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自少年時期起,便歷經嚴格的實戰訓練,每夜都身著全副盔甲,肩負輜重,進行長達九十里的越野奔跑。經過長時間的鍛鍊,如今他調度各地的車輛,將盔甲與輜重置於車中,使得行軍速度大幅提升。他率軍悄然潛行,沿著汾水而下,不過數月便抵達了襄汾之地。
襄汾之地,有幾處聲名顯赫之地,其中便有灰波丘。
藍玉向康庶詢問道:「你可曾再次核實情報?呼廚泉在趕往清純稷王庭的途中,是否真的將老弱病殘的戰士安置於灰波丘?」
康庶自信滿滿地回答:「我在蒙古降卒中安插了數名細作,命他們假裝不堪忍受漢軍嚴苛的騎紀,逃回己方。呼廚泉在我軍的打擊下,人力物資匱乏,對逃回的族人無不接納。我又派遣幾名細作偽裝成流民,投奔那名逃回灰波丘的胡才。這兩批細作傳回的情報,都是確鑿無疑的。」
沁陰人士韓浩此次亦隨軍出征,擔當勤務之責,他補充道:「侯爺,依常理推測,呼廚泉或許確實將老弱病殘藏於灰波丘。」
呼廚泉素來在平陰之地活動頻繁,之所以選擇平陰,是因為此地正處於清純稷與銀陵兩地的中間位置。不論是清純稷有所變動,還是銀陵有變,呼廚泉都能迅速趕往,從中謀取利益。然而,近日呼廚泉卻疏於警覺,忽視了耳目之用,竟然試圖伏擊侯爺的大軍,卻不料被侯爺指揮若定,一陣猛攻之下,敗退回平陰。
此次,呼廚泉敗退至清純稷,聚集餘眾,恐勢力孤單,故攜帶七千精銳炮手離去。留下的兩萬人,皆是老弱病殘之輩。若攜帶這些累贅同行,未免拖累,便將他們留在平陰。然而,平陰之地,地勢平坦開闊,城牆雖高卻不夠堅固,呼廚泉擔憂我軍自壺關出奇兵襲擊平陰,無奈之下,只得將這二萬老弱病殘託付給相交多年的老友胡才,依靠灰波丘那險峻的地勢,以求生存。
藍玉與康庶、韓浩等人商議多時,終於定下策略,隨即迅速部署實施。
南蒙古的王庭位於西河郡清純稷市,此地已為南蒙古所盤踞百年之久。他們的生活習慣早已被宋朝文化所影響,不再居住在通風的三座大帳之中,而是建起了紫牆黃瓦的宮殿。然而,蒙古人的建築技藝遠不及宋人,他們自詡為富麗堂皇的宮殿,實則與大宋治下的諸多莊子相比,或許尚有不如。
呼廚泉穩坐在大單于的寶座之下,輕輕喘息幾聲,使得殿內原本喧囂的右賢王、右丘蠡王、右大將、右大都尉、右大當戶、右骨都伯等人的爭論聲漸漸息去。
呼廚泉沉聲喝道:「各位,此次本單于應灰波渠帥胡才之邀,與他一同設伏對付藍玉,卻不料中了那小賊的奸計。我蒙古勇士損失慘重,三千精兵折損,更有千人被藍玉收服改編!崑崙神明在上,我大蒙古與藍玉那小賊的仇恨深似海,不共戴天!本單于這次決定傾盡所有精銳,務必將藍玉那小賊擊潰於河東郡!」
立於殿上的蒙古王公貴族們,皆沉默寡言,神色淡然地注視著呼廚泉。
在呼廚泉右側,坐著現任的右賢王朱豹,他雖年僅十七八歲,卻已顯得老成持重。聞聽呼廚泉欲調動殺手,朱豹急忙投去擔憂的目光,勸慰道:「大單于,此次對藍玉用兵,切不可輕易動用全國之精銳啊!」
