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掌控(一更)

2024-08-19 12:53:40 作者: 故箏
  高長樂一行人啞然半晌,方才道:「念念,是不是有人故意要趁大典前……」

  鍾念月皺了下眉。Google搜索

  原來原著中,太子之所以能扳倒鍾府,用的便是這個法子嗎?

  書中對這一段情節的描寫只堪堪帶過。

  更多寫的是鍾家落敗後,鍾家人過著如何慘澹的日子,「鍾念月」如何如何地活不下去。

  大抵是為了體現太子神鬼莫測的手段,弄倒鍾家這樣一樁事,在太子口中,不過是隨手施為的一樁小事罷了。

  鍾念月道:「你們自個兒玩吧,我且先回去了。」

  她須得與父母通個氣先,弄明白個中的關竅,而不能稀里糊塗怒氣上頭便做了主。

  「去吧去吧,此事事大,決不可拖延。」其餘人忙道。

  鍾念月的馬車當即便掉頭朝鐘府疾馳回去了。

  錦山侯在後頭愣聲道:「咱們……咱們怎麼辦?我回去找我爹?」

  「那也不好使啊。」

  「那去把那些人抓起來。」

  「那念念先要敲爛你的腦袋。」

  錦山侯訕訕閉了嘴。

  卻怎麼也想不到該有個什麼法子……

  高長樂低聲道:「到底還有個陛下呢。」

  此話一出。

  眾人都安靜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方才聽得有人低聲道:「陛下是明君。素來這樣的帝王,最是不願有損聖名的,背後之人便是盯死了此道……」

  卻聽得錦山侯大聲道:「那是你們不了解皇叔父!」

  他頓了頓,不自覺地縮了下脖子,才又道:「皇叔父……並非、並非是個溫和的人。」

  他心道。

  是個可怕的人。

  鍾念月前腳回到鍾府,京中便下起了大雨。

  「姑娘怎麼這樣早就回來了?」洛娘驚訝道。

  她先是瞧了瞧香桃的臉色。

  香桃一貫沉不住氣。

  洛娘忙問:「出什麼事了?」

  鍾念月先問:「我父親和哥哥回來了麼?」

  洛娘道:「這個時辰正當值呢吧。」不等鍾念月問,她又道:「夫人今個兒回娘家去了,說是有信寫回來。」

  萬府常年沒有男丁在,幾位夫人,也是和離的和離,要麼便跟隨夫君一同入了軍營。平日裡實在沒甚麼人。

  而上回那位為著高家相托求到鍾念月這裡來的表舅母,如今還不敢見鍾念月呢。

  萬氏也就沒有帶鍾念月去。

  鍾念月點點頭:「那不急,我等著就是了。」

  她沒有再遣人送信去給晉朔帝。

  晉朔帝的人是時時刻刻都盯著她,又何須她再多此一舉呢。

  香桃見狀,急得不行。

  她左右轉了幾圈兒,道:「姑娘怎麼就不慌呢?那些人定是奔著姑娘來的,就是不想要姑娘做皇后,也怕姑娘做了皇后。這才編些謊話來……他們還聰明得很,知曉不直接從鍾家下手,而是從夫人的娘家下手!」


  錢嬤嬤都聽糊塗了:「你慢些,慢些說……到底怎麼回事?」

  鍾念月在窗前落座,眼見著雨水從屋檐上滑落連成線。

  從前遇著這樣的事,她該要想,愛死死了。

  你弄不死我我是你大爺。

  如今麼。

  那便更是出奇的鎮靜了。

  為什麼呢?

