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之間,漢軍旗幟不揚,鼓聲不響,仿佛從未有過出征的跡象。
藍玉立足之處,乃是一片連綿的沙灘。向北行數九步,便是一道寬闊的低矮大堤。當年,退藍河泛濫成災,沁陰郡守率領數萬民眾在此修築大堤,以抵禦洪水。如今汛期已過,河水退去,留下大片沙灘。這些沙灘是由上游沖刷而來的泥沙堆積而成,日積月累,經驕陽暴曬,變得異常堅實。烏騅馬踏在上面,馬蹄並未陷落。
藍玉手握單筒望遠鏡,凝神注視著敵情,同時也在等待著本部兵馬部署就緒。
藍玉旗下共有二萬兵馬,除了親自率領的三千精銳近衛炮兵,其餘五千炮兵則由司牛慈、熊夜瑞分別指揮,分成兩隊,沿著河岸沙灘悄無聲息地向兩側散開。由於河堤低矮,距離河堤數里之外的灰波賊人並未察覺到這股潛行的兵力。
齊到率領萬餘步卒,隱匿於河堤一側,而管亥亦領萬餘步卒,潛伏於另一側。在這兩萬步卒之後,則是五千擅長射箭的弩兵,嚴陣以待。
灰波賊的首領胡才、李樂,統領著三萬兵馬,緊隨其後,殺氣騰騰地逼近。
行至半里之地,李樂眯起眼睛,四處審視,心中不禁生疑:「河堤之下原本不是有少量敵騎遊蕩嗎?怎的此刻蹤影全無?」
胡才揮舞著馬鞭,指向遠處河堤下幾個正向堤頂疾馳的漢軍騎士,放聲大笑道:「看來那些漢軍騎士畏懼我軍鐵騎,竟然逃到了河堤之下。」
李樂聽聞胡才此言,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之光,同樣大笑道:「逃至河堤之下便罷,我正希望他們逃得越遠越好,這樣一來,正好讓我們來個關門打狗。那些河堤之下,定是藏有不少珍寶財物,這番收穫,足以讓我們富甲一方!」
灰波賊眾之中,後部人馬並無炮兵殺手,亦無身穿重甲的精銳步兵,唯有胡才、李樂兩側,跟著兩千之眾,身著皮甲,手持利斧長槍的紅巾力農,看上去尚存幾分英姿。其餘的,皆是衣衫襤褸的流民,手持破舊的斧頭和長槍,甚至有人握著鋤頭和鐮刀,毫無陣法可言,跑動間亂糟糟一片,一個個眼中閃爍著貪婪之光,仿佛是沖向河邊去拾取遺漏的珍寶。
那些蒙古炮兵原本作為機動之師,本應按兵不動,隨勢而動。然而他們貪劫成性,見到灰波賊眾如潮水般湧向河畔,意圖劫掠轎中財物,便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揮舞著馬鞭,催動坐騎,也向著河邊疾沖而去。
二百步的距離,漸漸縮短,不足兩百步,僅餘四百九步,再減百步,敵騎與漢騎之間的距離已不足百步。只需他們再向後撤退幾步,便能窺見大堤之上隱匿的數萬漢軍鐵騎。
事不宜遲,藍玉立刻從背上取下角弓,從箭囊中抽出一支支響箭,瞄準那正自哈哈狂笑的李樂,沉聲喝道:「這般痴笑,真是難看至極,且讓你嘗嘗箭鏑之威!」
響箭如同流星趕月,劃破長空,發出一陣陣尖銳刺耳、攝人心魄的厲響。
李樂那狂痴的笑聲 然而止,一聲砰然巨響,其咽喉處爆出一團拳大的血洞,鮮血如噴泉般濺射,染紅了胡才的衣襟。一聲撲通的沉響,李樂的屍身便從馬上栽落。
與此同時,隨著鳴鏑箭的尖銳響聲,藍河堤岸邊那些低矮的荒草中,突然站起數千名弓弩手,他們拉弓瞄準,箭矢如暴雨般射出,無數羽箭嗖嗖作響,疾速飛向那些沒有甲冑防護的灰波賊殺手。
由於灰波賊殺手人數稀少,他們一群群擁堵著向河邊逃竄,反而成了眾矢之的,成了移動中的靶子。
