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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 暮雪白頭

2024-08-19 09:56:23 作者: 令棲
  交談間,閃爍著細碎光芒的錦鯉躍出,燈光一照,湖面氤氳流轉。

  兩人不約而同地壓住了話題。

  其實站在權力巔峰的人,才會有心情懷念捨棄或錯過的東西。但愛上玫瑰的男人,也許更愛權力和地位。

  在位高權重者眼裡,只有大權在握時,才會惋惜玫瑰沒有成為點綴,遺憾它太早逝去,那朵枯萎的玫瑰,才會突然在記憶里有了價值;可若要為玫瑰捨棄權勢,玫瑰不值一提。

  權與欲面前,愛情不足道。也許重來一次,還會得到同樣的結果。

  「大哥還讓我叮囑你一句,豫系瓦解後,賀家既然有本事全身而退,你就不要再沾手這件事。」齊樾扯開話題,面色端凝而沉肅,「現在的位置,往前十年就定得差不多了,齊家沒必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跟賀家打對台。」

  「我知道,」齊晟並不意外,眸光微斂,「本來也就做個樣子。」

  時至今日,齊家不需要靠站隊來更進一步,求穩就行。賀家對齊家來說,存在不少分歧,但還不到撕破臉結死仇的地步。所以就算抵不上齊顧兩家四代的交情,哪天利益當前,聯合意味著雙贏,立場也就可以改變。

  齊晟看著光芒萬丈的太陽被雲團遮蔽,微眯了下眼,「只是可惜了這麼好的機會,毀在一個善藏的人手裡。」

  「鷹立如睡,虎行似病,本就是攫人噬人手段處。」齊樾淡笑。

  交談戛然而止。

  涼風穿過石廊外,一尾尾錦鯉四散開來,在湖面串起泠泠的珠串。

  -

  宴客廳內陷入一陣詭異的沉寂。

  諾大的空間內光線逐漸昏暗下來,暮色投射在匾額下的字跡上,剛勁遒麗的書法氣勢磅礴,黑墨反射一點弧光,有一種難以描摹的壓迫感。

  齊老爺子的態度讓沈姒感到意外,但也只有那麼幾秒鐘。

  「我記得你大學讀的是工商管理,表現還不錯,」齊老爺子閒散地問了句,面色依舊威嚴而冷然,讓人望而生畏,「後來為什麼放棄了?」

  「因為不太感興趣。」沈姒很坦誠。

  似乎只是隨口一問,齊老爺子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的目光落在沈姒的面上,良久,話鋒忽地一轉,「知道我為什麼單獨見你嗎?」

  沈姒搖了搖頭。

  其實她能猜出個大概,無非兩種情況。要麼是不歡迎她,有話要告誡她;要麼沒什麼惡意,只是想看看她什麼水平,憑什麼拿的住齊晟。

  但跟這種骨灰級別的人打交道,說多也錯多,小心思還容易被一眼看穿,所以還是慎重點好。

  而且無論哪種情況,接下來對方的措辭,不見得會太中聽。

  「我其實不太看好你們倆,」齊老爺子的態度平和又淡然,「齊晟打小養在我身邊,跟他兩個哥哥不同,他主意大,有段時間不服家裡任何安排,不管這種安排對他是否有利,後來收斂了點兒,也只是面上收斂。」

  這倒像齊晟能幹出來的事兒:

  天生反骨的人,最恨被人掣肘。

  沈姒知道老爺子這話是什麼意思,「您想說,他是因為討厭被家裡管束,才會選擇我?」

  「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清楚,不管是性格脾氣,還是興趣喜好,你跟齊晟並不是最適合過一生的。」

  話說得比她想像得委婉,說的是「你們不適合」而非「你不適合他」。

  齊老爺子似乎並不打算扮演拆散兩人的惡人,挑明了並不太喜歡她,但也沒有讓她難堪的意思。

  只是這種溫和慈祥的語氣壓下來,依舊像綿里藏針一樣,有些戳心。

  「我知道他現在喜歡你,他肯為了你忤逆我的意思,甚至放棄我替他鋪好的路。」齊老爺子神情淡然,看不出喜怒,「可即便是從商,從長久來看,我這個孫子也更需要一個各方面跟他匹敵的女人,不提家世,我不覺得你會為了他放棄現有的一切去順應他。」

  他把話點透,「所以丫頭,如果有一天,你們之間的愛情到頭了,他後悔為你放棄了,你打算如何自處?」

  沈姒倒沒想到老爺子會這麼問。

  「我一個小輩,沒您資歷高見識多,很多想法在您看來可能很幼稚,似乎不該在您面前妄言,」沈姒平靜地看著齊老爺子,不卑不亢地說道,「但有些話今天我必須說明白。」


  「我以前選跟他一樣的專業,學那麼多東西,是為了離他更近一點,我想自己足夠了解他熱愛和擅長的領域,有能力站在他身邊。」

  「但我確實做不到靠妥協和適應他的一切來維繫感情,我不想違背本心,也不會為了依從他把自己變得面目全非,更不會為了更契合他的標準去放棄自己的夢想。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絕對不會。」

