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前輩屢次提到了『卿教主』的名號。
從剛才他所透露的一些事情中,江成可以得出兩個主要的點。
世界明面上,有三位飛天。
其中一人,因為鬼劍門的因果,決定拔除門派。
而卿教主作為飛天之一,應該也包含在這個因果當中。
那對方為什麼沒有聯合另外兩人?
出於什麼目的?
「要說到卿教主,就得說到那兩個人的所作所為…」
白止說到這,面容少見的浮現了幾分嫌惡之色。
片刻後,另外三人同樣流露出了近似的神情。
「爹,這種事你為什麼從來沒有跟我講過?」
「你境界太低,心念越多,越容易被對方覺察。
若是清白還好,但在下參與了卿教主計劃中的一環,行為自然是越普通越好。
普通的遊歷,普通的修煉,一眼看去,命數就與茫茫的修道者無甚兩樣。」
白止小飲一口清茶,緩緩道。
「卿教主是看不過眼,想要除掉那兩人?可…」
江成扶起下巴,琢磨道。
解釋倒是解釋的通。
不過將希望繫於渺茫的因果,自己親自動手不是更保險?
況且若論因果,自己也必將牽連其中。
作為修道者。
不,該說是作為即將成仙的大修道者。
或許會對世間產生惻隱之心。
但也大概率不會將自己搭進去。
「在下知道小友想說什麼。
正是因為有這種盲點存在,卿教主才能在背後做出這等謀劃。
俗話說,善惡論跡不論心,天下苦那兩人久矣。
既然有大能敢於起頭,我等自然願意追隨其後。」
「我可以問問那位在這過程中具體是如何安排的嗎?」
江成點點頭,又道。
白前輩說的雖多。
但他發現,對方對玉簡的事似乎一無所知。
除非那卿教主是廣撒網,這玉簡在世間還有很多。
這種可能性很小,天級功法真的很難複製。
換句話說,作為最關鍵的,玉簡的安排,他們兩人,不,青衣在這件事中牽扯極深。
青衣的母親,有九成九的概率,就是卿教主。
那問題就來了。
既然她母親已是飛天大能,為何不直接將功法悉數傳給她,反而搞得這麼麻煩?
甚至就算是自己出現,也還是有其他的玉簡落入了原作女主手中。
這豈不是天大的意外?
「這不是什麼不能講的事情,但是說出來,兩位可不要驚訝。
卿教主給我的安排其實非常簡略,所有脈絡構成的圖景,估計只有其本人才知曉。」
白止點點頭。
「一是地點,二是信號,三是要求。
數百年以前,當在下遊歷各處時,有修士給予在下一顆玉珠,僅口頭說明,當玉碎之時,返回祖地等候。
而在百年前,又有修士再次找到在下,要在下做一件事。
當祖地出現外人時,留住對方,傳予劍法。
兩年前,玉珠碎裂,在下如約返回祖地。
但祖地一直沒有什麼異常。
直到數日前,祖地外圍的一處陣法氣息發生了改變。
於是乎,兩位出現在在下的面前,」
白止說完,三人都已經啞口無言。
卿教主在數百年前,或許還要在更久之前就開始布局。
這就是飛天境的手段嗎?
「直到如今,在下也才明白,卿教主的推算之能,當屬世間獨一位。」
江成也是呼了口氣。
太模糊。
那麼白前輩不知道玉簡的事情也變得合理起來。
每個人都只能拿到隻言片語的信息。
要說是安全性,那絕對是槓槓的。
如果按照原作中的走向來看。
商素月並沒有經過舊域。
或許是在結局之後,青衣的行動才嵌合到了對方的計劃之中。
所以,就算是聽到白前輩這般說法,自己也不確定現在,對方的計劃到底算沒算干成了。
如果失敗的話…
江成不敢想。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過…劍法?
「白前輩,您不是用刀的來著?」
白止一笑,搖頭道,「其實,這本就是劍法,只是我嫌棄劍兩面開刃,無法留手,而選擇了一面不開刃的刀而已。」
江成咂咂嘴。
倒是有白前輩的風格。
「不知究竟是什麼劍法?」
柳青衣難得開口問了一句。
畢竟他倆身上已學了兩種風格迥異的劍法。
再來一種,怕是貪多嚼不爛。
能學會嗎?
「劍法特殊,與世間普遍流傳的劍法不同。
此劍,只傷魂魄。」
……
某處。
「我遇上江成了。」
嬌小女子睜開眼睛,看向身旁的人。
「嗯?」
顧飛索愣了一下,她們這次離開天心島半年有餘,遠離王朝,哪來的江成?
