,「巧兒,出來見客。」
聲音並沒有特意遮掩,而是讓江成兩人聽得一清二楚。
江成眉頭一挑,開始安靜等待。
不出片刻。
一位身著白底紅線衣裳的纖弱少女,從溫泉遠處的一角慢悠悠而來。
面容依然是種族特性般的無比妖孽。
在沒有面具的遮掩下,一對如同紅寶石的清亮眼瞳筆直的對向二人。
在凝視了片刻,
其頓時一臉高興的加快了速度,橫空而來。
「哎呀呀?居然是你們?」
聽到這俏皮中又帶有幾分可惡的聲音,江成算是信了七八分。
「你不是說…會在聖山等的嗎?」
「計劃趕不上變化嘛。
好像是因為吃的太多,所以化形過程耽擱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正準備過段時間就去王朝的喏。」
少女輕巧的繞了兩人幾圈,又笑道,「怎麼樣?好看嗎?」
江成順著她的意打量了一番。
怎麼說呢?
像是白前輩的縮小版?
不過面部線條柔和了一點,腰部的曲線也稍微明顯了一些。
或許是因為沒有性別的原因,胸前依舊平平無奇。
當然七尺玉並不是靠身材吸引人,而是那種獨有的飄渺氣質。
對方的身上有著和當初白前輩類似的感覺。
唯一不同的就是,對方雖然睜著眼睛,但就算對視,也不會出現白前輩那種宛如深邃星空一般懾人的感覺。
或許是道行不夠?
「還…行吧?」
江成側過視線,注意著柳青衣的表情。
你們種族捏人估計就跟作弊一樣,玩兒似的。
哪有不行的道理?
關鍵的是,讓他在青衣面前稱讚其他妹子。
至少也是半個妹子。
這不太好吧。
「嘁!敷衍!青衣你覺得呢你覺得呢?」
少女翻了個白眼,又拉住了柳青衣的胳膊。
「好看。」
柳青衣想了半天,只能這麼說一句。
連江成都憋不出什麼形容詞,更遑論她了。
「既然誤會已經解除,兩位隨我回祖地一敘吧。
有重要事情需要談談。」
白止收起了面具,仍舊閉著眼睛,望向兩人。
其面容少有的帶上了些許嚴肅之色。
一如當年告誡二人踏上鬼劍門道路會承擔怎樣因果時的模樣。
另一邊。
暨姓男子目光陰沉的看著面前已經殘了大半的黑泥人影。
不得不說。
他小覷了體修。
在天道碾壓下,居然還能堅持這麼久。
那片綠洲已經不能再稱其為綠洲了。
在二人的戰鬥下,又或是對方的有意引導。
那海底火山噴發的無比劇烈。
赤紅的岩漿已經淹沒了八九成地域。
他能感覺到留在那處的命數,已經稀少無比。
而目標,不知道隱藏在哪個命數之中。
他心裡明白,對方大概率已經逃遁。
至於將其餘人等全部抓起來,也沒有什麼作用。
壞就壞在,曹兄讓自己叫去調查姓卿的了。
不然一對一的情況下,說不定事情已經結束。
「呵…呵,怎麼不…打了?」
黑泥人影發出桀桀怪笑,讓他煩躁不已。
「既然這麼想死,那便成全你。」
暨姓男子冷哼一聲,一手高舉。
只見周圍的海水頓時沸騰,以他為中心旋轉起來。
遠在天上的冰蓋簌簌作響,不斷有碎片從上剝落,似乎被某種力量吸扯著往下墜去。
暨姓男子手中開始產生出一道幽藍色的,伸縮不定的光團。
站在數十丈遠的黑影在洶湧的浪潮中巍然不動,周身不斷的飛出漆黑長矛。
但長矛在靠近暨姓男子後,卻又被其手中的光團卷了進去。
「原來…如此…」
黑影點了點頭,似乎是對著暨姓男子露出了個笑臉。
隨後轉身往綠洲處飛去。
「你敢?!!!」
暨姓男子氣急。
打了近一柱香,他甚至忘了對方只需要破壞那地方,就能讓他功虧一簣。
傳送點他只鎖定了一處。
而那地方的命數不斷的消失,自己的神識範圍中,卻沒有其他人出現。
這說明這地方傳送點不止一處!
「嘿…嘿~」
暨姓男子感覺自己聽到了兩聲仿若地痞流氓一般,絲毫沒有修道者風範的噁心笑聲。
「轟!!!――」
光罩肉眼可見的,出現了凹陷。
海水瞬間如同找到了發泄口,開始從裂縫中魚貫而入。
暨姓男子面色陰沉,另一隻空著的手一抓,那裂口附近的海水仿佛凝滯一般,流速開始減緩,極大的降低了海水湧入的速度。
「轟轟轟!!!――」
光膜各處都出現了孔洞,宛如篩子一般,八面透風。
「死!!」
暨姓男子甩出手上的幽暗光團。
光團看起來速度極慢,卻飛快的接近了那不斷亂竄的黑影。
而光團通過之處,連海水都被啃食出了空隙。
黑影最後轟出三拳,毫不猶豫的撞入了光膜之中。
光團如同附骨之疽般緊追而上,但卻始終慢上一線。
不斷的有部分黑泥被吸扯進光團之中,但黑影不管不顧,隨手迸射出黑色箭矢犁地,不管是石頭還是樹林都被摧殘的七七八八。
而暨姓男子則是不斷的在其身後接下黑色箭矢,一邊嘗試阻止岩漿繼續蔓延。
追逐戰持續了半柱香時間。
光團和黑影都已消散於世,徒留一片狼藉。
「狗屎……」
「無膽鼠輩啊啊!!呃呃呃啊啊!!!
