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斜,暮色將臨。
橙紅色的餘暉灑落,打在金黃的琉璃瓦上,朱紅的宮牆暈染上淡淡的金光。
位於內城以北的永義街,原本正靜靜盤踞在夕陽柔和的光線中,突然一道整齊而響亮的腳步聲,驀地打破周遭的寧靜,像是滴入涼水的熱油,肉眼可見的沸騰翻滾起來。
永義街附近這一片,居住的多是宗室王爺,或自祖上傳下來的勛貴府邸,恭王府就在其中位置最好的一條街。
作為先帝時期,最為受寵的皇子,恭王出宮開府後的府邸,自然不可能不精美闊綽,除雕樑畫棟富麗堂皇外,其格局同樣十分驚人,從街頭走到街尾,俱是恭王府的範圍。
身穿飛魚服的錦麟衛,隊列整齊的快步進入永義街,刀鞘在快速走動間碰撞到身體,而發出的此起彼伏的撞擊聲,像是一道明顯的信號,讓不少王府侯府的側門裡,悄悄探出一隻只腦袋來。
原本攜著好奇的目光,在看清外面之人的身份時,齊齊嚇得臉色一白,連忙縮回窺探的腦袋,撒著腳丫子往內院跑去通傳消息。
一時間,永義街附近幾條街巷,在同一時刻變得躁動不安,甚至有些膽小的家主,還以為錦麟衛是來抓自己,駭得打翻手邊的茶盞,好半響沒喘過氣來。
這京城誰人不知,凡是有錦麟衛上門,都意味著出了大案,且是危及全府人性命的案子。
恭王府有自己的眼線,在錦麟衛踏入永義街的那一瞬,就有人著急慌忙的傳回消息,然而還不等恭王做出反應,恭王府就被錦麟衛圍得密不透風。
恭王頓時面色大變,心裡湧起不祥的預感。
他再維持不住臉上的平靜,腦中思緒千迴百轉,想著自己會不會被皇后出賣,又想是不是哪裡露出破綻,還想到為表明自己無辜而刻意出京的端王
就在他思考著,等會兒會遇到哪些情況,以及該如何解釋時,就看見錦麟衛副使張居,大刀闊步的自外面進來。
「這不是張副」
恭王快速收斂起情緒,作勢和進來的人寒暄,卻見對方直接道:「微臣奉陛下之命,帶人看守恭王府,還請恭王及府中諸人,莫要隨意走動。」
他表情肅然,板著一張威嚴的臉,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恭王心裡說不慌是假的,好在他平常夠理智,即便遇到錦麟衛上門,也沒立即慌得亂了手腳,而是朝著張居點了點頭,準備詢問他皇帝突然囚禁恭王府的緣故。
只是他這話尚未出口,就被從張居身後出來的,穿著一身高品階內官服飾的人,給驚得咽回肚
子裡。
「奴婢見過恭王。」趙安榮笑眯眯的打招呼。
恭王臉色不可避免的一沉,卻又在下一刻若無其事的笑起來。
「原來是趙內官,不知趙內官前來所為何事?」
趙安榮眯眼道:「是這樣的,恭王妃有一物要呈於陛下,特命奴婢前來拿來。」
恭王心裡咯噔一聲,眼睛向趙安榮打量過去,卻無法從他臉上發現什麼。
怎麼回事,他的王妃什麼時候進的宮,他居然一點不知道!
他雖然有把握,自己做的那些事,恭王妃根本無從知曉,但現在錦麟衛突然上門,裡面顯然有異,或許就是因為她,對著皇帝說了什麼,才導致現在恭王府被圍。
一想到這個情況,恭王臉色變了又變,眼裡閃過銳利的光芒。
趙安榮看著對面表情突然凝重的人,依然笑著拱手道:「陛下還等著奴婢回宮,奴婢就先不打擾王爺,不過還得勞煩王爺為奴婢指一指前往正院的路。」
恭王回過神,強行扯動嘴角,開口道:「這有何難,本王讓張管事帶趙內官前去就是。」說著對旁邊的張管事點了點頭。
「如此,奴婢就多謝王爺。」
趙安榮沒有拒絕,衝著恭王躬了躬身,在張管事的帶領下往正院走去。
相比起恭王府維持著表面上的平和,承恩公府可以說是亂成一團。
得知錦麟衛上門的消息時,上到主子下到奴婢,俱嚇得花容失色,驚叫連連。
承恩公府的兩位老爺,當時就腿軟的差點跌到地上,臉上血色盡失,惶恐萬狀,如那驚弓之鳥,本就心裡有鬼的承恩公夫人,更是白眼一翻,直接嚇暈了過去。
頓時,驚呼聲,跑動身,哭泣聲,在承恩公府這座寬敞的府邸響起。
很快,京中凡是有做官的人家,都得到恭王府和承恩公府,讓錦麟衛圍起來的消息。
一時間眾人譁然,不提恭王府,承恩公府那是什麼人家?那可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啊!
誰不知道太后娘娘,對娘家多有扶持和維護,只要有太后娘娘在一日,他們就沒想過承恩公府會出事。
而有些敏銳的,已經把目光投向宮中。
不過這個時候,沒誰敢往宮裡打探消息,俱是關門閉府,免得被牽扯進去。
倒是不少人在心裡琢磨,這次又是雷聲大雨點小,還是真正的暴風雨前的寧靜。
京城陷入詭異的靜默,所有人的目光穿過漸起的暮霧,齊齊落向那座磅礴森嚴的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