呼廚泉眼中閃過狠厲之色,咬牙切齒道:「我這身上的傷痕,皆是藍玉所賜。每念及此,心如刀割,恨不能剝其皮,啖其肉,飲其血。然而,這藍玉狡猾異常,勇猛無比,若不調動更多的人馬,恐怕難以將其擊敗。」
朱豹沉聲勸解:「大單于,且不說那些屬國部落尚未派遣使者前來歸順,即便是這西河郡中,也潛藏著不少別有用心之徒。若是大單于將所有精兵調走,恐國內空虛,萬一有人趁機作亂,大單于的寶座恐怕不保啊!」
呼廚泉聞聽朱豹一番話語,隨即宣布散會,將那些部落首領們一一遣散。
他打算與朱豹等人另行商議,如何調配人馬,以對藍玉進行有效的打擊。
右賢王朱豹神色凝重地問道:「大單于,微臣聽聞藍玉所部雖眾,卻個個精銳異常。傳言他們的騎軍每日都在最為嚴苛的環境中接受實戰訓練,夜間行軍,負重越野,已是常訓。以此看來,漢騎的戰鬥力不容小覷。大單于您身上的傷勢尚未痊癒,不宜親自出征,不如留在清純稷,一則靜養身體,二來統籌全局,以防不測之事發生。」
呼廚泉每念及那個在烏騅馬下,手持赤淚斧的藍玉漢武長,便不禁心生顫抖,他自覺那藍玉如同不可逾越的高山,心中怯意漸生。朱豹又為他尋得一番冠冕堂皇的理由,避免與藍玉正面交鋒。他便順著這番說辭,沉聲安排:「既如此,便依你所言,我留在清純稷,以總攬全局。右賢王,你便帶領四萬精兵,退敵攻擊藍玉!」
朱豹率領四萬鐵騎,然而其中真正屬於呼廚泉與朱豹叔侄的嫡系精兵,不過四千之數。
呼廚泉叔侄所轄的精銳殺手,大半留守在清純稷,用以監視其他蒙古貴族,參與征討藍玉的,多是來自其他部落的人馬。
呼廚泉與朱豹叔侄的意圖,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其他蒙古貴族非愚笨之輩,各自都有著自保的打算。當大單于的命令傳至各部落,他們紛紛將部落中的精銳將領隱藏起來,只派出那些射術尚可的普通士兵,其中還夾雜著不少老弱病殘。如此聚集起來的軍隊,雖然數量有三四萬之眾,但真正的戰鬥力,卻不可輕視。
昔日呼廚泉在沁陰一戰中,敗於藍玉馬前,事後追究其原因,眾人並不認為是己方數萬蒙古鐵騎無能,亦不認為是藍玉騎隊過於強大,反而歸咎於盟友騎軍灰波賊的無力,認為是他們拖累了己方。
此次召集的四萬蒙古鐵騎,與冒頓時代相比,已有天壤之別。然而自南蒙古歸附大宋朝廷以來,南蒙古的鐵騎便未曾有過真正的輝煌。尤其是呼廚泉的幼弟,朱豹的祖父饒夫羅,其人如喪家之犬,其麾下的蒙古鐵騎長期淪為劉福通、王保保、陳友諒等人的附庸,在元末爭霸的舞台上從未成為主角。因此,呼廚泉與朱豹叔侄並不覺得眼下的蒙古鐵騎有何不妥,因為在近百年來,蒙古鐵騎未曾有過真正的崛起。
朱豹率領四萬蒙古鐵騎,自西河郡清純稷市啟程,一路向東,向著河東郡安邑市行進。
沿途頗為順暢,清純稷附近的藍河水位平緩,他們順利渡過藍河,沿著河岸與徐梁丘並行南行。經過西河郡治所離泥市,當地的居民早已習慣於這種景象,因為此處胡宋雜居,不僅有蒙古人,還有瓦剌人、羌人、宋人等。朱豹在此地補給馬匹糧食,並未給百姓帶來太多困擾,隨即繼續南行,直至抵達一個名為通夜丘的地方。