  一段感情的維繫靠的是共性和吸引,從來不是妥協和讓步。

  她這人骨子裡傲氣,不可能事事遷就和乖順,即使從前刻意在齊晟面前偽裝得乖一點,也沒堅持多久。

  何況現在。

  她願意為了讓自己具備站到他身邊的本事而努力,但不代表願意為此失去自己。她如果肯委曲求全,當初就不會不辭而別,更不會折騰到今天。

  「他選的是妻子,不是一個千依百順的情人或下屬,我也不會唯他是從。」沈姒笑了笑,「我知道有多少人不好看我跟他的感情,但我不在乎,」

  她眸底一片清明和堅定,「人是我挑的,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將來的事兒確實誰都說不準,但即便日後不如今天所願,也沒關係,大不了一別兩寬好聚好散。不過現在,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除非他不愛我。」

  齊老爺子視線微頓,不置可否。

  又是一陣迫人的沉寂。

  齊老爺子浴血戰場十幾載,一生泡在軍隊,鐵血手腕。他言辭雖不強硬,氣勢依舊威嚴,任誰在他面前都會規矩起來,甚至生出不安來。

  沈姒態度其實恭敬,但對方說一句自己頂十句好像確實不太好。

  而且莫名其妙的,被對方盯久了,她就無端地心虛,就是那種學生年代面對班主任的感覺,沒犯什麼事,也會開始懷疑自己說錯或做錯了什麼。

  不過齊老爺子並沒有生氣,也沒有為難她,「你先出去吧。」

  沈姒稍怔。

  「兒孫自有兒孫福,」齊老爺子面色平靜,淡淡地說道,「路既然是你們自己選的,將來怎麼走、能不能走到最後都是你們自己的事。」

  他輕輕地擺手,「去吃飯吧。」

  沈姒並沒想到話題會被輕飄飄掀過,畢恭畢敬地微彎了身,朝外退去。

  「等等,」齊老爺子拉開手邊的抽屜,視線停留在上面,良久,將一個做工精緻的檀木小盒子朝沈姒的方向一推,「這件東西,你拿走吧。」

  檀木的小盒子看著年代久遠,不是古物,也該是上世紀的東西。做工非常精巧,保存得非常妥當,不沾一絲灰塵,只有右上角有一點折損。

  不知道是否看錯,她瞧著——

  像彈孔。

  沈姒雖然好奇,不過也知道不該問的就不問,說了一聲「謝謝爺爺」,便將東西接過來,離開了。

  齊老爺子將把玩許久的那枚棋子,「啪」地一下敲落在棋盤上。

  -

  離開宴客廳,暮色蒼茫。

  四合院內的假山流水和草木花卉錯落有致,處處皆景。行廊山亭間有清涼的晚風遊走而過,拂過湖面時,掀起一陣氤氳的水汽,像霧色流動。

  沈姒見四下無人,邊往外走,邊漫不經心地打開了檀木盒子。

  是一對玉鐲子。

  漸次亮起的燈光之下,玉的成色很好,種水純正,玉質光澤溫潤,剔透玲瓏,不過款式有點古舊,落在手腕上松垮垮的,蘇工美人鐲。

  一雙玉鐲完好無損,只有檀木盒子上的彈孔,有些違和。

  沈姒正想得出神,聽到點動靜。

  「慢點!老爺子在前面宴客廳,」一個阿姨追在一個小男孩後面,臉色不太好,生怕驚動了人,「昨天剛被凶過,您今天就別亂跑了……」

  小男孩一腳踩著滑板,搖搖晃晃地往前,扭頭不耐煩地跟阿姨說,「你要是不告狀,誰管我啊?」

  說話間,他沒注意路,不偏不倚地撞到了沈姒身上。

  他手裡的遙控器掉了下來。

  所幸沈姒有防備,眼疾手快地合上了檀木盒子,伸手扶了下他。

