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倒流

2024-08-19 09:25:04 作者: 地瓜頭子
  藍色滿月宛如一位寧靜的守望者,靜靜地高懸於天際,四周點綴著點點璀璨繁星,如水的月光傾灑而下,輕柔地覆蓋在皚皚白雪之上,為這廣袤無垠的雪山披上一層銀輝。

  片片雪花悠悠飄落,它們的歸宿註定是大地,與萬千雪花匯聚一處,卻從未有過再次回歸天際的可能。

  但就在此時此刻,在這埃蘭王國的邊陲之地,在這人跡罕至的龐科雪山,一個「神跡」悄然誕生。

  飄落的雪花逆流而上,宛如自由的精靈,回歸到它們誕生的地方;風兒輕柔地拉扯著枝丫,松果乖巧地掛回了樹梢。

  數秒前的雪山腳下,西蒙的身體懸於空中,他的後腦勺距離地面的尖石僅有不到十公分的距離,然而這幾公分卻成了永遠無法拉近的咫尺天涯。此時的他依舊保持著微笑,目光柔和地凝視著莉莉婭的眼睛。

  而在莉莉婭那冰藍色的眼眸內,卻覆蓋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色微光,恰似月光灑落在寧靜的湖水上,泛起陣陣漣漪。

  他看到莉莉婭的右眼深處,在她瞳孔的位置,一個淡淡的輪盤逐漸浮現。三根長短不一的指針圍繞著她的瞳孔旋轉,最後定格在同一個位置,指向同一個方向——正上方,隨後最長的指針再次移動了五小格。

  西蒙內心掀起驚濤駭浪,這輪盤他再熟悉不過。人類為了更便捷地觀察和計算時間的流轉,為了更直觀地表達過去與未來,才創造出了這樣的工具——時鐘。而她右眼此時的時鐘所代表的時間,正是 00:00:05。

  在西蒙的注視下,秒鐘開始移動,卻是逆向倒退,一格、兩格……五格,指向了 12 的位置。

  隨著指針的移動,這仿佛被按下暫停鍵的世界,方才五秒內發生的一切都以完全相反的時間順序開始流轉。西蒙抱著莉莉婭極速向上升起,四周的岩石向高處匯聚,飛濺的鮮血回流到西蒙體內,穿透他軀體的岩石也脫離了他的身體。

  爆炸產生的光芒逐漸黯淡,山崖上的巨石重新組合在一起,飛散的碎石和熱浪也倒流回去。碎石恢復成山崖的一部分,熱浪收縮聚攏成梅麗爾那破敗的軀體。

  一切恢復如初,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過,西蒙呆呆地站立於山崖之上,恍然若夢。

  突然,他瞳孔驟然收縮,拼盡全力將手中短劍向腳邊刺去。而此時梅麗爾周身的魔力已然激活,但立刻又恢復了平靜。短劍刺入了她的心臟,破壞了她作為吸血鬼的力量源頭,同時也終結了她的生命。

  西蒙拔出短劍,站直身體,將刀刃的鮮血甩落,並收回腰間。他的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著,拭去額頭的冷汗,長吁了一口氣。他如釋重負地偏頭看向莉莉婭的方向,看到她正面帶微笑地看著自己。

  西蒙回以微笑,但莉莉婭的身體微微一顫,突然直直地倒向了地面。

  西蒙反應迅速,快步將她接住,小心翼翼地抱在懷中。他神色有些慌張,但隨著莉莉婭平緩的呼吸聲傳入耳中,西蒙這才鬆了口氣,笑著搖了搖頭。她太累了,在結束這一切後,安穩地睡了過去。

  西蒙顧不得去思考剛才發生的神奇之事,時間倒流固然無比奇妙,但此時有更為嚴峻的問題亟待他去處理。

  這嚴冬的夜晚寒風刺骨,西蒙握住莉莉婭的手,手中那冰冷的觸感讓他心底一沉。他從空間口袋中取出一張尚未加工的毛皮,蓋在莉莉婭的身上。但在這樣的環境下休息,低溫和嚴寒依舊是致命的威脅。


  西蒙深知,他必須在短時間內找到一處安身之所度過這個夜晚,否則莉莉婭很有可能會因失溫而喪生,這絕非玩笑。

  而他自己,憑藉著如今「見習」水平的身體,還不至於被凍死。至少在這零下二三十度的嚴寒中待上一兩個鐘頭,對他來說並無大礙。

  他脫去身上的所有外衣,將它們全部包裹在莉莉婭身上,自己只留下一件單薄的襯衣。再拿出最後的二階魔力恢復藥劑,以及一瓶一階治癒藥劑,一口氣灌入自己口中。

  西蒙感受著「門」內魔力逐漸充盈,身上的傷口緩慢癒合。他背起莉莉婭,打算從山崖一側,也就是他之前爬上來的位置原路返回。

  這時,他耳邊突然傳來微弱的聲音,像是擠壓海綿時發出的沙沙聲,又伴隨著液體流動的聲音。他回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就在梅麗爾的屍體上方,正有一滴鮮紅的血珠在緩緩凝聚成型。

  而此時梅麗爾的屍體已經變得乾枯如柴,猶如在沙漠中死去多日的乾屍。她體內的水分已全部抽離,化作了那顆圓潤的血珠。

  西蒙小心翼翼地伸手將其握在手中,溫潤的觸感隨之而來,甚至還留有餘溫。

  這也提醒了他,他差點就遺忘了,要在梅麗爾身上搜尋有關她的種族以及背後組織的線索。他先將這血珠收入「空間口袋」,而後又在梅麗爾身上找到了一封信,以及一卷羊皮紙、一本魔法書,再撿起一旁不知是什麼等級的法杖。

