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跟著的近衛忙道:「姑娘這法子雖好,但到底不是雷霆手段。Google搜索」他遲疑著窺了窺晉朔帝的臉色,心底一琢磨鍾姑娘的地位,便大膽地開了口,道:「不如殺雞儆猴,更能震懾那些個嚼舌根子的人。」
鍾念月一笑道:「誰同他們大動干戈?若是殺了人,還要怪你急了,被戳中痛處了以勢欺人,要捂了嘴,阻止了他們說真話了。」她輕挑了下眉道:「你要全他們的名聲?我可不想全。」
近衛一愣。
是。
有些文人將以身殉道引為榮,此舉恐怕還真全了他們的名聲。
近衛不由道:「另編個名目如何?」
近衛沒有得到回答,只因此時晉朔帝也緩緩出聲了,他問:「念念如何想?」
鍾念月:「喜歡編排我的人,自然該有他應有的下場。只是若要叫我為此耿耿於懷,豈不是反倒嗎便宜他們了?」
她搖頭道:「此事不會憑空而起,抓住背後之人更為要緊。天下女子,並非人人都似我這般背後站著一個陛下。若是有誰將這法子學了去,也編造些故事來抹黑女子,她們又有什麼法子呢?最好的自然便是,今個兒由我來帶了頭,要眾人知曉,這般流言傷不了我。有本事便議論我養了八十八個面首啊……」
晉朔帝眼皮一跳,低低喚了一聲:「念念。」
鍾念月理直氣壯道:「哦自然,就算是這般議論我,我也是不怕的。」
以後誰要是能拿女子名節作攻訐的工具,她就不姓鍾!
鍾念月的目光這才慢悠悠地落回到了晉朔帝的身上,她甜甜一笑,道:「不過我如今是沒有什麼面首了。」她嬌聲道:「我只有陛下了。」
晉朔帝忍不住掐了把她的臉。
他原本是想要按住鍾念月的唇,仔仔細細摩挲把玩一番,弄弄清楚,小姑娘的這張嘴,為何總能說出這般又氣人,卻又分外甜分外嬌的話來?
鍾念月歪頭一笑:「不過,話說回來。我是不在意了,但興許陛下心中會在意呢……」
晉朔帝沉聲道:「念念當朕是什麼人?」他頓了頓,眼底飛快地掠過一點冷色:「不過朕心下確有不快,只是為著這些人重提你被綁之事。」
這已然成為晉朔帝心中不可輕易觸碰的逆鱗了。
鍾念月聽他這樣說,不由怔忡了片刻。
她失蹤的日子裡,陛下應當是萬分焦灼的……鍾念月不由一下想起了,她剛來到這個世界裡,第一回見到坐在御輦上的晉朔帝,高高在上,疏淡漠然,不像是人間的帝王,更像是天上被驚動的神仙。
那時她可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晉朔帝的面上也會多了如此多的豐富的情緒。
還多是為了她。
鍾念月禁不住伸出手去,不動聲色地勾了勾晉朔帝的手指。
她小聲道:「陛下莫要生氣。」
她想了想,又道:「我在相公子那裡,確實不曾受一點傷。反倒是他們受我磋磨多些。」
晉朔帝忍不住撫了下她的髮絲,覺得乖乖安撫他的念念極是可愛,但心下又有些微妙的醋意。
念念竟是到了哪裡,都能過得這般閒適從容,倒好似他並不重要了。
近衛只聽著二人對話,一時半句話也沒能插得上。
他恍恍惚惚地望著陛下與鍾家姑娘,竟是突地自覺多餘了起來……
直到晉朔帝出聲:「便按姑娘說的辦。」
近衛方才驟然回神,連忙點頭應了聲。
晉朔帝轉身護衛在鍾念月的身側,他的身形高大,幾乎將她完全擋了去。
他道:「走罷。」
鍾念月點點頭,跟著他一塊兒重新回到了馬車裡。
此時那幾個議論的人,還不自覺地扭頭多看了兩眼,似是震懾於他們身上的不凡氣質。
翌日,這幾人相約乘船游湖。
等上了船,他們先是說起今年的進士有幾多,又有哪些好運氣,一入朝堂便得重用,這一下就不得不提到鍾隨安了。
「他與鍾家姑娘,也不知是誰沾了對方的光。」
說著便禁不住又熱議起了那鍾家姑娘如何如何。
「原先京中還傳聞,鍾家恐要與太子親上加親,嫁女到太子府上做正妃。如今突地沒什麼人提了,恐怕正是為著這個緣故。」
「不錯,若是換做我,我只怕也是心有芥蒂的。」
「哈哈,你有何可芥蒂的?可莫要忘了,那鍾家姑娘生得傾城之貌,怕是你十輩子也難遇上的人物……」
「那我也不稀罕。」
一艘船與他們擦肩而過,聞得其中放肆的對話,船上的人眉頭一皺,忍不住掀了掀船邊掛的帷幔。
