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知微，你會怪我嗎？

  華知微的腦中，那個原先有了雛形的計劃已經定下型來。

  但也不禁為皇帝捏了一把汗，這些兒子可沒有一個省心啊。

  兒子個個都有能力，單拎出來似乎都可以登上帝位，雖然皇帝一直都明面上偏袒太子，但奈不了這些皇子個個都有八百個心眼。

  華知微突然能夠明白皇帝對太子及其母族的偏愛了。

  皇帝要是不偏袒太子，拖著不立太子，才是對國最大的危害。

  因為看起來每個皇子都有能力，都可以做儲君，可立賢這種事情就沒法說。

  舉個栗子，比如老大威望高，海外諸國只認他，外國使臣納頭便拜，是百姓眼中公認的賢明；老二，戰必勝攻必克，鎮守邊關，名聲能止小兒夜啼；老三算帳小能手，會做生意，只要他管，地方錢糧富足，每年戶部都不會有赤字；老四公正廉明，愛民如子，他管的地方路不拾遺，生活安逸，民風淳樸。

  他們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有能力當皇帝，無論誰為太子都不服誰，皇帝甚至連蠱的不敢養。

  就是現在，皇帝雖然早早地立了太子，還是皇長子，但剩下的各個皇子依舊不安分。

  要不是老皇帝威望還在，且絕對挺太子，怕是各個皇子的勢力為了能認自己的主子為太子，朝堂上會互相排擠，明槍暗棍一起來，私下也是各種利益交匯，百分百會搞得民不聊生。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你瞧，太子只是禁閉了三個月，這些皇子就搞出了這麼多動作。

  既然太子有意要收拾收拾這些兄弟，憑裴居道現在的能力，似乎也不能阻止。而太子也是個暴戾的性子，為了一己私慾，竟然能搭上九原郡九縣百姓的性命，如此草菅人命，等他登上帝位，百姓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是為了在日後更好地解決掉他們，讓他們的勢力繼續彼此消耗，所以才放任了這件事情嗎？」

  「是的，知微。」

  華知微抿了抿唇，裴居道忐忑不安地看著她，他期待著她的回答，卻又擔心那不是他願意聽到的。

  華知微的眼神瞥向別處，良久，才瞥了回來，直視著裴居道。

  「關於這件事情，我倒是想起來另一件事，如果按我對那件事情的看法的話，那我的回答，大概是不會怪你。」

  華知微面色凝重，因為她想起了歷史上的考文垂事件。

  二戰中，英國破解了德國的密碼系統，得知德國的「月光奏鳴曲」計劃，將對考文垂進行毀滅式轟炸，首相邱吉爾為了不讓德軍知道盟軍破譯了他們的密碼，便沒有進行任何防禦手段，任由考文垂被夷為平地。雖然最後歷史證明邱吉爾這一「丟卒保車」的辦法，為最終打敗德國法西斯做出了巨大貢獻，但他的做法仍舊飽受爭議。

  陽光下從來沒有新鮮事，同樣的問題，同樣的困境，不論過去多少時光，總會有人在不同的岔路口，進行相同或不同的抉擇。

  在現實中，人恰恰是根本不會以史為鑑，他們不照這面鏡子，就算你送給他，他也不照。

  因為他只能根據當下的現實情況，挑出最適合他的，按他的性格而言最有可能做出的選擇。

  性格決定命運，運氣成就未來。

  華知微閉上眼睛，整理了一下思緒，張開眼，努力給予裴居道一個微笑。

  裴居道鬆了一口氣，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在意一個人對自己的看法，到底是什麼樣的，他之前從未特別在意過別人對自己看法，頗有些「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味道。

  但此時，他發自內心地道：「太子還沒到倒台的時候，知微，未來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踐踏萬民的代價。請你相信我，知微。」

  華知微笑了起來，只是這個笑容到底包含了一些別的意味：「太子是儲君，你不希望他登基？」

  「知微，你不也另有所圖嗎？為了我們的未來？」

  華知微突然就哈哈大笑起來：「你比我了解太子。太子怕是做夢都想不到，會成為你手中的一柄利刃。」

  「知微，我想，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將他們一網打盡，然後，我們就可以，做到我們想做的事情了。

  裴居道急切地說著，像一個第一次向心愛女子述說自己偉大抱負的年輕男子，懷著豪情壯志的激動，卻又帶了些害怕被拒絕的膽怯。

  華知微認真地看著他，這個清雅如竹的男子，實則輝光似月，靜水流深般的，不甚熾烈地耕耘著他的夢想。

  他亦也有他的抱負，雖然也做好了放逐於山野的準備，但也不放棄聞達於諸侯的打算。

  他是天水之碧，不排斥山野清風，居廟堂之上，深入雲譎波詭的陰謀之中也能清雅貴致若皎皎之月。

  她願意守護這輪明月。

  這樣一顆明月心，捧到她面前，她怎麼捨得碎掉？

  這一次，輪到她靜靜的傾聽。

  「我當時聽你說話，雖然沒有回答，但我聽到了心裡。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到那個時候，我們一起打造一個屬於我們的盛世好不好？或許國境之內，宮廷之上遍布陰謀，但我們可以因為我們互相的陪伴而過得快樂，讓我們做彼此最重要的人。我們牽著手，一起朝前看，走向未來，好不好？」

  「知微，我們一起做一對從不自誇，懷有謙卑之心的天下之主，就像曾經大燕的那對開國雙王，好不好；我們一起始終坦誠，並信守我們相互的諾言，好不好；我們一起捍衛手無寸鐵之人，尊重並尊敬百姓，讓這個世界上的好人有好報，忠於這世間一切純粹的感情，好不好；我們一起讓有能力的臣子圍坐在一塊兒，不再有陰謀和秘密，不再有貪官，不再有污吏，合理稅收，好不好；我們一起對貧困窮苦的人傾囊相助，打造屬於我們的天下為公的大同社會，好不好？」

  這一次，開口的是裴居道。

  連連五個好不好，都帶了這個男子最為懇切的，想要和她一塊兒付諸行動的願望。

  華知微不可謂不為之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