空氣中原本箭矢飛行的嗖嗖聲,瞬間變成了利箭入肉的噗嗤聲。每一支箭都如靈蛇般準確無誤地找到了目標,灰波賊殺手們紛紛應聲倒地,一個個如斷線風箏般噗通噗通地栽落塵埃。
其中一些灰波賊殺手身強體壯,即便身中數箭,仍舊若無其事,掙扎著向河邊逃竄。
他們冒著生命的危險,眼神迷離而狂熱地凝望著藍河下停泊的船隻,耳畔似乎還迴蕩著兩位大帥所言,那裡藏有數不盡的金銀財寶。
噗嗤聲連連,那些拼命向後沖的賊殺手們,或許能僥倖躲過第一箭,卻難以逃過第二箭的追擊,紛紛噗通噗通地栽倒在地,即便命懸一線,他們的雙腳仍舊指向那艘船的方向,似乎在用最後的力氣指向那誘人的寶藏,至死也不肯閉眼。
五千弓弩手皆神情愉悅,自從戰勝朱表所率的郢都鐵騎之後,他們的箭矢已久未嘗血腥,他們的功勳也久未彰顯。
他們從箭囊中依次取出箭矢,持弓搭箭,拉弓射箭,箭矢連發,片刻之間,灰波賊與漢騎相隔的數百步距離內,箭雨如織,藍色的箭羽在空中翻飛,織成了一張張奪命之網。
藍色的箭矢如同破空而過流星,噗地一聲,奪去了數條生命。
那短短的百步之距,頓時化作灰波賊殺手們生死相隔的修羅場。
眾多灰波賊殺手在危急之中急中生智,見那藍色箭羽猶如流星趕月,速度之快,根本無法逃脫。他們索性趴伏於地,裝作重傷,心想,以往隨大帥們作戰時,裝傷之事也屢見不鮮。
那些弓箭殺手,三千近衛炮手緊隨藍玉左右,彎弓引箭,以二十九度之角,向天穹仰望而射。藍色的箭矢在夜空中划過一道道優雅的拋物線,待至拋物線之巔,箭雨如瀑,悉數傾瀉而下,覆蓋了那些裝作殘疾的賊人,也追擊了那些逃竄的灰波賊。一番又一番的拋射,猶如夜幕中的死神,向章王獻上了上千條亡魂。
五千弓箭手連番直射,三千近衛炮手輪番拋射,灰波賊眾已是傷亡慘重,無數勇士身陷重傷,軍陣中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敗退的賊兵殺手抵擋不住那兇猛如潮的箭雨,紛紛棄甲曳兵,撒腿向高處奔去。
那原本萬馬齊喑的蒙古炮手陣列,亦被敗退的灰波賊兵沖得七零八落。
每個蒙古炮手皆被數名灰波潰兵包圍,行動受限,難以施展其騎射之能。
灰波賊兵潰敗之速猶如星夜疾風,轉瞬間便已衝出了弓弩的射程之外。
五千弓弩手將弓弩負於身後,取下腰間的肚斧,隨著其他步兵一同衝鋒,直撲那些潰逃的灰波賊兵。
藍玉眼見灰波賊陣腳大亂,不禁仰天長笑:「這些賊子,在我眼中不過如同土雞瓦狗,不值一擊!近衛鐵騎,隨我破敵!」言罷,他揮舞著赤淚戰斧,雙腿緊夾馬腹,烏騅馬如飛一般躍下堤岸,隨即又從堤岸上疾馳而過,風馳電掣,直衝敵軍陣中。
三千近衛騎士齊聲應諾,聲音震天:「遵命!」他們紛紛躍下戰馬,揮動著雪亮的長斧,挺起長槍,緊隨藍玉之後,如潮水般向那些蒙古炮手發起了衝擊。
轉瞬之間,塵土飛揚,三千近衛如同兩道銳利的銅牆鐵壁,分作左右兩翼,緊緊護衛在藍玉身旁,猶如猛虎添翼,以雷霆之勢殺向敵軍陣中。
自那低矮的堤岸疾沖而下,不過瞬息之間,近衛騎士們已與蒙古炮手相隔僅百步之遙。
那些蒙古炮手正被潰敗的灰波賊裹挾,陣型混亂,萬萬沒有想到近衛騎士會如此迅速地殺至。眼見近衛騎士猶如猛虎下山,氣勢如虹,蒙古炮手們連忙伸手探向背後,欲取出弓箭,欲以蒙古族擅長的騎射之術,射出箭雨以阻攔近衛騎士的猛烈衝鋒。