「主子。」一旁的人忍不住出聲叫住了他,似是怕他衝動。
近來他們可實在如喪家之犬一般,四下逃竄,狼狽得緊呢,千萬不能功虧一簣了去。
而此時只聽得鄰船上忽地響起幾聲驚呼。
「什麼人?!」
「你們做什麼?」
「啊!」
他再小心地掀起帷幔來,只見鄰船一陣搖搖晃晃,數個身形魁梧的大漢擠入了船艙間。
裡面的聲音越發驚恐。
「呂兄!呂兄快喊救命!你那幾個小廝不是在岸邊守著嗎?」
被換做「呂兄」的人,卻是嚇得兩眼一翻,就這樣暈過去了。
他們幾人就這樣從湖面上失蹤了。
除了另一艘船上的人,無人撞見這一幕。
兩艘船在湖面上飄飄蕩蕩三日,而後才被發現,此時上面都沒了人的蹤跡。
這位呂公子,其父乃是京中六品官,翰林侍講。
官不算大,但其肩負討論文史,整理經籍之責,離天子的距離比較起其他的官員,總要更近一分的。
否則這呂公子也不敢這樣肆意議論朝廷三品官的女兒,他的好友們也不敢將他視作主心骨了,
呂公子失蹤後,呂父可是好一番哭天號地。
不過這在京中並未掀起什麼波瀾。
真正掀起波瀾都是三日後了。
這日鍾念月應邀,到了方家做客。
鍾念月與方家嫡女沒什麼交情,但因著當年方家的方琰琰給她做過玩伴,因而這才多給了幾分面子。
她這邊前腳進了方家門。
那邊京城的城門口處就掀起了好一波熱鬧。
「可是鍾家姑娘到了?」那廂方家姑娘快步迎了出來。
鍾念月卻是在門內駐足了會兒。
她身後有個下人模樣打扮的人,躬身垂首,壓低了聲音與她道:「姑娘,您的信。」
鍾念月眨了眨眼,接過來,緩緩一拆開,卻見信紙上只寫了二字:「等著。」
字體遒勁有力,筆走龍蛇。
她再眼熟不過了。
那是晉朔帝的字跡。
晉朔帝怎麼知曉她到了方家?
等著?等誰?等陛下嗎?
鍾念月一面覺得有些荒唐,但又禁不住嘴角翹了翹。
哦。
原來心中有誰時,便總是想著要見到對方的。這便是談戀愛的奇妙之處麼?
「鍾姑娘?」方家姑娘疑惑地瞧了瞧她。
鍾念月疊了信紙,笑道:「走罷。」
方家姑娘垂首瞧了一眼,笑道:「是鍾家大公子的信嗎?」
他們都知曉,鍾隨安為了找妹妹,生生忍著,一路慢行,生怕錯過了一處不對勁的地方。於是就生生拖到了如今,比大隊伍落後了許多,就連大皇子昨日都已經成功返京了。
鍾念月本想說是,但又覺著這樣應聲對鍾隨安對晉朔帝都不大公平,她便搖了搖頭。
方家姑娘驚訝了一瞬,但見她不多提,也就識趣地沒有再問了。
這京中但凡好生教養出來的姑娘,到底都是聰明人更多些。
今日其實並非是方姑娘相邀,而是她那嫂嫂,如今正在孕中,大門不敢出,二門不敢邁,憋得人都要瘋了一般。上頭婆婆疼惜她,這才邀了各家的姑娘前來陪著吃吃茶,說說話,作詩投壺曲水流觴都可。
其他姑娘一早已經到了。
等方姑娘一領著鍾念月進去了,那園子裡登時便沉寂了片刻,而後眾人才又僵硬著緩緩出了聲。
「鍾姑娘來了啊。」
「原來是鍾姑娘……幾日不見,倒是……」那人似是噎了下,才硬生生地不情不願地憋出來一句,「風姿更見出眾了。」
很好,我就愛瞧你們生氣又氣不過,還拿我沒有辦法,一邊還得努力恭維我的樣子。
鍾念月抿唇一笑,緩緩走入了席間落座。
其實莫說是她們了,便是方家如今的當家主母,都不敢輕視了鍾念月去。
等鍾念月一落座,還熱切地與她說話呢。
這還是自打及笄宴後,她們第一回再見到了鍾念月,心下滋味兒那可真就叫一個五味雜陳,各不相同。
鍾念月的及笄宴足夠叫她們羨慕嫉妒恨上數年了,也要忌憚上許久了。
畢竟那宴上的盛大,也就意味著鍾念月身上得到的榮寵何其之多。
沒多久,方琰琰就來了。
他是來找鍾念月的。
方琰琰其人雖然與秦誦等人是一夥兒的,但他生的模樣卻是狐狸眼、瓊鼻紅唇,有一分風流玉面相。若是刨除他的家世教養,與滿腹的詩書,他瞧著更像是個紈絝公子。
他徑直到了鍾念月跟前道:「我同你講個笑話……」
說罷,似是又覺得不大合適:「罷了罷了,我怎麼好同你說這個呢?」
鍾念月懶懶撥弄著跟前的果盤,道:「你說就是了。」
一時引得眾人心下又是驚疑不定,心道方家公子怎麼會又與鍾念月有私交呢?
