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兵們夾在西蒙和魔物之間,一時間陷入了兩難之境。倘若西蒙在這種情形下,藉助魔物的力量襲擊衛兵隊,在這偏僻的小巷中,他們必將死路一條。
西蒙自然深知這一點,可惜他並非真正的窮凶極惡之徒,這之間不過是一場小小的誤會,如此行事對他而言毫無益處。
就在衛兵們進退維谷之時,他們看到西蒙已然藉助兩側的牆壁登上了石牆。他俯瞰著衛兵小隊,語氣平和地說道:「這傢伙就交給你們了,處理完之後記得去這牆壁後面瞧瞧,最前面第三個岔道右手邊的角落裡,應該有具屍體需要你們處理一下。」
他正要回頭,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是這魔物所為,可別將矛頭指向我,我還只是個孩子。」說完,他便跳下了石牆,只留下衛兵隊與魔物相互對峙。
「切!」小隊長面色陰沉,但還是下令道:「先別管他了,解決掉這個傢伙再說。」
……
西蒙回到方才的角落,看到了那慘不忍睹的半截軀體,只是微微嘆了口氣,便依照記憶中的方向離開。稍微變換了幾次方向,他來到了巷口。
他先是取出一張獸皮遮擋住自己染血的衣服,而後將莉莉婭背在背上,如此才顯得他們不那麼引人注目。
巷口處有一幢格外顯眼的房子,整體呈紅紫色,在這街道上無疑是獨樹一幟。此時雖然大門緊閉,但不時有人從側面走出,或是滿面春風,或是鬼鬼祟祟。離開時,西蒙隨意瞥了一眼那棟建築的名字——「北地紅松」。
西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沿著街邊來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門口。這是一家服裝店,裡面售賣的都是些樸素的衣物,價格相對較為低廉。
此刻西蒙手中僅剩下兩個銀索魯,和一些面額在一、五、十不等的銅寇柏,加起來大概有七十銅寇柏左右。
他思考片刻,決定賣掉手裡除了身上那張以外的所有五張完好的獸皮。想不到那位年邁的老店家居然願意以每張五十寇柏的價格收購,五張就是兩索魯五十寇柏,對西蒙來說無疑是一筆橫財。
而那些到村里收購的商人卻只願出價到二十寇柏,西蒙心中暗自咬牙切齒地咒罵了幾句,便挑選了幾件衣服離開了。此時他手中的「存款」已達到了四索魯外加五十寇柏。
「還是太過貧窮了。」西蒙嘆了口氣,離開了這繁華的街道。
「如今的當務之急是要找一個價格便宜些的暫居之地。」他思索著接下來的事宜。方才與店家的交流中,他已經知曉這裡正是法倫港,傳送沒有出現太大偏差,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至少他對法倫還是有所了解的。據他所知,法倫港作為北摩蘭斯領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也是整個埃蘭王國西北部最重要的港口城市之一,其占地面積約八十平方公里。
由於是沿海而建,所以地勢狹長,整體呈南北走向,跨度約二十公里。
除了港口城市必備的碼頭和航運區域,也就是核心的海灣南區以外,法倫港還劃分了其他區域。比如他當下所處的市場區,是商業最為繁華的區域。
還有生之教堂和汪洋教堂所在的教廷區,以及領主和眾多富人居住的主城區,普通平民和部分底層人士居住的山嶺區,也是最靠近外圍北摩蘭斯山脈的區域,以及軍隊和艦隊所在的海灣北區。
為了抵禦海里和山脈中的魔物,以及應對海賊和盜賊之類的危險分子,海灣北區常年駐紮著守軍,他們也是領主手下兵力的一部分。
西蒙來到市場區的外圍區域,也是最靠近山嶺區的位置。理所當然,這裡是整個市場區最為混亂的地方,眾多幫派和罪犯潛藏其中,也有許多灰色甚至黑色產業在此生根發芽。
但西蒙的目的只是尋找一處價格低廉的旅舍,比如他眼前這家就不錯。
這是一棟位於街道末端的五層高的複式建築,木質的外牆上白漆斑駁脫落,盡顯歲月的滄桑,寒風呼嘯,吹動著旅舍的招牌,發出「吱吱」的聲響。
招牌上的文字早已因褪色而模糊不清,西蒙仔細辨認,才勉強分辨出結尾的一個單詞,其意為「風」或「氣流」。