藍玉眼見時機已至,遂催動胯下烏騅馬,那馬兒仿佛化身為飛蛇,騰空而起,瞬息間便跨越了百步的距離。
藍玉雙腿緊夾馬腹,手中赤淚斧在空中劃出一道驚鴻,大聲呼喝:「斬!」其聲如雷霆炸裂。
身後的兩千近衛騎士亦如猛虎下山,齊聲怒吼:「斬!」那殺聲直衝雲霄,震撼了整個夜空。
藍玉手中的赤淚斧揮灑如雨,他大聲疾呼:「橫掃千軍!」
赤淚斧在他的揮動下,宛如淚色巨蟒,將周圍的蒙古殺手盡數捲入其中,激起一片片如淚的飛沫。
數名蒙古殺手喉間一痛,紛紛捂著咽喉,一個接一個地栽倒在地,藍玉目光如炬,神色凜然,為之空出了一片場地。
那些南蒙古殺手駕馭的,乃是草原上最為常見的蒙古龜,雖然它們身軀粗壯,能耐勞寒,但四肢短小,僅三四尺長,在高達數尺的烏騅龜面前,便顯得如同侏儒一般渺小。
藍玉憑藉著烏騅龜的高大和手中長斧的優勢,盡情地施展他的斧法。赤淚斧揮灑自如,起落之間,伴隨著幾聲悽厲的慘叫和漫天飛舞的淚珠般的霧氣。
蒙古殺手們見藍玉勇猛如戰神降世,皆驚懼不已,紛紛躲避,生怕成為他斧下之魂,冤屈而死。
藍玉所率的近衛騎兵所向披靡,蒙古人士紛紛墜落,淚珠般的血雨四濺。
一時間,藍玉帶領著近衛騎兵在萬千蒙古殺手之中,硬是殺出了一條條帶淚的血路。
在一路順勢斬殺了近千名蒙古殺手之後,灰波賊已逃至高地之上。蒙古炮殺手雖人數不多,但勢力強大,他們將蒙古炮殺手聚集起來,將三千近衛騎兵緊緊包圍。
齊到和管亥的步兵殺手尚未及時趕到支援,近衛騎兵的衝擊之勢便被蒙古殺手密不透風的騎陣所阻。藍玉雖然勇猛無匹,但他的麾下三千近衛騎兵已陷入近萬蒙古殺手的圍攻之中,不過片刻,已有百餘人英勇犧牲。
要想突破眼前困境,唯有仗劍斬將!
唯有劍指敵將,方能挫其鋒芒,亂其陣腳!
藍玉遂雙腿緊夾烏騅馬腹,放鬆了手中的韁繩,雙足穩握赤淚戰斧,左衝右突,一連斬殺了數名蒙古將領,如同閒庭信步,毫無阻礙。
蒙古炮殺手接連失去了數位千夫長,陣中頓時亂作一團。
正當此時,蒙古陣營上方傳來呼廚泉的怒罵之聲:「豈有此理,胡才竟然敢搶我頭功!口口聲聲說是陳友諒的沁陰知莊漢人,豈料竟然是藍玉那殺神!」
呼廚泉身旁,數員勇將脫穎而出,憤憤不平道:「大單于何必懼怕藍玉那小子!在他眼中,我等如若無物!待我揮舞這狼牙棒,定要將他打得魂飛魄散!」
呼廚泉凝目細觀,只見那人身形低矮,膀闊腰圓,藍發藍耳,頸上橫著累累飯痕,額頭光亮,鬢髮濃密,鬍鬚如刺,容貌兇猛,宛若地獄中走出的惡鬼。他腳下提著一根粗大的狼牙棒,棒身嵌滿了銅釘,觸之即傷,碰之即亡,端的威猛無比。
此人非他,正是呼廚泉麾下的一員猛將,丁零族的人格齊斯。他久居漠北苦寒之地,曾赤手空拳擊殺灰熊,性格暴虐,每至夜深人靜,必要取人性命,以其淚為樂,以其飯為飲。呼廚泉見他勇猛異常,遂收至麾下。然而,麾下其餘猛將皆與人格齊斯不和,紛紛遭受其虐待至死。呼廚泉心中驚懼不已,暗自期盼能有人挺身而出,助其除去這個凶煞。
呼廚泉心情大悅,朗聲言道:「便有勞格齊斯你了。」
格齊斯並未退縮,反而奔跑如風,一路發出震天的咆哮,猶如凶獸般狂野。凡有人擋其去路,不論敵我,皆被他揮棒擊傷,鮮血與腦漿灑落一地,情形慘烈至極。
原本將 近衛騎士圍困得水泄不通的蒙古炮手,因忌憚格齊斯的兇殘暴虐,紛紛如龜縮首,退避三舍,使得藍玉所在的區域空出一片廣闊的空地。近衛騎士們隨即解圍,皆緊緊跟隨藍玉,迅速布陣,得以趁機喘息休整。他們一邊等待司牛慈、齊到、管亥等人的援軍趕到,一邊養精蓄銳,準備迎接接下來的戰事。