誰!!到底是誰!!!――」
暨姓男子看著早已碎成粉末的石板,發泄著怒意。
實際上早就已經失敗了!
但是這兩個傢伙的阻攔讓自己以為還有機會!
這兩場戰鬥,就是純純的無謂之爭!
甚至為了徹底抹殺這詭異體修,還費了了不少本源之力。
事到如今,他已經確定了,此界有個推算能力,完全不弱於自己的傢伙,一直在暗中幫襯著劫難成長!
從他第一次算到劫難存在時,不,在還沒算到時。
對方就已經在布局!
處心積慮的想要飛天境死。
肯定有什麼躲藏在暗處的歸真老狗!
他必須要將此界歸真境全都清洗一遍!
尤其是半步飛天!!
暨姓男子深吸口氣,平復了下心情。
隨後將手指在眼皮上劃出一道血跡。
原本凌亂破碎的場景之中,頓時飄蕩起無數道隱約的形狀。
暨姓男子隨手一抓。
化身境…沒用。
小遠遊…沒用。
大遠遊…沒有??
狗屎!
人數不少,總能找到在最近有動作的勢力,一個個查!!
……
七尺玉祖地。
四人越過這片悄然無聲,但植物繁多的溫泉之地,又穿過了大大小小,難以言明的各種幻陣。
最終來到了一處山清水秀,宛若仙境之地。
雲霧蒸騰,祥禽瑞獸。
可惜的是,呆在其中的修道者似乎有些少。
四人一路走來,也不過見到了一手之數的人影。
就連蛇影,也沒瞧見幾條。
不太有一族祖地的樣子。
雖然這麼想有點不禮貌,但這不會是快種族滅絕了吧?
見江成面色有些異樣,白止會意的開口道,「我族生於天地,生辰無法預料,靈智高低程度也是如此。
那些靈智不足以自主修煉的同族,更喜呆在另外一個地方。」
江成點點頭。
「聽我爹說,我以前也是其中的一員哦。
好像呆了數十年,才被我爹帶出來呢。」
「算不錯的了。」江成嘀咕道。
想想某傳中的青白二蛇,修煉幾千年,不還是那個愣。
四人沒有選擇御劍,也沒有凌空而行。
仿佛是要放鬆心神一般,一步步的渡到了一處靠近瀑布的小山坡上。
此地已經擺好了一張石桌,和四把石制圓凳。
「這次倒是不用加凳子了。」江成笑道。
兩人會意一笑。
唯有白巧兒歪了歪頭。
「你們要說的事,我可以旁聽嗎?」
三人就坐,白巧兒問道。
「嗯,沒什麼大礙。」
白止點頭,一如既往的擺出了四個茶盞。
「先喝茶。」
「呼…」
茶水入肚,江成二人總算放鬆下來。
開頭,自然是隨意聊了聊經歷。
「龍族,在下並不清楚,不過你所說的那黑影,在下應該認識,」
白止聽完,笑著說,
「那是活躍時間非常久遠的老前輩,是一名純靠煉體差一步就進入飛天的大能。
他看起來可怕,實際上為人很不錯。
你們要不是在那種地方碰見他,或許他還會帶你們去喝酒。」
聽聞此言,江成想像了一下,那種黑泥一樣的身軀,怎么喝酒?
「他雖然變成了那種樣子,不過有些嗜好,是很難改變的。」
白止說到這,頓了一頓,「你們應該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吧。
有些事情,得等你們見到卿教主才能說明白。
在下也只能稍提一二。
首先,兩位已經被飛天境盯上了。」
原本放鬆下來的江成二人,卻又因為白止的話,讓他們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什麼意思?」
江成自認為,他和青衣絕大部分時間都沒有在修道者眾多的地方轉悠。
極北之地也有眼線?
「此界有三位飛天境。
一位,就是卿教主。
另外兩位,且容在下不能提起對方的名字。」
白止略微一語,江成就明白了飛天境的能耐。
念誦其名就能被探知,這麼離譜的嗎?
「那兩位飛天,對付鬼劍門的原因很簡單。
其中一人算到,飛天境將因鬼劍門而死。
至於原因,uu看書 無人知曉。」
「為什麼不飛升?此界的因果無法延續到上界吧?」
江成一直很想問這個問題。
「或許只是想無敵於世間罷,畢竟,據說仙界各仙,實力也並不是相等的。」
『還真是這樣啊?』
江成暗自腹誹。
「但我記得飛升的過程,應該是無法阻止的吧?」
「嗯,為什麼達到飛天境,卻並未飛升。
在下沒有達到那個層次,並不能知曉。
兩位或許得親自去問問卿教主才是?」白止微笑道。
「那…卿教主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