這便是為何,那及笄宴後,鍾念月頭一個應了方家邀請的關係?
方琰琰失笑:「罷。」
「你可知前幾日呂家丟了個兒子的事。」
這呂家還真不一定入了貴女們的眼,因而只有一半的人知曉怎麼回事,另一半還面露茫然呢。
方琰琰這才往下道:「他與幾個人一併被人發現,丟在了城門口,用那馬棚里用的草料草草掩蓋住。似是被人狠狠揍過一番,鼻青臉腫的,這也就罷了,只見他們每人都缺了一根尾指……」
一說到這兒,鍾念月就本能地覺得有點疼,一下打了個寒噤。
晉朔帝到底還是沒有那樣輕易地放過他們。
狠揍一痛也覺得不解氣罷?
「等人將他們扶起來,連路都不會走了,一個個模樣驚懼,……」方琰琰一頓,道:「似是被人擄走後,與幾個山匪大漢,共度了幾個日夜,才摧殘成了這般模樣。」
方夫人輕喝一聲:「君子不議污穢。」
眾人聽了這話,卻是一時神色變幻莫明。
她們這兩日也隱約有聽聞京中有人,大膽議論鍾念月失蹤時,恐以美色換來了安穩。
此時聽方琰琰這話,他們倒禁不住回憶那日及笄宴上見到的鐘念月……容色過人,沒有一份狼狽。怎麼也不像是被綁匪摧殘過的模樣。
方琰琰此時閉口不提方才的話,只低聲與鍾念月道:「你說,多有意思是不是?」
鍾念月點了頭:「可不是嗎?」
只怕這位呂公子,日後再聽見這般言論,無論是說誰,都覺得像是在影射他自己了。
多有意思啊。
這方家宴散去了,各家姑娘才忍不住私底下交談:「方家公子與鍾念月到底有著什麼干係?」
「這誰知道呢?從前半點也不曾聽聞……哦,是了,那日及笄宴上,似乎就有他。」「不說這個,你們可知今日方公子為何說起此事?」
「為何?」
「那呂榮前些時候,被人撞見在酒館裡議論鍾念月。鍾念月沒被人糟蹋,他堂堂七尺男兒,卻是真叫人糟蹋了。」
說話的人一時神色複雜。
眾人聞聲也是面面相覷,半晌才擠出來一句:「這動手的人……也實在狠辣。」
這可比直接殺了呂榮,要叫他痛苦多了。
她們再對視一眼,心中暗道,方公子莫不是故意說給她們聽的?
這是……告誡?
她們連忙收住目光,再不多想。
眾人相繼出了方家。
等走到門外,又有人疑惑地出聲問:「那駕馬車,先前怎麼未曾見過?」
有聰明的,識得馬車周身佩飾不凡的,目光好一番閃動,一邊暗自揣測其中人的身份,一邊又畏懼地暗暗退遠些。
等到眾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鍾念月才是最後一個不緊不慢走出來的。
她那丫鬟手裡還拎了一兜子方夫人送的嶺南橘子,說是甜得很呢。
鍾念月一手扣著一隻橘子,一邊慢吞吞地走到了馬車前。
此時馬車帳子不聲不響地一掀動,裡頭伸出一隻手來,抓住鍾念月的手腕,就將她拉了上去。
「念念叫朕好等。」晉朔帝嗓音低沉道,「朕都按念念說的去辦了,念念該如何謝朕?」
鍾念月手忙腳亂地剝了橘子,塞了一瓣到他嘴邊。
微涼,且清甜。
晉朔帝沒有去咬,而是先問:「念念吃了沒有?」
鍾念月自然是道:「沒有的。」她眨眨眼,裝出分外乖巧的模樣:「特地留了等著陛下來吃呢,陛下先嘗了甜,我再嘗……」
顯是企圖以此作謝禮,矇混過關。
晉朔帝哼笑了下。
按住了她的腰,輕咬住那瓣橘子,卻是陡然間欺身上前,同時掐住了她的面頰,強迫她張開了嘴,然後將橘子的另一半塞入了她的口中。
溫熱的唇相觸。
同時混著橘子的清甜香氣,一下滿溢口腔鼻間,食物中獲得的快樂,仿佛剎那間將人從頭填充到了腳。
鍾念月不自覺地蜷了下手指,雙眼微微驚愕地瞪圓了。
隨後她才聽見晉朔帝淡淡道:「嗯,念念此舉,朕甚是感動,便與念念同享這第一口。」
鍾念月:???
好傢夥!
我裝乖還裝出事兒了!橫豎都是你有理!
下次不賣乖了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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