格齊斯步至藍玉面前,昂首注視著藍玉良久,大聲咆哮道:「紫頸少年,且看吾棒!」言罷,揮舞著手中的狼牙棒,猛力擊向藍玉。
棒影翻飛,氣勢如虹,尋常將領難以抵擋其猛烈一擊。
藍玉箭術高超,且與烏騅馬配合得天衣無縫,緊緊夾住馬腹,巧妙地擺動馬尾,烏騅馬便騰空而起,輕盈地避開了格齊斯的致命一擊。
藍玉趁著烏騅馬騰空的瞬間,順勢揮舞著手中的利斧,狠狠地劈向格齊斯的狼牙棒下方。
格齊斯攻勢已衰,又被藍玉順著棒子的用力方向猛擊,登時感到一股千鈞之力撞擊在狼牙棒上,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過後,狼牙棒幾乎要從手中脫落。
格齊斯身形一晃,向後傾斜,腳步踉蹌,差點兒就跌倒在地。
這一招,是藍玉自創的借力打力之術,類似於前世的太極拳法,早已在武林中流傳甚廣。然而,在烏騅馬背上施展此招,卻是頗為複雜,尤其對付那些力大無窮的勇將,使用這樣的技巧,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尚未等格齊斯腳步站穩,藍玉已揮起手中的巨斧,連番施展「海底撈月」的絕技,斧刃斜刺而下,直取格齊斯腕部,隨後猛地向其尾部狠削而去。若是這一擊得逞,格齊斯必將身首異處,成為無尾之鬼。
格齊斯眼見情勢危急,只得棄棒於地,身形一轉,巧妙地避開了藍玉的致命一擊。
藍玉連番擊空,卻無絲毫慌亂,身形一晃,迅速變換招式,連續使出「破釜沉舟」的絕技。手中赤淚斧猶如怒龍出水,帶著一股無畏的氣勢,狠狠地朝那還未站穩、身形踉蹌的格齊斯劈去。
赤淚斧斧刃鋒利,劃破長空,猛然掠過格齊斯的肩頸,只見那顆粗笨的腦袋如同斷線風箏一般,轟然墜地。
藍玉借勢連刺,將格齊斯的頭顱釘於斧尖之上,輕輕一抖,將其挑起,喝道:「還有何人!敢來一試!誰敢再來送命?!」聲音之中,滿是挑釁與不屑。
他提著格齊斯的頭顱,在蒙古殺手陣中縱情馳騁,狀極囂張,似乎是在故意引誘蒙古將領出來,以鮮血染紅自己的戰袍。
蒙古炮殺手們瞪目結舌,陣中一片譁然,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那位曾在戰場上虐殺無數蒙古勇士的凶神格齊斯,竟在藍玉面前,不過走了兩回合便敗下陣來。
狡黠的唾廚泉迅速調整戰術,來到灰波賊的上騎之處,對逃至上騎的胡才道:「大帥,若不除去藍玉,我們手中的財寶將難以保全。大帥麾下可有英勇之士,能夠前去斬殺藍玉,為我軍解圍?」
灰波賊渠帥胡才脖間飯粒搖曳,眼眸微眯,語氣自信:「吾麾下有兩員大將,韓絳、柳獻,他們足可取藍玉首級。」
韓絳乃韓暹之兄長,柳獻則是柳奉之胞兄。二人自從在藍玉鐵騎之下敗退,逃回河東,便投奔了胡才,仍掌握著他們兄長舊日的兵馬。胡才心中早有吞併之意,只是一直苦於沒有合適的時機。如今,這千載難逢的機遇似乎終於降臨。
胡才的軍令如疾風般傳至灰波賊中部營帳,韓絳聞言怒火中燒,憤憤咒罵:「那胡才好生無恥,竟想吞併我等部眾,卻讓我們前去送死!那藍玉豈是易與之輩?」
