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朔帝竟然就這樣毫不遮掩地說出來了!
鍾念月也不由怔了片刻。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念念以為如何?」晉朔帝輕聲問。
並沒有給她拖延含糊的機會。
鍾念月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她迎上了晉朔帝的目光,男人的眼眸深邃,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裡面好像什麼情緒也沒有,卻又好像注滿了情思。
他的目光就這樣不輕不重地落在她的身上,叫她不知不覺間就緊張了起來。
「我想一想。」鍾念月聽見自己低聲道。
按往日的口吻,她該是笑著,胡亂編句話將晉朔帝拒絕掉。
只是晉朔帝方才取了一物又一物,她手邊的桌案上都已經擺滿了。如此滿滿當當的,好似一併也擠進了她的心間。
不提他們本就有情誼在,便是沒有半點干係,也要禁不住有半分動容了。
晉朔帝眸光輕動,他低聲應道:「好,念念慢慢想。」
只是今日一過,到鍾府上提親的人必然會變多。
……也無妨,他悉數攔下就是了。
「念念若有半點顧慮之處,只管來問朕。」晉朔帝道。
這倒像是鐵了心的,要栽在鍾念月身上了。
鍾念月也覺得茫然,也覺得納悶。
她原先只當,晉朔帝心中有意,不過是因她容色出眾罷了。這也是人之常態,美好的皮囊誰人不愛呢?
可晉朔帝做到這般地步,倒不大像是僅僅為著皮相了。
鍾念月難得語塞,乾巴巴憋出來一句:「陛下膽大。」
晉朔帝好笑道:「念念何出此言?」
鍾念月輕嘆道:「陛下能想像出來我母儀天下的模樣嗎?陛下敢叫我去做皇后,不怕我將一切攪得亂糟糟,不是膽大是什麼?」
「念念何必妄自菲薄。」晉朔帝沉聲道。
鍾念月張了張嘴,再對上晉朔帝的目光,卻發現眼前的男人認真得很,似是打心底里真覺得她是極好的。
也不知腦中是糊了一層幾級濾鏡。
「念念遇事,從來沉穩大方,更處理得井井有條,聰穎遠遠有餘,為何當不得皇后?何況,事事並非都要念念親力親為……」晉朔帝似是覺得還不夠,便又連著仔細誇讚了幾句。
沉穩大方?
那興許是因為我格外不怕死罷了。
鍾念月連連搖頭道:「那也不乾的。當大老婆,豈不是還要管你的小老婆?」
晉朔帝一怔。
這話聽著倒是分外新鮮,從未有人會同皇帝這樣說。
鍾念月說完,倒也不指望他能理解。
她長在紅旗下。
他卻是生在地地道道的封建王朝,時代背景都不一樣,又怎麼能強求對方與她的思維同到一條道路上來呢?
「宮中尊卑有序,有領事的宮女嬤嬤管事,一樣不會勞動念念。」晉朔帝道。
鍾念月搖頭道:「誰同陛下說這個?大晉有祖宗規矩嗎?祖宗規矩可定下了,皇帝每月該有幾日宿在誰的宮中?若是專寵一人,這人便該要成禍國妖妃了是不是?若是不寵幸誰,那大臣也要諫言,她的母族也要有所不滿是不是?還有,你們有綠頭牌嗎?便是那個,翻一下牌子,今個兒陛下就寵哪個人的……」
晉朔帝聽得哭笑不得。
他打斷了鍾念月,問:「念念是從何處知曉這些東西的?」
……電視劇。
鍾念月心底小聲說。
晉朔帝道:「確有祖宗規矩,可若是這樣的規矩管得住朕,那麼早在十多年前就能見效了。」
這下輪到鍾念月怔忪了。
何出此言?
晉朔帝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淡淡道:「念念以為,為何皇室至今再無所出?」
鍾念月恍然大悟。
是因晉朔帝有意控制了膝下皇子的人數,把他的「養蠱場」縮小到了一定範圍。
簡而言之也就是,自三個皇子出生後,他便少於寵幸后妃了。難怪我先前那樣熱情地鼓動他多納幾個美人,多生幾個崽,早日淘汰掉太子,他卻不為所動。
可是……當真有人忍得住嗎?
鍾念月震驚地瞧了瞧晉朔帝。
難不成是……不行?
晉朔帝對上鍾念月的目光,只覺得念念此時的神情有一分怪異,倒也沒有多想。
晉朔帝接著道:「宮中也沒有念念口中所謂的『綠頭牌』一物。后妃身份雖不及皇室貴重,但也斷然沒有,以牌代人,選牌子寵幸,將后妃如物件一般看待的習慣。」
您這倒還勉強講了點兒人權!
鍾念月愣愣心道。
「念念知曉前朝干政的外戚,是個什麼下場嗎?」他又問。
「什麼下場?」
「后妃賜白綾,其父車裂而死,血流一丈不止,其兄其弟發配邊疆。」
……可真夠狠的!
這一殺雞儆猴,直接把後頭妄圖對皇帝指手畫腳的全給嚇回去了是嗎?