  這時,他看到半空有一隻烏鴉盤旋。但此時梅麗爾已死,這隻夢鴉也活不久了,他便沒有理會。再三確認沒有遺漏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以後,西蒙不再耽擱,抓緊時間從側面跳下了山崖。

  他沒有選擇返回瑟尼村的廢墟,那裡已無地方可躲避風雪,而且……那裡的慘狀他也不願面對。他選擇回到山腳,在仔細分辨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後,便拼盡全力朝著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在他最為熟悉的那片區域,有一個被獵人們稱為「吃人之森」的黑杉林。聽聞在黑杉林的深處,有一個隱秘的山洞,裡面居住著一隻可怕的魔物。

  傳聞它渾身雪白,身軀龐大,雙目血紅。平時保持四足而立,但有時也會直立行走。它喜好食人肉,一次就能吃下一整個成年人,但卻從未有人見過它的模樣。

  不過西蒙很早之前就有一個猜測,如果這些傳聞無誤的話,根據描述,這很有可能是一隻熊科魔物,冰原白熊或極地冰熊中的一種。

  根據著名的魔物學家路易斯·卡文迪許所著的《梵洛斯山脈魔物調查報告》一書所記載,即便是常年生活在寒冷地區的熊科魔物,在每年最冷的這段時間,也是會有冬眠這一行為的,一般持續三到六個月。

  而這類生物,一旦進入冬眠,對外界的感知便會大幅降低。而現在這種情況,已經值得西蒙冒著不算太大的風險,去那個山洞一探究竟了。

  大概十分鐘後,西蒙沿著一處筆直的山崖,進入了那個他從未涉足的黑杉林。途中他熟練地繞過了眾多魔物的領地,但也難免遇到許多沒有固定棲息地的野獸和小型魔物。

  比如冰角兔這種毫無攻擊力的小傢伙,以及單個沒有任何危險,但通常群體行動且攻擊性極強的冰雪蠹蟲。但西蒙憑藉出色的觀察力,提早發現並遠遠避開了這些魔物,避免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這處黑杉林位於瑟尼村東北方位,占地面積不大,但魔力濃度比之外界卻要高出不少。西蒙自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只能更加謹小慎微。


  隨著他遠離山崖深入林中,四周的雪地上出現越來越多的生物骸骨。通過分辨骨骼的結構,這些骸骨大都屬於普通野獸,諸如北地野豬、黑髦角駝、鬃毛斑鹿之類的。

  反倒是人類骨骼,卻並未出現。瑟尼村每年都有人失蹤,現在想來或許是被那吸血鬼所害。

  西蒙根據書中記載的「熊」的生活習性,在越來越多的黑杉上發現了樹皮被剮蹭的痕跡,甚至還掉落有幾撮灰色毛髮。

  「灰色?難道傳聞有錯?但是蹭樹這種習性……其他魔物應該也不會有。」西蒙暗自腹誹。

  「感覺怪怪的。」畢竟傳聞這種東西,實在不可輕信太多。

  「如果是一般的灰熊,冬眠肯定會選擇樹洞或者地穴一類的地方,但考慮到魔物體型龐大,選擇山洞也算是合乎邏輯。」

  時間過去十五分鐘,西蒙從離開瑟尼村開始,到現在為止,已經持續高強度運動了許久。即便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也感到有些難以支撐,但他可以確定,自己離那山洞已經越來越近了。

  直到在翻越一處光禿禿的丘陵後,在一處堆積著碎石和枯木的低矮山坡處,西蒙聽到了一絲細微的聲音,如同低沉的雷鳴,從地底穿透而出。

  ……

  瓦茲鎮上空,艾蓮娜懸於空中,她凝視著遠方的雪山,表情凝重。

  早在十幾分鐘前,血色光柱貫穿天地之時,她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竟然有人能當著凱尼的面,進行如此大規模的血祭。發生了這種大事,即便她想,也不可能避免被正教和協會知曉。

  索性便直接在當地教會聯絡了各教設立在埃蘭王國的分部,先是假意協商如何合作解決邪神力量的侵蝕,而後宣稱自己因為某事剛好在事發地點附近,便自告奮勇作為先鋒去調查事情的前因後果,以此才好與凱尼一家聯絡。

  可就在她利用瓦茲鎮的魔法通訊聯絡完不久,她突然感知到遠處有龐大的魔力波動。隨後灰色的結界只在一瞬間便將自己籠罩,隨後她的身體、意識,甚至四周的環境,都開始了倒退。

  若非她的「靈」已經非常強大,可能就會和其他被結界包裹的人一樣,根本察覺不到時間發生了倒退。

  艾蓮娜再次回到空中,一個猜想悄然在心底滋生。她深吸了一口氣,面色陰沉,說不定……凱尼他,根本就不在瑟尼村,或者,他在經歷了血祭之後,已經失去了發動空間魔法的能力,否則他怎麼可能連「第二扇門」都不曾開啟。

  北摩蘭斯領雖然地處偏遠,但也是許多危險分子流竄之地。此次邪教活動,可能存在比凱尼更強的人參與其中。之前她就聽聞,有一個曾經與自己交過手的異邦人出現在附近的城市,說不定她便是此次血祭的主使者。

  在這大陸之上,一個又一個國家看似和平安寧,但在這由人類建立的秩序之下,混亂才是真正的主旋律。

  如此看來,凱尼一家的現狀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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