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華還是很慶幸的，至少從最開始，她能感受到，裴居道雖然冷漠，但是是一個好人。
崔玉華也是公主府的老熟人了，進來自然沒有什麼好攔的，她很快就見到了華知微。
華知微並沒有特別難過的模樣，她一向不會為了感情之事過分煩惱。她向來信奉的是，與其傷春悲秋，不如不斷向前，前方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
前方或許沒有，但停留在原地，一定不會有什麼結果。
「殿下。」崔玉華走到華知微面前，福了福身子。
華知微仰起頭來，笑眯眯地看著她：「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生分？」
「臣對不起殿下。」崔玉華始終低著頭，不敢看華知微的眼睛。
華知微啞然失笑，她清楚崔玉華這麼一跪為的是什麼。
崔家勢必站在信王這邊，她的對立面，崔玉華的選擇，她沒有辦法過分責怪。
華知微站起身來，去扶崔玉華：「就算崔家和我的對立不可避免，並不影響我們是朋友。」
崔玉華並沒有去接華知微的手，而是重重地又道：「殿下！」
華知微的手頓住了。
崔玉華仰起頭，帶著些期待，帶著些執著。
華知微皺起了眉頭：「你做著這個將軍，難道不快樂嗎？你非要和一個不愛你的男人一直糾纏嗎？我不是在刻意反對你，我是在為你考慮。」
「你一旦嫁給了他，你的重心就轉移了。你當真以為，你能獲得快樂嗎？更遑論他並不愛你。」
「知微，我想為自己賭一把。你也賭過，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想法，明白我為什麼要賭。如果不這麼做，我是不會死心的！」
華知微想到自己那可笑的付出之後被辜負，直接被貶到蠻荒的封地去，悠悠地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再勸也無用，便道：「很高興你還信任我，肯把這些事情告訴我。我對你只有一句話，你自己要想清楚，什麼對你是最好的。」
崔玉華點了點頭：「我自己做的選擇，我絕不會後悔。我是怕你誤解我，我知道的，他喜歡你……」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華知微重重地把話打斷，「如果你想要的是我的祝福，我大大方方地祝福你。但出於朋友的角度，我還是希望你考慮清楚。」
崔玉華聽到華知微的話，站起了身來。
「謝謝你，這就夠了。即使日後我們因為站在對立面而敵對起來，我也不會忘記，你是我的朋友。」
崔玉華拱手作揖，朝華知微堅定地道：「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你此去衛國，一切保重。」
華知微微笑著點頭。
崔玉華沒說「如果你有什麼需要的而我能夠為你做到的，請務必來找我。」因為如果她這樣說的話，背叛的不只是華知微，而是所有人。
她只能選擇一個立場。
而這一次，她拋棄了華知微。
兩個女人的友誼，在這樣的相視一笑中，成為她們兩個人心中的秘密。
——
長興二十二年二月初二，龍抬頭，大吉日，宜嫁娶。
這次大越鎮國昭寧公主華知微，啟程嫁往衛國。
華知微一身不輸大越派頭的裝束，蓋著蓋頭，抱著華小尋和衛之顧以及它們的一胎三仔，坐進了馬車裡。
衛子安則是一副新郎打扮，騎著高頭大馬，在公主的馬車旁邊。
實際上後面還有一輛專供衛子安乘坐的馬車，但衛子安想在出城的時候，以這樣的姿態「護衛」在華知微的身邊。
華知微一坐進馬車裡，就兩耳不聞窗外事了。她右手撫摸著華小尋，左手撫摸著衛之顧，對面思歸則逗弄那三隻小貓玩。
太史綏對貓不感興趣，但這樣的場合，她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只是平靜地坐著。
一夥隊伍浩浩蕩蕩地從玄武門離開皇宮，離開帝京。皇帝站在皇宮最高處的城樓上，遠眺著這伙隊伍蜿蜒而出。
這是鎮國公主出嫁的巨大場合，事關兩國聯姻，是以文武百官也都在現場。
裴居道眯起眼睛，凝望著這伙遠去的隊伍，他看起來很平靜，但也許，他的魂早已隨著這伙隊伍遠去。
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應該放在什麼地方。
徐景湛就站在裴居道的身後，他一隻眼睛看著華知微遠去的隊伍，一隻眼睛觀察著裴居道的反應。
徐景湛想著想著，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了裴居道的身後。
「她走了，你開心嗎？」
徐景湛冷不丁問了這樣一句，裴居道立即警惕了起來，淡笑道。
「徐大人，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
「我有什麼不能問，世人皆知，我愛慕昭寧公主。如今昭寧公主遠嫁，我這個傷心人，世人自然偏心我幾許。我就是想問，昭寧公主此去，你離你的大業又更近了一步，你，可開心否？」
裴居道甩袖扭頭，甚至連眼神的餘光也不願意看見徐景湛。
「開心？如今什麼也沒有，我談何開心？」
「看來大冢宰真是一個實誠的人。得要看到實物，真正抓在自己手裡，才算得上放心。」
裴居道嗤笑了一下，並不回答什麼。
「如今昭寧殿下走了，你留在帝京，你不怕嗎？」
「我有什麼好怕的，我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我倒是很期待，大冢宰會怎麼解決我這個身為公主黨的眼中釘肉中刺。」
「你是有才之人，大越若失了你，是大越的損失。我身為大越的天官，怎麼能讓有才之人，不為大越效力呢？」
「黨派之爭，全看立場。大冢宰竟然還會在乎有才無才，我還以為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呢。」
裴居道敷衍的笑了一下，徐景湛也滿臉戲謔。兩個男人就在這樣衷心的笑容中，將某些事情，徹徹底底地理了個清楚。
華知微的和親隊伍一路前行，來到兩國邊境的刺桐城。
此時是初春，並沒有漫山遍野，火紅似海的刺桐花開。
華知微進入驛站休息，天色將晚的時候，華知微的門被敲響。
「咚咚咚。」
「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