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風嘆了口氣，說道：「伯春失蹤之前，捏碎了他和小靈母親佩戴的一雙靈犀玉佩中的陽佩，藉助靈犀傳音讓小靈的母親好好照顧小靈。」
「後來你也知道，她在短短一年之內因思念成狂，不斷腦補和懷疑，不僅走火入魔丟了修為，更是將那些臆想當作了真實。」
「在小靈周歲的抓周儀式上，她封印了小靈的靈覺，又找到你說了此事後便離開了張家，時至今日已經十七年，此間毫無消息。」
張玄風看著遠方的某個點，他的眼神變得迷離，陷入了回憶。
「那時候小靈剛剛出生不久，伯春被奸人設計陷入了險境。我帶你父親前去救援，而小靈的母親因為要照顧襁褓中的小靈而無法同行。」
「那場危機其實是敵人為了對付我精心籌劃的陰謀。伯春性格堅毅，他知曉了敵人的陰謀，為了不讓我陷入困境，主動跳入了那個陷阱之中。天師法印也隨他一同丟失了。」
張玄風看了看張鎮岳和魚凌雲，繼續說道：「在那個時候，如果我憑藉天師法劍和天師法印的聯繫去追蹤伯春，確實有可能將他找回，但也有可能我們父子和作為咱們龍虎山天師傳承信物的劍、印就一起回不來了。」
「一邊是我的獨生子，另一邊是老祖宗留下的幾百年來的宗門傳承，我實在難以抉擇。我舉棋不定，失神之下被敵人所乘，你父親則因為替我擋住對方的偷襲而身受重傷。」
「我們只知道當時的敵人是別國的修行人士，我一直相信伯春只是被困在某個地方，但我這麼多年尋訪之下也並無線索。」
「我知道那龍虎道學堂是要開到別國去的，你有些應酬，難免與他國修行人士接觸，也幫我留心些可有伯春的消息，但你千萬要小心謹慎，莫被人利用。」
張玄風言辭懇切，人心一事本就無需有什麼證據，他既然真心實意將魚凌雲當做自家晚輩培養，就不會任由他犯下方向性的大錯誤，只是他的一番苦心能有幾分用處，也要看魚凌雲自己的造化。
魚凌雲不知道張玄風今日為何告知他這些事情，也不知道張玄風所言有幾分真實，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今一切都已啟動，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伯父，天師，凌雲明白。」
……
一道隱秘划過天空，飛向西南的遁光之中，不添和尚剛與孤心大師說完了今日在張家的所見所聞。
「我早就勸你莫做上門惡客，兩代天師均是卓絕的人物，他們有沒有法門克敵制勝哪裡輪得到你來關心？」
孤心大師身著一襲標誌性的灰袍，額頭寬闊顯得睿智非凡，神色從容淡定。他微微皺眉，側頭看了眼不添和尚，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與責備：「不添，你這是……又開葷腥、飲烈酒了？」
禪宗以頓悟見性為核心思想，強調內心的覺悟。孤心大師雖然對不添和尚帶他涉足那喧囂的酒吧夜店感到不悅，但仍舊忍不住想要規勸這位走入歧途的師弟。
不添和尚聞言，卻是一笑，「師兄莫勸我了，這也是我的修行法門，我不會遁光和雲法，我們二人趕路可全仰仗你，你若分心念我，一不小心撞到別家山頭可怎麼辦。」
「怎麼辦？撞到別家山頭就罰你用那八臂金剛的法身去搬山運土的賠償人家！難道還能把你撞壞了不成？」
「我也實在是想一瞻老天師風采啊。師兄，這些暫且不論。你印象中可知道有什麼功法或者命格能讓人精神完滿，心神圓融如一的？」
「功法……」孤心大師略一沉吟，似乎在回憶和搜尋著相關的知識。他心中一動，想到了某種可能。
「不添，你所說的這種功法或命格，我確實不知道。但你這番形容，與我佛門的一類特殊存在有些近似。」
不添和尚追問道：「師兄，是何種存在？」
「我佛門中轉世輪迴的善人，在世間歷經輪迴多劫，積累了多世的善緣和功德。這樣的人，佛門通常稱之為轉世靈童，或稱為……『金蟬子』。」
「金蟬子……我好像隱約有些印象，當時初次聽說，因為我問師傅是不是西遊記里唐朝那位三藏法師，我還挨過師傅手板，想不到那小說里還隱藏了幾分真實隱秘。」
「孤心師兄，與你我同為五佛子的那位密宗天童，大昭寺的格魯班巴錯，他也是一位金蟬子麼？」
孤心搖頭道：「金蟬子一定是轉世靈童，但轉世靈童卻不一定是金蟬子。我佛門修行法門甚眾、包容無量，我也是與一位法師交流時偶然聽聞過此事，才略知一二。」
「修行有成的密宗大師在圓寂之前，會尋找自己的轉世靈童，那轉世靈童有宿慧在身，精神與心神自然更加趨近於圓滿。又經過密宗大師的灌頂，一身佛門法力往往能留存下六七成。」
「但這樣一來，以昨日之舊我渡來日之新我，這自渡又何嘗不是枷鎖？」
孤心大師舉起左手和右手，又以左覆右，以此示意。
「昨日之身尚未圓寂，來日之身已為幼童，那老人存留下的記憶和幼童新的記憶便要消耗和衝散部分先天真靈與心神，所以密宗大師的轉世靈童往往只能記得少數親人或零碎的上一世的場景，灌頂得到的覺悟、智慧和法力也不圓滿。」
「而金蟬子對於自己前身的態度，則像是金蟬脫殼一般，將過去泥淖中掙扎的舊我完完全全的褪去，不留記憶，不沾因果。」
「這具新身若修佛法則成佛，若修道法則成道，若不修行則自有善報。」
「只是如此一來，莫說他前身的『我執』難以得全，這金蟬子甚至可能入了他宗別派，全為他人做嫁衣，所以密宗大師們的選擇既為了教派傳承，也為了守護一方百姓，並非全因放不下昨日自我。」
不添和尚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恍然。
所以那西遊記中各路妖魔鬼怪都想要吃了唐僧，實在是九世善人的金蟬子，就是一顆活生生行走在路上的九轉金丹！
這信息讓他對張道靈的心神狀態產生了新的想法。
雖然張道靈心神圓融，但並不顯得特別強大，不添和尚想到，莫非張道靈小友是一位上一世修行有成但又想斬斷前塵的金蟬子？
一世金蟬，倒也有些稀奇。
見不添和尚陷入了思索，孤心大師也不再開口，只是將遁光又提速了幾分，仿佛流星划過夜空，速度愈發迅疾，留下一道微弱的光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