  鍾念月歪了歪頭。

  因為她越發地相信晉朔帝了。

  從前哪怕晉朔帝待她好,她心中想的也依舊是,太子是他兒子,孰輕孰重?晉朔帝的好,只怕是不能作倚靠的。

  果真是關係一變了,想法便也就變了。

  「左右還要再等一會兒,去給我端盤果子來。香桃,你洗了手給我剝皮去,在這裡打什麼轉?」鍾念月懶洋洋道。

  太子從雨中,緩緩走向了面前的宮殿。

  他收傘,拾級而上。

  便見惠妃立在屋檐下,正在看雨。

  見他來了,惠妃已沒了那日的氣急敗壞、面容扭曲,她反而還露出了點笑容:「那盆花正說要枯死了,這就下了雨了。過幾日想必能見著它重新開花的模樣。」

  「明日太后會再請表妹入宮。」太子突然道。

  惠妃驟然轉頭:「你這是何意?」

  太子淡淡道:「你心下想的是什麼事,便是這個意思。」

  惠妃面色變了變,當下也不說什麼花不花的啞謎了。

  她轉身往裡走,道:「請太子進來說話。」

  太子緩緩跟著她跨進了門。

  還不等落座,惠妃便咬著牙道:「是不是你去與太后說的?太后當真是老糊塗了。還一心真要留我那外甥女做皇后嗎?」

  太子沒有應聲。

  等惠妃發泄完了,她方才又重拾了幾分方才悠哉的姿態。

  她舒了口氣,柔聲道:「太子,你怎能拖你母親的後腿呢?這也是在拖你自己的後腿。你自幼便不是那等兒女情長的人,如今卻要為了你的好表妹,抹殺了你外祖父翻案的機會嗎?」

  太子掀了掀眼皮。

  惠妃被他的態度激怒了:「太子這是何意?太子難道不肯相信,你那外祖父,當年確實被萬家搶了功嗎?」

  惠妃越說越是激動,全然維持不住平日裡的冷靜。

  她回想過往。

  在萬氏跟前總覺自卑,見了鍾念月,也日日心中憋著憤懣嫉妒。

  惠妃冷嗤道:「我當時年少,只覺得做了萬家的乾女兒,實在是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一樁美事。如今想想,怕是為了防有今日事情敗露,這才收留了我。你外祖家中,只我一人活了下來!只我!你那些個舅舅,都死透了。她鍾念月卻好,舅舅還健在不說,自己要做皇后了,父親要做國丈,母親將來還要封誥命……你說,這萬家狠不狠毒?你難道想眼瞧著,你母親失寵,你也失去了太子之位,……你方才甘心嗎?」

  惠妃握住了太子的手,顫聲道:「祁瀚,你我不能失敗。你要聽母親的話。鍾念月生得再美又如何?她將來也是要做他人婦的。若你能繼得大位,這世上何愁美人……」


  太子神色平靜地掙開了她的手:「你算得這樣清楚,卻為何不曾算過,父皇有何等手眼通天的本領。」

  惠妃一愣,隨即整了整神色道:「不錯。你父皇很厲害,只是他仁德之名在外,難不成還要從此事將萬家包庇到底嗎?我告訴你,此事斷無轉圜的可能!我遲遲沒有拿出來,本想的是等到萬、鍾二府利用殆盡後,再藉此契機叫你擺脫了鍾念月,另娶正妃。畢竟逝者已逝,到底要將其中的用處最大化……你曉得我為了你的地位,為了謀劃你的將來,都忍受了多少的痛苦與委屈嗎?」

  太子並不接她的話,只又反問了一句:「你又怎知,立後聖旨一下。非是你忍無可忍的反擊,而是父皇在等著你我犯錯呢?」

  惠妃乍然聽見這句話,背後飛快地竄起了一股寒意。

  但這寒意很快又被她壓了下去。

  惠妃勉強露出點笑容道:「你父皇再厲害,但畢竟不是神佛。我知你怕他,我也一樣怕他。可不必這樣神化了他……」

  太子不再多言。

  他垂眸轉身往外走。

  惠妃面色變了變,沒想到太子如今連多聽她幾句話竟然都覺得不耐了。

  「太子!方才我的話你都聽進去了沒有?你萬不能將這些事說與長公主,她會悉數告訴太后的!」

  太子的腳步頓了頓,扭過頭來,說的話卻並非是她要聽的。

  他道:「我不好鍾念月的顏色。」

  惠妃皺眉。

  心道那又如何?

  少年人不愛慕她生得好顏色,還能是什麼?鍾念月有半分錦繡內里嗎?

  太子抬頭,望著眼前的雨簾。

  「我好的是……」昔年,在他跟前擋下了囂張跋扈三皇子的表妹。

  唯一一個,不會同他道,太子要退讓蟄伏的人。

  太子將剩下的話都吞進了喉中。

  如今年歲漸長,他越發不會將心緒說給外人來聽了。

  太子道:「再說信與不信外祖父的事。」他輕聲道:「母妃,且看看你,再瞧一瞧我。」

  說罷,他撐開傘,大步而去。

  且看看你?

  再瞧一瞧我?

  何意?

  惠妃攥緊了手指。

  半晌過去。

  惠妃方才明白過來,登時氣得捂著胸口仰倒了下去。

  且看看你的陰毒算計。

  再瞧一瞧我的表里不一。

  我那外祖父,又能是什麼好模樣?

  太子是此意!

  惠妃又病了一場。

  大悲大喜又大怒之下,邪風入體,頭疼欲裂,只能臥床歇息了。

  蘭姑姑還安慰她道:「正是這般才好,若是陛下見了娘娘好端端的坐在這裡,只怕還要遷怒呢。」

  惠妃沒應聲。她眉間攏著點點陰翳,抬頭問:「為何宮內至今沒有半點消息?」

  蘭姑姑怔了怔,一時也答不上來。

  她們身在深宮,到底還是有許多消息不夠靈通。再憶及往昔,倒好像是陛下那裡松一松指縫,她們這裡方才能聽到更多的東西。


  蘭姑姑無端有點惶然,但又牢牢地將這等心緒壓了下去。

  如今鍾念月氣焰越發盛。

  只此一回,從此再無可能拔了她的羽翼。

  因而,這回事必成!

  她們卻是不知。

  先有宣平侯世子撞死一事,再有周家被抄,後頭又光明正大無一人阻攔地下了立後聖旨……

  多數大臣們正暗暗掂量著晉朔帝心下的底線,又哪裡敢胡來呢?

  於是當街告狀的事一報上去,對上頭的人來說,哪裡像是什麼要建功立業的大好事呢?

  那叫燙手山芋!