  小男孩一邊抱怨著將滑板丟到一邊,一邊撿起遙控器,想操縱附近的無人機降落,結果毫無反應。

  摔壞了。


  小男孩不太高興地扭過頭來,揚起視線看向沈姒,「你怎麼——」

  怪罪的話沒說出口,他忽然將手背到身後,老老實實站好,乖巧無害地喊了一聲,「姐姐,你真漂亮。」

  沈姒啞然失笑。

  她微微傾身,一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誰教你的,嘴這麼甜?」

  阿姨追在小男孩身後,見到沈姒後雖然認不出是誰,但能出現在這裡就說明了身份。她微微彎身,行了個禮,歉意地朝沈姒笑了笑。

  「姐姐要陪我玩嗎?」小男孩握住了沈姒的尾指,「我教你玩滑板。」

  沈姒回憶了下他剛剛「跌跌撞撞」的技術,想婉拒這個老師。

  小男孩扯了扯她,將遙控器往她懷裡塞,繼續拿自己喜歡的東西「誘惑」她,「我的無人機也可以給你玩,我還有一大堆樂高積木,給你看我拼好的帝國殲星艦和小火車。」

  沈姒正要說什麼,忽然聽到阿姨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三少爺。」

  小男孩瞬間繃直了。

  他警惕得像野外生存的小動物,聽到一點風吹草動,就準備撒腿就跑。

  齊晟掃了眼小男孩,視線落回沈姒身上,「怎麼站在這裡?」

  「我剛從宴客廳出來。」沈姒心情不錯,「正好撞到他了。」

  被點名的小男孩,硬著頭皮轉過身,「小……小叔叔好。」

  最初還挺囂張的「人間小惡魔」,遇到沈姒後變成「嘴甜小可愛」,現在見到齊晟,他什麼氣焰也沒了,看著跟犯錯後心虛似的,莫名有點慫。

  齊晟不冷不淡地嗯了聲,視線掠過小男孩揪著沈姒的手上,眸色沉沉。

  小男孩嗖地一下縮回手。

  他怯怯地看了眼齊晟,又看了眼沈姒,低聲改口,「小嬸嬸好。」

  服氣。

  齊晟一個眼神,她就漲了一個輩分。這是什麼絕技嗎?

  而且「小嬸嬸」這稱呼怪怪的,真的沒「姐姐」好聽。

  齊晟面色依舊沉俊,嗓音依舊低冷,不笑時總有些陰冷,讓人發怵。

  「沒什麼事你就找個地方寫作業,別在這裡亂逛。」

  「今天的作業寫完了。」小男孩說完,在齊晟的注視之下,氣勢又弱了,「我去背古詩了,小叔叔。」

  他抱著滑板,垂著頭,老老實實地回去了,莫名有點小喪氣。

  不得不說,齊晟的氣場太厲害,壓得人心驚肉跳,連呼吸都小了。

  對這一點,沈姒感同身受。

  剛認識他那會兒,她真有點怵他,不管是在床上,還是平常交往中。他的性子太陰沉,平時又陰晴不定,好多時候都不知道哪裡會惹到他,就被他翻來覆去地折騰,難捱得要命。

  沒想到他在小孩兒面前也這樣。

  很難想像以後有了孩子,他跟自己的兒子或者女兒相處,會是什麼樣子。

  沈姒想想都忍不住笑。

  齊晟抬手捏了捏沈姒的耳垂,嗓音低了低,「笑什麼?」

  沈姒耳根竄起一陣麻酥酥的癢。

  她看著他,也沒管他的手正作亂,聲音又輕又軟,「太兇了,小叔叔。」

  齊晟眸色暗了幾分,正要說什麼,聽到附近有動靜。他才收斂了點,抬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下她身後,順勢攬住了她的腰身,低啞的嗓音灌進她耳中,意味深長,「回去再收拾你。」