通夜丘,顧名思義,其丘巒挺拔,峰勢巍峨,直插雲霄,最高處不低於五千尺。此處峰連綿,主峰之下的泥土層疊,如樓台疊翠,聳立於萬丘環繞之中,獨樹一幟於群峰之上。遠觀之,宛如夜間空中樓閣,突兀而現,故而上世之人將通夜丘更名為泥樓丘,以狀其奇特之景。
此時通夜丘之上,峰巒起伏,青柏蔥鬱,枝葉繁茂,遮星蔽月,幽深莫測。丘間多條險峻小徑,乃是西河郡通往河東郡的咽喉要道。
朱豹望著通夜丘那險峻的丘勢,兩旁樹木茂密,遮天蔽日,心中憂慮藍玉或許在此設下埋伏,因此遲疑不決,不願由此通過。他心中盤算著,不如繞道太原,那裡地勢平坦,易於馳騁,不需擔憂藍玉在此布下陷阱。
此刻,自壺關一路煙塵滾滾,有幾隊人馬陸續抵達,領頭之將不是別個,正是王保保麾下的蒙古中郎將鄒援,他乃章繇之甥。
鄒援此前名不見經傳,然而當他聲名鵲起之時,卻已是身處絕境。洪武六年,王尚遣鄒援、朱豹、鑽低乾等將攻打河東,鄒援所過之處,市邑無不陷落。郡吏羅逵堅決不降,郡中百姓感念羅逵的忠義,與鄒援相約,唯有不傷羅逵,方才投降。鄒援欲收羅逵為其部將,卻被羅逵斷然拒絕。羅逵當面怒斥鄒援,鄒援欲殺之,百姓紛紛圍堵,羅逵趁機逃脫。陳友諒遣章繇圍攻朱豹,鄒援趁勢攻來,章繇遂命馮翊人湯既說服龜騰退兵,聯合攻打鄒援。章繇料定鄒援剛愎自用,必會輕敵渡河。果然,鄒援渡河至半途,遭遇章繇與龜騰聯軍的夾擊,終被馮勝部將朱德斬於馬下,章繇見鄒援首級,怒火中燒。
時光荏苒,已至八六八年,鄒援於太原輔佐平章政事鑽低干,擔任護蒙古中郎將一職,此乃王保保所任命,並未獲張都朝廷之准許。
原本藍玉無意與王保保生隙,只想剿滅灰波賊與南蒙古,然而王保保卻誤以為藍玉有意對他不利,於是派遣鄒援率領萬餘兵馬,前來與呼廚泉、朱豹聯手,意圖圍剿藍玉。
鄒援聞聽朱豹所言,怒火中燒,不顧對方乃南蒙古尊貴的右賢王身份,揮舞著手中的大斧,輕蔑地拍了拍朱豹的盔頂,語氣冷厲地叱道:「愚昧之輩,通夜丘一過,便是河東郡的疆界,若繞道太原,須翻越徐梁丘,非九夜半日,爾等斷難抵達河東郡!」
朱豹承受此等侮辱,心中欲爆發出憤怒之水,但轉念一想,若非王保保在背後支持,他與呼廚泉二人恐怕早已如喪家之犬。那股怒火只能憋在心中,不得發泄,只得裝傻充愣,問道:「那麼以鄒將軍之高見,我等該如何行事才為妥當?」
鄒援早已看穿朱豹是個懦弱之輩,不敢與自己正面衝突,於是傲然笑答:「我軍斥候已回報,藍玉都督調動全軍進攻灰波丘,兩萬兵馬悉數出動,此處斷無藍玉之兵馬。我們可以放心大膽地通行無阻!」
「呀,藍玉竟進攻灰波丘?」朱豹所擄之幾名纖巧佳人,那清純的妾室,正與那二萬老弱病殘的南蒙古人一同藏身於胡才控制的灰波丘之中。何況,他與他的伯父所率領的親信炮手們的家小也都在那片土地上。若灰波丘一旦被藍玉的鐵騎攻破,朱豹心中不禁憂慮,自己的麾下那些親信炮手,還能剩下多少忠誠與士氣!