「吱——」老舊的木門從裡面被推開,從中走出一個頭戴貝雷帽、戴著金絲眼鏡、身穿加厚馬甲的中年男人。他身材中等,面容憔悴,眼窩深陷,口中叼著一根廉價香菸,毛躁的棕色頭髮因長時間未打理,頑強地從帽子四周伸出,顯得有幾分滑稽可笑。
他開門的瞬間,裡面溫暖的空氣夾雜著潮濕的水汽以及濃郁的酒肉氣味撲面而來,西蒙頓時感覺飢腸轆轆。
那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西蒙兩眼,便面無表情地走向旅舍對面的報刊亭,拿了一份今日的報紙,便晃晃悠悠地走遠了。
西蒙收回視線,推門而入。裡面燈光昏暗,卻也能看清周圍的環境。一樓的廳堂內隨意擺放著幾張磨損嚴重的座椅,此時僅有寥寥幾人坐在上面,享用著或許由旅舍提供的早餐。
四周的牆壁上掛著幾幅廉價油畫,或是某個古老年代的貴族畫像,或是某座山脈和森林的風景畫。立柱之上許多燭台都空置著,唯有三兩盞閃爍著火光。
西蒙踩著「吱呀」作響的木地板,走向旅舍的角落。那是一個位於大廳左側,由厚重木頭櫃檯和幾把椅子組成的簡陋空間。櫃檯後面的牆上掛著一塊歪斜的牌子,上面寫著「接待處」。
昏黃的燈光下,一位大約四五十歲的女人坐在櫃檯後面,她的身影在半暗的環境中若隱若現。
這位女士面容略顯滄桑,眼角和額頭上刻著歲月的痕跡。但西蒙盯著她的雙眼,卻感覺她的眼神異常銳利,仿佛能夠洞悉人心。
她有著一頭棕色的頭髮,夾雜著幾縷銀絲,簡單地挽成一個髮髻。她身著一件樸素的灰裙子,外面罩著一件磨損的圍裙,顯然已穿了許久。
西蒙面帶微笑地走到她面前,隨後下意識觀察著一些或許並不重要的細節。
這位女士的手指粗糙而有力,指尖沾著一些墨水漬,或許是因為經常處理登記簿和帳單。桌上放著一本厚重且破舊的登記簿,旁邊是一瓶墨水和一個羽毛筆,這些都是辦理入住手續的用具。
「這位客人,上午好!」她微笑著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柔和,聽著令人感到安心,「請問是需要辦理入住嗎?」她看了看西蒙背後熟睡的莉莉婭,卻並未多言。
「上午好,女士。」西蒙笑了笑,說道:「請問旅舍提供長期居住嗎?」
「當然。」
在西蒙的詢問下,得知如今的雙人房有兩種。第一種是除了房間外,不再提供其他任何服務,如此一來,一天的費用便是十寇柏。但西蒙若居住一個月,只需大約七寇柏一天,也就是一個月兩索魯。
這樣的房間位於二三樓,環境較為潮濕,只有公共衛生間,且不提供熱水。
另一種則是每天都會有客房服務和簡單的早餐,並且有獨立的衛生間,還提供壁爐和柴火,以及公共澡堂……
西蒙心動了,即便這樣他需要付出整整四索魯,相當於他全部家產的費用,但他還是選擇了後者。
在這裡辦理住宿,無需提供任何東西,只需在一本老舊的登記簿上留下他們的名字,「洛倫」和「莉亞」。
「風之旅人」,這便是這家旅舍的名字。前台的接待員珍妮阿姨告知西蒙,旅舍的老闆來自烏爾蘭群島,群島人讀寫句子習慣從右向左,即便書寫單詞時是從左向右寫,但句子卻恰恰相反。即便在航路開通後,很多群島人已經改掉了這種不合理的讀寫方式,但一些年紀較大的人還是很難改過來。
雖然西蒙覺得,「旅人的風」這個名字也未嘗不可。
……
「風之旅人」四樓,四零五號房間內,西蒙讓莉莉婭平躺在床上,為她蓋上被子,自己則用火石點燃柴火,讓壁爐中的火光溫暖了這小小的房間。柴火燃燒時產生的煙霧通過煙囪經過五樓到達屋頂,最終飛向高空。
房間內除了兩張床,靠窗的位置還有一張桌子。西蒙坐在桌前,眼前是一盤切分好的冒著熱氣的全麥麵包,一小碟樹莓果醬,以及他未曾見過的蔬菜和幾片醃肉。
這就是今日的早餐,當然是他一人份的。這些年來,向來以肉食為主的他,早就渴望這樣的食物許久了。
他隨意地塗抹果醬,用麵包夾著醃肉和蔬菜,簡簡單單自製了三明治,便大口大口地塞進嘴裡,細細咀嚼著,多層次的口感和味道牽動著他的味蕾,他已經很久沒有品嘗過除了鹹味之外的其他味道了。
這一刻,他差點流下感動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