不對。
那您還一邊教我讀策論,什麼國家大事都得讓我跟著議論上一嘴,將來也好把我就地殺了嗎?
鍾念月茫然又恍惚。
晉朔帝溫聲問:「念念還有何疑問?」
鍾念月抿了下唇,道:「只怕惠妃要恨死我了。」
「念念原先還同朕說,就算朕給予無上的榮寵,也絲毫不畏懼,不是嗎?」
那時候我怎麼知道您是這樣的心思啊?
鍾念月心道,果然話是不能亂說的。
晉朔帝見她不答,面色也未變。
他不緊不慢地道:「惠妃心懷妒忌歹心,看似回護鍾家,實存利用之心。念念早就不認她做姨母了,不是嗎?」
「若念念點頭,自然無須再將她放在心上,朕便會為念念處置了。」
您這是拿我當魚釣啊……
不,等等。
鍾念月覺得腦中一條從未設想的道路,就這樣被晉朔帝一下推平出來了。
我原先想著讓晉朔帝納美人,再生幾個兒子。
但哪等得到他們長大啊?
如今這不就分外簡單了麼?只要我做了太子他媽,誒,太子就拿我沒辦法了。別說惠妃了,我要是鐵了心做個禍國妖妃,沒準兒能把太子的骨灰都給他一塊兒揚了!
這樣一想……
這條捷徑竟然變得有些誘人了起來。
鍾念月連忙按住了腦中的念頭,抬眸道:「只是說到底,在外人看來,陛下也該是我的姨父。」
晉朔帝神色不變。
他姿態從容,立在那裡如軒昂挺拔的玉樹,他輕一點頭,道:「嗯,那念念再喚一遍朕聽聽。」
鍾念月當場就震驚了。
我低估了您的尺度。
晉朔帝覷了覷她的神色,心下失笑。他不再提方才的話,轉聲只問:「這些禮物,念念可喜歡?」
鍾念月不想騙他,便還是點了頭:「喜歡的。」
確是喜歡的。
晉朔帝一樣樣呈到她跟前時,甚至可以說是驚艷的。
「喜歡便好,想必今日念念也已經累了,且先歇一歇罷。」晉朔帝道。
鍾念月驚訝地看了看他,點了下頭。
她確實是累了,更不提聽了晉朔帝這一番話下來,她腦子裡都糊作一團了。她的確要好好想一想,要夜深人靜,無人打攪時,仔細想上一想。
晉朔帝當下便轉身往外走,等走到門邊時,他驟然駐足,回頭道:「明日念念若是著那身石榴紅的衣裙,不如便佩那條禁步罷?」
這人幾乎快把「我想看你佩我親手選的東西」這幾個字,都清楚寫在臉上了。
鍾念月頓了下。
不等她應聲,晉朔帝已然走了出去。
外面跪了不少鍾府的下人,他們連頭都不敢抬,只隱約掃見晉朔帝的鞋面與衣擺,就這樣恭敬地送著他離開了。
晉朔帝走到院門外,一眼先瞧見了鍾大人與萬氏。
他當即客氣地道:「朕打攪鍾大人與夫人了。」
鍾大人僵著臉道:「陛下言重。」
此時太子方才按捺不住,低低出聲道:「父皇。」
晉朔帝的目光輕飄飄地從他身上掠過,道:「太子來探望念念?」
太子聽他口吻親近,不由將頭埋得更低了,只有藉此動作,方才能掩住他眼眸中洶湧的情緒。
太子應聲:「回父皇,是。」
晉朔帝:「念念已經累了,鍾大人與鍾夫人再說上幾句話,想必就撐不住了。太子也就不必去打攪了。」
太子猛地抬起頭來,盯住了晉朔帝。
晉朔帝微微轉動視線,與他相對。
太子咬牙頓了片刻的功夫,還是在他父皇面前低下了頭。
他強忍著心底幾欲滴血般的難受,應聲道:「……是。」
晉朔帝繼續往外走。
鍾大人作為臣子,也只有咬咬牙,上前相送。
倒是萬氏留在了原地。
而這廂錢嬤嬤等人小心地聽了半天,等確認晉朔帝確實是走遠了,他們方才敢連滾帶爬地起身,往姑娘跟前湊。
他們步履此時都還晃晃悠悠著呢。
「姑娘……」錢嬤嬤剛起了個頭,喉中便堵住了。
陛下……陛下竟然……
這簡直是做夢也不敢想的事!
書容這會兒還哆嗦著呢。
她是怕晉朔帝的,因而也只覺得姑娘若是進宮,只怕麻煩著呢。
錢嬤嬤在那裡哽了半晌,最後長嘆一聲道:「倒是一語成讖了。」
鍾念月疑惑看她:「什麼?」
錢嬤嬤臉上像是喜又像是悲,她道:「姑娘不記得了嗎?當年姑娘躺在床榻上,仔仔細細與奴婢說,不喜歡太子了,覺得太子不夠好。姑娘說自己應當喜歡這天底下最厲害的男子才是。」
她激動道:「那除了陛下,還能有誰?」
萬氏踏門而來,也恰巧聽見這段話。
她一怔。
那倒……還是緣分了?