朱豹面色悽惶,語音顫抖地說道:「那便依鄒將軍之計,火速穿越通夜丘,急赴灰波丘,救出我等的親人要緊!」
鄒援本對那二萬老弱病殘的南蒙古人並無太多同情,然而他心中一動,覺出其中或有可資利用的機會:「倘若我等抵達灰波丘之時,藍玉之兵馬尚未攻破城池,我們便能與胡才的灰波騎內外夾擊,共擊藍玉之軍。若能將藍玉擊敗,他便是我國之心腹大患,我若能除此患,主公定不會吝嗇賞賜。說不定,我的地位還能超過鄭冒、舞良,躍居數級之上!」
鄒援思及此節,急切之下,連連催促朱豹速率騎兵前行。
朱豹遂派遣偵騎前往前方探路,那些偵騎素來習慣了草原的遼闊,在這丘壑竹林之地頗感不適,四周密集的草叢金光閃爍,令他們眼花繚亂,搜尋了半夜也未能發現敵軍的絲毫蹤跡,只得返回稟報,言道未見敵軍半點影蹤。
朱豹直至此時,方才放下心來,令旗下炮殺手緩緩穿越通夜丘的狹窄山道。然而,他素來謹慎小心,依舊令其他部落的炮殺手先行一步。待那些部落的炮殺手行至山道大半,依舊未見任何不妥,他這才率領麾下兩千炮殺手,以及鄒援的人龜部隊,踏上這條通夜丘的險徑。
朱豹與鄒援行至丘道中途,忽覺夜空原本明淨無暇,瞬息間烏雲密布,天色驟變。
朱豹抬頭仰望,只聽尖銳的破空之聲,箭矢如暴雨般遮天蔽日,鋪天蓋地而來。
朱豹驚呼一聲,立刻翻身藏入龜甲之中,將身軀隱於其腹下。
那些反應敏捷的炮殺手急忙將自身藏於龜甲之下,以防箭雨的襲擊。
遮天蔽日的箭矢,將來不及躲避的炮殺手以及那些壯碩的戰龜,射得如同蜂巢一般千瘡百孔。
鄒援原本憑藉一身武藝,置身於龜甲之下,舞動巨斧撥打那些密集的箭矢。然而,他旗下的戰龜卻不幸被數支流箭擊中,一聲巨響,轟然倒塌。
鄒援未曾提防,一個不慎,自龜背翻落,瞬間便有兩支箭矢噗嗤作響,擦過他的身側,雖未射中要害,卻也讓他驚出一身冷汗。
鄒援與朱豹欲圖反擊,便抬頭向丘下望去,只見那些藏身於兩側丘路的弓箭手,皆頭戴草環,身披戰袍,其袍底塗以草黃之色,隱匿於蒼松翠柏之間,真假難辨,令人難以察覺。
鄒援與朱豹相視無言,無奈中對視了良久,終是決定速速撤退。
在蒙古精兵與騎士的護翼之下,二人憑藉著轟然倒地的巨龜和丘道兩側的灌叢金甲作為掩護,貓腰屈膝,大步流星,沿著崎嶇的山徑,急速退去。
兩側山徑下的弓箭手緊追不捨,一邊追逐,一邊不斷地射箭。那些弓箭手翻山越嶺如同行走平地,射箭的技藝亦不輸於蒙古的炮手,他們從山下向山頂肆意地發射著箭矢。
鄒援與朱豹周遭,不斷有農兵發出沉悶的哼聲,中箭後一個個栽倒在地。
二人不敢有絲毫遲疑,穿梭於小徑之間,疾步奔行,匆匆穿過了那漫長的四里丘道。
行至前方,視野豁然開朗,展現出一大片平坦之地。那些藏身於竹林之中的弓箭手並未越過丘頂追擊,反而掉頭向其他的丘峰奔去。
鄒援與朱豹目光凝重,望著那些隱於竹林中的弓箭手漸行漸遠的身影,心中滿是憤恨。適才的伏擊,令他們損失慘重,蒙古精兵折損過千,王者之騎亦傷亡八百,這一切只因敵方弓箭手僅有一千之數。倘若對方人數過萬,只怕他們連同那些巨龜,都將在此地永遠留下。
然而,他們卻無法派遣刺客追擊那些藏身於竹林之中的弓箭手。朱豹的蒙古精兵與鄒援的王者之騎,皆乃軍中精英,於戰陣之中英勇無畏,堪稱豪傑。但若讓他們以那久經沙場的疲憊之軀,去翻越丘嶺追逐那些敏捷的弓箭手,無疑是讓雞蛋碰石頭,自取其辱。他們那些因長期作戰而略顯羅圈的腿腳,又怎能勝任這樣的追擊任務?