  沈姒在他手上掐了一把。

  沒有她來之前想像得那麼難捱。齊晟雖然有點混,但看他在家裡的表現和在老爺子面前的態度,一看平時就家教森嚴,但她來這裡一趟,也沒發現有什麼刻板或不通人情的規矩。

  家宴上的氛圍也沒想像中沉悶。

  他的一眾長輩對她的態度都很好,甚至比她小時候的親戚鄰居都好說話——逢年過節,誰沒被幾個中國式傳統親戚為難攀比過——總之從頭到尾沒什麼怪問題,倒送了她不少見面禮。

  晚間留宿在老宅。

  沈姒這才鬆勁兒,癱在床上,沒什麼形象地在他面前滾了滾。

  齊晟摘掉了腕錶,視線下撤,「我還沒見過你這麼緊張。」


  這麼多年來,除了對養父母,不管對誰,沈姒似乎都很淡薄。

  她跟他在一起後,只考慮過報仇,也沒執著過查查自己的身世,對拋棄過自己的人自始至終沒什麼幻想和留戀;收到生母的日記也只是當時的觸動和感傷,事後也沒刻意認親。

  她好像只會關心特定的一兩個人,至於其他人,她根本不在乎。

  所以對她的反應,他其實有點意外。

  「因為想跟你好好在一起啊。」沈姒看著他,幽幽地嘆了口氣,「一段婚姻怎麼可能完全拋開長輩的祝福?說無所謂完全是小孩子的傻話,所以能被喜歡當然最好。萬一不行——」

  她低了低聲音,「那就只能逢年過節走個過場了,反正不住在一起。」

  說完她從床上爬起來,跪坐在床邊,特意跟他強調了下,「後面這兩句可是你自己說的,不是我不禮貌啊。」

  「我知道。」齊晟輕輕一哂。

  「不過你爺爺也沒有為難我,」沈姒歪了下腦袋,看著他笑了笑,「我都沒想過,在一起這麼容易。」

  「該改口了。」齊晟抬手捏了捏沈姒的耳垂,「現在也是你的家人。」

  怎麼可能為難她?

  三年多前,他在家裡鬧得太難看,從祠堂出來,後背全是淤痕。

  京圈因此流言四起,說齊老爺子因他在家宴上當眾忤逆犯上,又忌憚他這兩年過於陰狠冷血的作派,要架空他。齊家軍政財三條路,他本就落了下乘,事情一出,家裡圈內,不知道多少人等著他實權被奪,藉機反撲。

  後來齊老爺子問他,是否後悔,他第一次順著老爺子意思說悔。

  他說,後悔自己沒早點跟沈姒說清楚,好不容易動一次心,還沒學會怎麼愛一個人,對方就跑了。

  老爺子冷下一張臉,抄起槍桿子砸了下他,讓他趕緊滾。

  這話後來再也沒人提。

  齊晟從來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權利、地位、金錢,他有本事靠自己得到,就不屑於犧牲愛情,也不需要靠聯姻來獲取利益。即使沒本事,他骨子裡也做不來屈從的事兒。

  老爺子有句話說得對,他不喜歡被人安排,但他選擇沈姒,從來不是一時賭氣。

  相識第七載,如果還不足以驗明這一顆心,那便以餘生作證。

  「怎麼了?」沈姒奇怪他的沉默,「在想什麼,這麼專注?」

  齊晟看著她,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按著她的唇碾過。

  「想你用這兒,」他的眸底躍動著危險的光芒,嗓音又低又啞,「乖一點取悅我,還是想試試別的玩法?」

  「你在自己家能不能收斂點兒?」沈姒啊地尖叫了一聲,「流氓。」

  -

  轉瞬快到年底,冬已深。

  齊家這種門第,所有宴會場合都是一個互通有無或者聯絡關係的社交場所,就連訂婚宴也不例外,請了大半個商政圈,流程繁瑣。

  婚禮並不著急,訂在了年後。

  訂婚後第一次過除夕,天公作美,趕上四九城的第一場大雪。

  沈姒接了個電話,見外面雪勢稍停,裹了件風衣出去,「咯吱咯吱」地踩在雪地上,慢悠悠的,像一隻小企鵝,來回走出一圈橢圓形的腳印。

  「怎麼在外面淋雪?」齊晟回來是正趕上這一幕,微皺了下眉。

  「別動!」沈姒放下了手機。

  齊晟身形稍頓。

  雖然不解,但他挺配合,順著她的話停在了原地。他看著她走走停停,而後跳到另一塊空地,繼續走走又停停,也不知道在折騰什麼。

  良久,沈姒說了一句「好了」。

  齊晟的視線在地上一掠,這樣的角度,也就他大腦轉的足夠快,才能分辨出來,沈姒踩出來一行字母。

  QS和SS,中間是個心形。

  齊晟勾了下唇。

  話沒出口,沈姒先涼涼地說了一句,「不准煞風景。」她輕哼了聲,「你要是敢說我幼稚,今晚睡客房吧。」

  齊晟沒搭腔,徑直朝她走過來。

  「欸,我剛踩出來的字母。」沈姒反應過來,抗議道,「你能不能——」

  她的尾音被他吞沒。

  天幕是奇特的青灰色,周圍被大雪映亮,分不清時間界限。鹽粒般的細雪又大了點兒,簌簌而落,屋頂、樹梢、路面,整個四九城被風雪冰封,銀雕玉琢,白茫茫的一片。

  他和她在初雪中擁吻。

  雪色無聲無息地抖落在兩人發梢和肩頸間,像是染了歲月的白色。

  兩情相悅,暮雪白頭。

  -

  佛經有言,起心動念,驚動十方神煞。

  世間有三苦五濁,心一動便是劫濁,一朝痴心起,因果隨念而生,他日苦厄或是幸事,緣起或者緣滅,紅塵之中萬般因緣皆有定數。

  但我見你第一面,千紅萬艷再難入眼,諸事等閒休,紅塵滾滾而來。

  便知:

  你是我命定的劫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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