只有鍾念月張開嘴又合上了。
唉,當年那不是胡說的麼?不這樣說,怎麼能體現出我對太子只有少女的天真心性,而非是真心實意的喜歡呢?
鍾念月最後也只低低說了句:「我有些累了。」
香桃聞聲忙扶住了她:「還是先歇息吧。」
萬氏便也閉了嘴。
萬氏陪著鍾念月入了睡,而後才起身往外走去。
等出了院子,恰巧遇上返回來的鐘大人。
鍾大人嘆氣道:「阿如,你也看出來了是不是?」
萬氏神色鎮定地點了點頭,看著竟是有些平靜。
鍾大人不由道:「阿如心下如何想?」
萬氏:「念念喜歡便好。」
萬氏當年能說得出,念念喜歡太子,那就用盡辦法,也要把太子給她的話來,就可見她一切是以什麼為先了。
鍾大人一時語塞,自然不好說自己的反對了。
畢竟他向來都很尊重妻子的意思。
鍾念月睡了一覺起來。
她的及笄宴何其盛大,此時已經在京城中傳開了,便是百姓私底下都不乏有議論的。就差沒說她及笄宴上,王母娘娘都來給送蟠桃了。
不過鍾府此時並不關心這個。
底下丫鬟伺候著鍾念月穿好了衣裳,正是晉朔帝說的那身石榴紅的衣裙,是萬氏親自挑的,說是及笄的第二日,該討個喜氣。
鍾念月聽罷都禁不住想,晉朔帝這人城府究竟何其深?
連萬氏的反應都算進去了。
等換好衣裳,外頭便有宮人來傳話,說是惠妃要請她去宮中敘話。
萬氏變了變臉色,心道惠妃怕是知曉晉朔帝的心思了,恐怕她對念念下手……
萬氏出聲:「念念不如稱病不去了罷。」
鍾念月搖搖頭道:「母親真以為是惠妃請我麼?」
說罷,她站起身來,輕嘆一聲,還是吩咐了香桃:「將我桌案上那條琥珀禁步取來。」
等鍾念月登上了馬車。
萬氏這才反應過來,不是惠妃請,那便是陛下請了……晉朔帝倒還真是,對她女兒花足了心思。
這廂入了宮。
鍾念月方才踏入殿中,便察覺到晉朔帝的目光朝她腰間掃了過來。
鍾念月本來想捂著,不叫他得逞。
但想來想去又覺得這樣別彆扭扭沒意思,便強忍著放開了手腳,大大方方上前就是。
她抬眸道:「陛下喚我來,是為何事?」
晉朔帝溫聲緩緩道:「一日不見,思之如狂。」
大約是這人生得實在俊美,又氣質過人,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半分不叫人覺得膩味,反倒確有深情自然流露一般。
鍾念月忽地有些抵不住他的目光。
晉朔帝問:「不知念念可似朕?」
鍾念月張張嘴,還不等說話。
晉朔帝又道:「念念丟了的時候,朕的夢裡都是念念哭得厲害,伸手卻攀不住朕的衣襟。」
鍾念月步履一頓,一時胸口又悶又酸。
眼眶好像也有些熱了。
他待她是真的好啊。
情意也是真的,而非是作假。
她對他,也興許是如親人般的情誼更多。
「念念怎麼不動了?走累了?」晉朔帝問。
他放下了手中的御筆,竟是要從御案前走向她。
鍾念月突地抬頭看他,道:「陛下在那裡等我罷。」
她緩緩走向他,又道:「也是有思念的。我在外頭的時候,想過爹娘,想過陛下和兄長。」
晉朔帝定在了那裡。
他權當沒聽見前頭的「爹娘」,只當自己排在了鍾隨安的前頭,倒也是可喜可賀一樁事了。
鍾念月很快便拾級而上,在晉朔帝跟前跟定。
她悄然嘆了口氣,似是將那一腔的倔勁兒都泄掉了,她悄聲道:「我不敢立即應了陛下,我年紀小,許多事不曾經歷,便也不敢隨意答應。可我願意試一試……只怕要不了多久,陛下便要覺得我是個驕縱蠻橫無趣懶怠之人……」
孟公公在一旁暗暗心道。
姑娘,您不一直都嬌蠻懶怠得厲害麼?
咱們都清楚哪!
但咱們也都還是喜歡您哪!
晉朔帝沒有急著出聲道「朕不會」。
他問:「試一試?念念要試……?」
鍾念月輕聲道:「試著與陛下好呀。」
晉朔帝的眼眸深沉,面上的笑容就此斂住,似是被這般巨大的驚喜衝擊得住了,因而泄露出了一分他少有過的失態。
他四肢繃緊,緩緩抬起手來,托住了鍾念月腦後的髮絲,而後輕揉了下,將鍾念月攔腰抱起來,放在了跟前的御案上。
奏摺因此散落了一地。
鍾念月沒由來的一慌。
等等……
怎麼感覺我好像跟揣著鑰匙,把猛獸的籠子給打開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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