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婭口中的咒語即將結束,西蒙立刻後退至她身旁,抬手打斷了她正在施展的魔法。
莉莉婭疑惑地看向西蒙,後者則沉默地注視著眼前的陌生人,靜候對方開口。
那人身上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與之前那些表面平靜,內心卻或是憤怒,或是悲傷的人截然不同。他雖站在此處,內心卻如同一潭死水,毫無漣漪。
窗外的街道熱鬧非凡,海邊的寒風偶爾穿過街道和巷口,吹動著門窗發出「吱呀」的聲響。
旅舍的牆壁隔音效果甚差,外界的聲響以及附近房間內的聲音都清晰地傳入這個房間,傳入西蒙耳中。
這時,西蒙只覺一縷微風拂面而過,下一瞬,世界的紛擾喧囂消失無蹤,他的耳邊一片靜謐,唯有在場之人心臟的跳動聲,和呼吸時氣體的流動聲在房間中傳播。
西蒙意識到,對方釋放了無形的壁壘,將內外的聲音阻隔,使得這房間裡的聲音再也無法傳遞到外界。
西蒙和莉莉婭仿佛是待宰的羔羊,只要這人有這般想法,那麼西蒙二人絕對毫無反抗之力。
在西蒙的凝視下,那人緩緩抬起右手,一把扣在自己的面具之上。隨著她取下面具,露出一張毫無表情的清冷麵容。她鼻樑挺直,嘴唇較薄,一雙深邃的黑色眸子古井無波,狹長的眉眼冷若冰霜,整體輪廓柔和而立體,給人一種有別於北地乃至這大陸上任何人種的美。
「是她?」西蒙瞬間認出了這人,正是剛剛在公共澡堂遇到的那個渾身疤痕的女人。西蒙滿心疑惑,但內心深處又期盼著她能回答自己先前提出的疑問。
那人盯著西蒙,又瞧了瞧躲在他身後的莉莉婭,漠然開口道:「是我,不必緊張。」
莉莉婭抬頭看向西蒙,似乎在確認他是否真的認識對方,得到的是西蒙肯定的答覆:「又見面了,女士。」
對方微微頷首道:「你很特殊,你應該知曉我所指為何,方才我出於好奇,便稍稍『看』了你一眼,嗯……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契機。」
「特殊……」但西蒙卻不知她指的是自己特殊的由來,還是指自己身體之中「維耶」的存在。
「您的意思是?」西蒙微笑著問道。
「如今你無需知曉,但命運已然出現了偏移。」她自顧自地看向莉莉婭,眼中浮現出金色的線條,那絲線旋轉、纏繞,如同海中的漩渦。
「時間的力量,小姑娘,你母親可好?」
莉莉婭搖頭,西蒙卻搶先答道:「我妹妹……她年紀尚小,什麼都不知曉的,至於我們的母親……啊哈哈,她當然是和我父親在一起啦。」
面對對方的凝視,西蒙竭力保持著微笑。那女人看著西蒙的眼睛,突然眉頭緊皺,右手按住自己的額頭,顯得頗為痛苦。
「那就好。」她接著說道:「你比我想像中更為特殊,「門」,還能開啟嗎?」即便痛苦,她依舊情緒平穩,語氣亦毫無變化。
西蒙答道:「當下不行。」對方開啟的是「氣之門」,理所當然感受不到魔力濃度,也就不清楚西蒙的魔力值。
「知曉了,看來還需時間。」
西蒙尚不明確,她到底知不知道「薇婭」的存在,自己也就無法向對方解釋他此刻無法開「門」的緣由。至於那扇刻印了「門」魔法的木板,在使用一次後,便已損壞嚴重,無法再次使用。
「請問,我之前所問的問題……」西蒙再度提出心中的疑問,他仍懷著一絲期盼,對方卻搖了搖頭,回答道:「我與你不同。」
西蒙不解:「什麼意思?」
「我即為真我,而你並非如此。」她似是而非地答道:「短時間內我不會離開法倫,有需求可以來五零六找我,當然,我會酌情收取報酬。」