定睛一看,只見少女按著心口,一如之前那數次情況。
心靈感應嗎…這麼遠的距離?
「還順利嗎?」
「似乎沒時間了,」
女子搖了搖頭,
「顧姐姐,這功法,應該不只是這點程度吧?」
「不可,過猶不及,會傷人性命,與我道不符。」
顧飛索皺了皺眉。
「用窮凶極惡之輩…就好了吧?」
女子露出一抹莫名的微笑。
……
修煉無歲月。
江成不知道自己在祖地呆了究竟有多久。
只知道這裡的靈氣濃度非常高,景色多變而幽美。
最關鍵的是,無人打擾。
練劍,打坐,干架。
三點一線的生活,在有性格跳脫的白巧兒陪伴下倒也不算枯燥。
每隔一段時間,眾人都會離開祖地一趟,有時候有著明確的目的性,有時候只是隨意的在各處亂逛。
為什麼要如此行動,白前輩只說是那位的吩咐。
而此外,就再沒有什麼枝節橫生。
隨著劍道一步步拔高,境界一點點增長,兩人如今已經做好了突破至倒懸境的準備。
在白前輩的善意以及七尺玉一族長老的點頭下,兩人破例允許使用祖地那處化形靈池。
雖然靈池歷代為其種族化形使用,但其本質上乃是一處可溝通天地,感悟大道本源的洞天福地。
雖然並無助長氣海之效,但於其中呆上一段時間,對二人今後渡劫有著不小的幫助。
可惜的是,這靈池一次只容一人使用。
青衣還呆在裡頭沒幾天,少說也得個把月才能輪到自己。
「咔。」
正這麼想著,懷中的異動讓江成愣了一愣。
江成伸手,掏出一串同系在一條細鏈上的扁長玉符。
其上有五道小指長短的各色玉符,而如今其中一道白符卻是斷成兩截。
『白色…重要緊急,且非危難,望歸。』
「就是這樣,我估計得回去一趟。」江成對著白止解釋道。
過去這麼久了,這還是家裡第一次傳來訊息。
如果是危難的話,那就是黑符——大難臨頭,莫回。
「在下本來是想著,等兩位步入倒懸境,再外出。
既然如此,巧兒,你便和他過去一趟吧。
我族氣象特殊,可以遮掩你的命數。」白止點頭道。
家事牽絆,這也是人之常情。
而白巧兒在聽到白止的吩咐後,也是快速的戴起了面具。
雖然她身上的飄渺之氣還不如白前輩,但全然暴露之下,也是非常扎眼。
面具可是出門旅行的必備之物。
「那,白前輩,我們走了。」
「外界並不平靜,速去速回。」
白止點頭。
祖地離王朝並不算近,一來一回,再加上辦事的時間,估計也要一月之久。
眼下那兩名飛天境的動作愈發顯眼,就差把每處有可能的地方都翻上一遍。
但也賴得如此,卿教主反而能夠順勢放出眾多起到煙幕作用的修道者。
「會的。」
江成點頭輕道,又回眸看了看那靈池所在的方向。
可惜在此處看不到。
青衣已經進入深層靜修狀態,靈池悟道的機會僅有一次,還是不做打擾的好。
其實他早就打算找個機會回去一趟。
雖然兩人看起來什麼都沒暴露,但在這段時間中,他們有得到消息,極北某處發生了嚴重的坍塌。
其中跑出了不少精怪,和建築廢墟。
不用提,江成也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搞出這種動靜,只能說明對方來勢洶洶。
但另一方面,卻並未聽到天心島有什麼異動。
江成只能認為,卿教主已經做了不少準備。
大陸一角,來歷不明的倒懸境也變得多了起來。
不少宗門的青年才俊都受到了波及。
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對方的人馬會查到王朝上面,如果對方選擇寧殺錯,不放過的對策…
他們兩個在王朝內外的形跡,只要雞蛋裡挑骨頭,就能發現不少異常。
這麼一想,江成愈發覺得回去一趟的必要性。
就算不能讓江家拋下王朝,也應該讓他們曉得個輕重,對可能前來的走狗做好應對準備。
嗯…這次跟自己回去的不是青衣,希望在某種程度上也能起到混淆視聽的效果。
在決定回去的那一刻,江成就在不斷預想著可能出現的結果。
雖然並不知道卿教主的演算究竟貼合到什麼程度。
但,機會是自己掙的,豈能事事托於他人之手。
江成輕吁口氣,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
符文光芒閃過,江成和白巧兒的身影消失在祖地之中。
……
為了不表現出太強的目的性,江成隨機選擇了一些有人煙的地方滯留。
或許是白巧兒帶來的好運氣,也或許是謹慎的回報,兩人花了近半個月的時間,如願返回了王朝之中。
大堂之中。
江寅看著面前的兩人,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二十年不到,江成居然已經達到了曾經王朝巔峰戰力的水準。
「這位是…」
江寅看著戴著玉白色面具的女子,出聲問道。
「當年還見過的。」
江成比劃了一下,江寅想了想,腦海中浮現了一道白蛇的影子。
但沒曾想,江寅卻是直勾勾的看著江成,聲音中還帶了些怒其不爭的意味。
「你不會?」
「瞎想什麼,青衣還在閉關,我收到消息就先過來一趟。」
江成翻了個白眼。
我像那種人嗎?更何況小白還是無性之體,除了看,那就是真只能看,圖啥?