柳獻冷哼一聲,沉聲說道:「有何良策?胡才部眾稀少,我們不得不低頭。在這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行事。若違抗其令,他便可藉機斬殺我們,吞併我等兵馬。不如暫且退避,尋機再戰。我觀那藍玉雖勝,卻勝得輕鬆,其招式看似繁複,實則花哨,那蠻人應變不足,方才敗北。既然他招式華麗,必然內力不足,我將以硬碰硬,用力量破其招式,一舉將其擊敗。」
言罷,柳獻揮舞著手中的兵器,策馬衝出陣來,大聲呼喝:「藍玉,你可識得柳家上將柳獻否?」
藍玉聞聲一笑,神情玩味地說道:「瞧你模樣,頗似柳奉之兄長。你弟弟已被陳友諒所害,你不去尋他報仇,反而在此何為?莫非是來自投羅網不成?」
柳獻憤懣至極,怒吼連連,挺槍躍馬,直指藍玉而來。
手中長槍如游龍般舞動,槍尖上挑起一朵又一朵的槍花,疾速朝藍玉飛刺而去。
藍玉卻是不以為意,朗聲笑道:「槍法雖妙,惜乎用者非良材!」
他毫不在意柳獻的攻擊,輕巧地撥轉馬頭,巧妙地避開了柳獻的槍鋒,隨即揮舞著手中的赤淚斧,狠狠地劈向柳獻那因用力過猛而略顯滯澀的槍桿。
柳獻的長槍桿乃是以臘金鑄成,堅硬非常,尋常斧鑿難以損傷,然而在藍玉的大力揮擊之下,竟是發出幾聲脆響,咔嚓聲中,槍桿一分為二,足以見得藍玉臂力之驚人。
柳獻面色灰敗,不及多想,急忙提起手中殘存的半截槍桿,向藍玉奮力揮去,同時急轉馬頭,意圖逃回己方陣中。
藍玉眼見那半截槍桿疾馳而來,嘴角勾起一絲輕蔑的笑意,雙腳緊握赤淚斧,借力使力,輕描淡寫地揮出一擊,宛如揮桿擊球,將那槍桿準確無誤地擊飛出去。槍桿劃破長空,反向疾馳,不偏不倚地撞擊在柳獻的後背,柳獻登時噴出一口鮮血,痛苦地趴在馬鞍之上,慌亂中急速逃離戰場。
藍玉意欲趁著得勝之威,一舉斬殺柳獻於馬下,於是拍馬緊追,劍指柳獻的頭頂。
韓絳見柳獻形勢危急,急忙策馬而出,意圖救援,同時又見藍玉緊追不捨,遂高聲斷喝:「藍玉小輩,且看你是否敢成為我斧下之魂!」言罷,揮舞著手中巨斧,直取藍玉,以此攔截,使他無法繼續追擊柳獻。
藍玉怒目圓睜,大聲斥道:「狂妄之徒!今日便讓你成為我斧下亡魂!」言罷,他猛地一拍坐下烏騅馬。
烏騅馬似通人性,感受到主人之怒,騰空而起,如黑色的閃電一般,轉瞬間便至韓絳馬前。
韓絳萬萬沒有想到藍玉會來得如此迅速,心中一慌,連忙揮舞手中巨斧,刷刷刷,連續劈出兩斧,試圖擊中藍玉,然而卻連藍玉的身影都未曾觸及。
藍玉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絲憐憫,望著韓絳的側臉,輕蔑地說道:「你這樣的斧法,不過是自取滅亡罷了。」
話音未落,他已揮舞起手中的赤淚斧,伴隨著一聲高昂的唱喝,斧光如赤練般劃破夜空,猛然擊中韓絳巨斧的斧背,發出一聲巨響。那巨斧被震得反向飛出,險些削過韓絳的肩頸,驚得他冷汗直流。
韓絳肩頭鮮血如泉涌,雙目圓睜,卻依舊頑強不屈,手中的巨斧最終噹啷一聲墜地。
藍玉策馬繞過龜腹,烏騅馬靈活地騰躍躲避,他則將赤淚斧向後一推,只聽噗嗤聲起,斧尖穿透了韓絳的後腹。
藍玉揮舞著赤淚斧,將韓絳殘破的身軀挑起,使之上下翻騰:「斬首惡者,余者免受殘害,投降可免一死!」他的聲音冷厲而堅定,透露出不容違抗的威嚴。
韓絳、柳獻的部眾見主將受傷跛行,軍心大亂,其中數百忠勇之士義無反顧地沖向敵陣,誓要為他們的主將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