西蒙內心難以平靜,她雖未直接回答,但西蒙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倘若自己是魂穿,身體不屬於自己,那對方則是肉身與靈魂源自同一處,至於那個地方是何處,也就不言而喻了。
「對了,我正被七大教會通緝,在使用『眼睛』時會被察覺,所以之前未與你有過多交流。那裡水汽濃重,『氣』的隔絕效果會削弱,那個傢伙極為敏銳,我得時刻提防她的存在。」
說著,她轉過身,手握在門把手上,聲音再度傳來:「抱歉,有些事當下我還不能與你們言明,你們可以選擇信或不信,這是你們的自由。」
「西蒙……和……莉莉婭是吧,你們現今還很弱小,所以要時刻修行,提升實力。當你能夠開啟「第二扇門」時,希望你能告知於我,至於「時之輪」,切勿隨意動用。」
說著,她打開房門,微風從身後拂過,外界的聲音再度傳入西蒙耳中。
她離開房間走上長廊,口中還不忘留下一句:「我姓文,叫文素,若叫不習慣,叫我素·文也行,姑且,算是個傭兵吧。」她的聲音漸遠,直至消失不見。
待她離去後,西蒙佇立原地,心中的情緒許久無法平復。文素最後的那句話,倒是有幾分玩笑的意味了,但西蒙在那一刻也捕捉到了對方情緒的波動,即便那只是一瞬的「喜悅」。
「看樣子,文素口中我的特殊之處,正是我這來自其他世界的靈魂,而非因她已知曉『薇婭』的存在。而且她的眼睛……似乎極為特別。」
「不僅輕易知曉了我和莉莉婭的固有魔法,還能看出我靈魂的與眾不同,甚至能夠提前知曉我們的名字。」
「難道是傳說中的『魔眼』?但開啟了『氣之門』的人,真的能夠使用『魔眼』嗎?」
太多未知的事物擺在西蒙面前,而他在未獲取足夠信息之前,無論如何思考,都是不可能得出答案的。在明晰這一點後,西蒙也就釋然了,決定先解決眼前的難題。
比如,因文素的到來,耽擱了兄妹倆過多的時間,以至於此時,旅舍已不再提供早餐。
在帶著莉莉婭詢問了接待處的珍妮阿姨,得知只剩幾片乾麵包後,西蒙決定等莉莉婭洗完澡,再帶她去外面解決飲食。
坐在一樓大廳,西蒙看到陸續有人離開,又有人歸來。「風之旅人」的房費在這法倫港算較為低廉,雖地段偏遠,生意倒也不錯。
雖然這些人看上去都無精打采,但從穿著打扮來看,應該都是有固定收入的群體。
但西蒙想到自己所剩無幾的資產,便覺得比起對未來的憧憬,不如先擔憂近期如何填飽肚子。
至於文素的話信不信,西蒙認為,對方擁有絕對的實力,在這樣的前提下,欺騙自己顯得多此一舉。但對方也說了,希望自己能儘早開啟「第二扇門」,先不論什麼是「第二扇門」,只要對方有所求,那麼自己對文素而言,就有存在的價值,在利用完之前,應該不會傷害他們。
當然,這是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對方,畢竟西蒙也並非無腦之人,不會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
但倘若她真的只是想交個朋友,西蒙自然也十分樂意。
……
一樓大廳上掛著的機械擺鐘,時針指向十一點的位置,分針在這一刻與之重合。莉莉婭身著一身淡雅的羊毛長裙從樓梯口走出,因北地人對其他人種存有牴觸情緒,兄妹二人都盡力遮掩了自己的外貌。
他們都圍著遮臉的高圍巾,西蒙戴著氈帽遮掩自己銀灰色的頭髮,莉莉婭更是將長發盤起,並戴上了她最喜愛的「毛茸茸」的帽子。
她的臉上洋溢著笑容,由於剛泡完澡,臉頰上還留有一抹紅暈,她拉著西蒙的手,臉上滿是期待與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