「所以說,有什麼緊要的事情?」
「有兩件事,我先說的就一件。」
江寅嚴肅起來,
「事隔多年,又有人來了。」
「已經來人了?!」
江成一驚。
不對,現在他們還能像這樣講話,就代表沒什麼事。
「嗯,不過已經過去。
其問的是一男一女,遠遊境修為,劍修,相貌年齡二十上下。
乍一聽,我們只會聯想到你倆,可惜你倆離開的時候還只有化身境。
雖然對方仍舊盤問了去向,你倆去了極北,仍舊處在懷疑對象之中。」
「這還讓叫我回來?」
江成一愕。
你這說的,我現在回來那可就是危上加危啊。
沒想到運氣居然有這麼背…
記得是前幾年才開始大規模搜查,因為對象很多,推進進度比較緩慢。
採用的是點及面,再加上未達處隨機選取的方法。
這估摸著是被抽到了。
「別急,聽完,」
江寅擺擺手,喝了口茶,「因為對方仍舊是兩人一組,暗中再加一人,所以我就想著能不能直接除掉。」
「殺了?」
江成又一愣。
王朝論殺傷力,僅姑姑一人,周圍也沒有雷屬性修道者,這不白送?
「對,是除掉了,但並不是江蔚她動的手,也並不是在王朝附近,很難將前後聯繫到一起。
對方之後派的人,估計還在順著那一組的行走路線逐步調查。
說道這齣手之人,就和第二件事有關,待會你得去見恩人一面。
而這次讓你回來,我也只是借難得的機會,跟你說一聲——
之後,不管江家發生什麼,不管傳出什麼信息,你都不要回來。
你倆身上背負的因果非同一般,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如今,我已經讓你娘先一步離開了王朝,至於我,就爭取在有能人接手各方位置的情況下,早日離開。
你姑姑和你萬叔等人,也不必擔心,都有安排。
流雲劍宗之前與你倆牽扯過深,我也已經告知,想必明正也已經在準備當中。」
江寅笑著說出了信息量極大的話語,讓江成一陣沉默。
有的時候,家人的支持就是那麼平淡,卻意義深重。
江寅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談論這個話題。
「好了好了,去見見那恩人吧。
說起來,此人,你也認識。」
江寅嘖嘖道,
「為了除掉那幾個倒懸境,人家現在可是已經重傷在床。
問她為什麼要幫助江家,其理由卻是讓我很是費解。
想來,還是只能讓你親自與她見上一面。
嗯,白姑娘就隨我到另一處大堂喝茶等待罷。」
他將江成領到了一處房門外,隨後和白巧兒緩步離開。
江成腦子都是木的。
問江寅,也不直說,只是露出一種懷念中帶著點唏噓的神色。
讓江成感到非常不明所以。
敲了敲門,沒有回應。
江成推開房門,卻只能看見籠帳遮掩下,半躺在床上的一道身影。
「閣下?」
江成嘗試性的呼喚了一句。
「…過來。」
微弱的聲音從床上傳出。
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的江成沒有把房門關死。
但在他踱步到床沿的時候,卻沒注意到房門已經輕巧的,嚴絲合縫的關了起來。
「…好久不見。」
「???」
因為過于震驚,江成沒能第一時間說出話來。
雖然對方臉色此時顯得有些蒼白,一頭黑髮也化為了雪白之色。
但無疑…
為什麼?
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