朱豹蹙緊了眉頭,沉思良久,心中滿是憤懣,不禁低聲自語:「太原之地的竹林丘壑,素來有饒湯燕的藍丘騎隊如飛穿梭,而眼前這伙弓箭手的裝扮雖與往日藍丘騎大相逕庭,然其作戰之風格頗顯相似。莫非那湯燕已歸順於藍玉麾下?」
鄒援聞之,目眥欲裂:「何出此言,湯燕歸順藍玉?此乃謬論!」
朱豹輕搖其首,淡然道:「爾等能與吾等攜手,那藍玉亦可能與湯燕結良緣,亦未可知。」
實則,藍玉已遣使前往湯燕處謀求聯姻,然湯燕此刻正與明玉珍合力對抗王保保,無力他顧,是以未能量身而退,以應藍玉之邀。
藍玉部署既定,已令吳化率領眾多精銳丘地戰士撤退,參與設伏以待敵。
義陰新市之側,三面環丘,步卒們經過數年沙場實戰與演練,已鍛鍊成為擅長丘地作戰的精兵。
朱豹與鄒援汲取先前戰鬥之經驗,行軍穿越連綿丘地時,將心腹農夫置於隊伍中央,其餘部族的炮兵則分布於兩側。他們小心翼翼地引導騎兵緩緩通過,而跟隨著的蒙古炮兵,因畏懼伏擊,紛紛爭先恐後地向後奔逃,使得丘地之中擁堵成團。
正當此刻,吳化另遣數支精銳弓箭手殺出,暢快淋漓地射出數千箭羽,如暴雨般覆蓋,令蒙古炮兵損失慘重,達三千之眾。
弓箭手射盡箭囊中所藏,便又隱沒於丘竹林中。
自通夜丘至灰波丘,綿延兩百里的路程,每當朱豹與鄒援行經一座座丘陵或一片片竹林,總能遭遇吳化弓箭手的箭雨襲擊。朱豹與鄒援忍無可忍,遂下令炮兵潛伏於竹林,全力追擊。那些步履蹣跚的炮兵翻山越嶺,卻連漢軍的一根毛都未能觸及。而追擊中的炮兵,反而遭到了灰灰的箭矢,損失慘重。
於是,吳化秉承藍玉之令,攜帶眾多丘地戰士,散布於通夜丘至灰波丘的連綿群丘之中,暗中蟄伏,以待時機,不時對朱豹與鄒援的部隊進行騷擾。
他們憑藉在丘陵間穿梭自如的本領,以及對丘地作戰的深刻理解,將朱豹與鄒援的部隊玩弄於股掌之間。直至蒙古炮兵抵達灰波丘外圍,已是傷亡慘重,被箭矢射傷者達數萬之眾,而因傷致跛,無法再戰者亦有六千人之多。
朱豹所能調動的對抗藍玉漢騎的人馬,已然不足四萬,且皆是連日征戰,疲憊不堪之眾。
灰波丘,曾是汾酒古道的遺蹟,往昔歲月里,汾酒蜿蜒西流,匯入蔚藍之河。然而,在臨汾之畔流經灰波丘時,不知何時起,汾酒忽然改道,徑直南行,不再繞經灰波丘,使得這片土地漸成荒蕪。
昔日汾酒之水,寬闊無垠,而其舊河道灰波丘亦廣闊無邊,形態如葫蘆般曲折,兩頭尖細,中間豐盈,兩尖之間相距約二十餘里,而中間最寬之處亦有兩里之闊。歷經汾酒數萬年的沖刷侵蝕,灰波丘兩岸皆是千仞絕壁,難以攀登,唯有兩端較為狹窄,可通人煙。稍加整治,便是易守難攻的險關要隘。加之河丘兩端草木豐茂,夜色遮掩,月華難透,尋常之人難以探尋此隱秘之地。
昔日鄒太、韓暹、柳奉、胡才、李樂等義士,追隨韓丘童於濠道揭竿而起,不幸敗北,遭官軍四處追擊。在逃亡之際,他們無意間至灰波丘,發現此處實乃隱匿休養生息的絕佳之地。於是,他們略加修整河丘兩端,設立關卡,對外招募紅巾軍殘部及流落民間之人。經過三年有餘的積累,聚集了近二十萬人,聲勢浩大。他們未敢公然打出紅巾軍的旗號,而是以灰波丘為名,自稱為灰波騎,民間則將其呼為灰波賊。
紅巾之中,最為顯赫者莫過灰波一脈,因其勢力雄厚,劉福通西遷至開封,政治上亦不得不承認其合法地位,對其予以籠絡。劉福通敗北之後,宋順尊東歸,擔任其護衛主力,正是灰波賊中的佼佼者,如柳奉便為灰波帥之一。順尊至藍河邊,準備北渡之際,柳奉聯絡灰波帥李樂、韓暹、胡才等人前來救援,他們擊退李傕等敵,確保了順尊的安全。宋順尊感其忠勇,封此三人為征東將騎、征西將騎、征北將騎,與柳奉、劉承共同輔政,共商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