  哪怕有些人心裡頭再不願意鍾念月做皇后,那也覺得這是個燙手山芋。

  陛下正是拿人當心尖尖的時候。

  你從前見過這般陣仗嗎?

  不曾啊!

  所以這事不管真假,第一個接手的人,那將來都是個死的命。

  於是一干人坐在一塊兒,小會都開了三四回了。白日裡愁眉苦臉,晚上回了家也夜不能寐。

  這事也就遲遲沒有在京中捅開來。

  這廂鍾念月方才與父母說了此事。

  可把萬氏氣了個好歹。

  鍾大人連聲哄著妻子,鍾念月倒也插不進去了。

  她無奈地與鍾隨安對視了一眼。

  鍾隨安道:「此事你就莫要管了,我與父親會想法子。算不得什麼大事。」

  鍾念月問他:「你不覺得此事是背後的人沖我而來引起的麼?」

  鍾隨安皺眉道:「若是如此,此人其心可誅。」

  鍾念月失笑:「哥哥不怪我?」

  鍾隨安道:「不怪。」

  鍾念月心道。

  若是這話也能叫原身聽見就好了。

  鍾念月眨了眨眼,問:「我記得早年哥哥與我關係還不親近,為何後來又好了呢?」

  鍾隨安尷尬垂眸,道:「那時,那時受父親教養,心中不喜懶憊之人。兼之你那時一心只有太子,也未曾真將我當做哥哥。我……到底還是我小氣了。」

  鍾念月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她心中暗暗嘀咕,希望原身若有來世,便擺脫一心沉溺進情愛的既定命運罷,且不要再去給男女主做什麼愛情路上的炮灰了。

  鍾隨安輕拍了下鍾念月的肩,道:「多謝念念,……後來還願贈我禮物。」

  他後來才覺得自己還遠不及妹妹心胸寬大。

  是她先邁出了那一步。

  他們方才修復了關係。

  鍾念月歪頭笑了下。

  她心道,你瞧,這鐘家上下如今正好著呢。又怎麼能還叫原著中太子的那般舉動得逞呢?

  鍾家不會垮。

  鍾家只會越來越好。

  此時有小廝淋著雨快步跑來,連撐傘也顧不上。

  他氣喘吁吁道:「宮裡,宮裡請姑娘……」


  「誰請?」鍾隨安皺眉問。

  「太后。」

  鍾隨安抿了下唇:「你如今還只是鍾家姑娘,手中沒有半分權力,拒絕不得太后。念念,你且去,我去尋陛下。」

  鍾念月搖頭道:「怕什麼?太后興許是要拉攏我呢。」

  比如許個什麼,我替你度過此次難關,日後你便要聽我的話云云。

  太后等今日沒準兒等了很久了。

  鍾念月咂咂嘴,痛快地上了馬車。

  果真如她想的那樣。

  等到了太后宮中,太后命人為她墊了凳子,端了熱茶,開口便是:「哀家聽聞近來朝中有些風聲,竟是議論你那外祖父的……」

  鍾念月還似嬌憨天真少女一般,懶洋洋地倚著椅子道:「有什麼妨礙呢?」

  太后噎了噎:「你年紀輕,還不知其中的水深。」

  鍾念月眼眸一轉,托著茶碗抿了一口,抬起頭來,雙眸如星子,唇色淡粉浮動著瑩瑩光華,她道:「水深也無妨啊,陛下自會背著我趟過去的。」

  太后都不知,她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了。

  這般天真性情,一心只依賴著晉朔帝……

  太后心下又著實不是滋味兒了一回。

  但她還是接著出聲道:「陛下是皇上,他要重製衡之道,要臣民為重,君為輕……」

  鍾念月還是懶洋洋的:「嗯。我知曉啊。但我信陛下。」

  太后實在是忍不住將將要譏笑出聲了。

  她勉力地從喉中擠出聲音來:「何時都信嗎?」

  鍾念月:「嗯,何時都信。」

  太后:「……」

  她原先想著,如這般天真之人,當是最好掌控不過。要將晉朔帝的後宮攪個一塌糊塗也非難事。偏偏這越天真的人,竟也越加的一根筋!怎麼說也說不通!橫豎一顆心都只在晉朔帝的身上。

  此時只聽得殿外低低道了一聲:「勞煩太后憂心了。」

  晉朔帝緩緩走進來。

  宮人們當下跪了一地。

  太后已有許久許久許久不曾見他了。

  一時還有些恍惚。

  上回都不曾踏足,今個兒倒是新鮮,卻為了這鐘家姑娘來了……

  她低頭瞧了一眼鍾念月。

  哦。

  更新鮮的便是,一來還聽見這鐘家姑娘表心意。

  太后按了按額角。

  只覺得頭昏,也疼,連帶著渾身都疼了起來。

  她今個兒請了鍾念月進來,倒好似只給人家提供了個心意相通的地方……好哇!

  「陛下怎麼來了?我正覺得無聊呢。」鍾念月轉頭道。

  她是不怕往太后身上扎刀子的。

  太后勉強笑了下:「怎麼會無聊呢?」

  鍾念月只望著晉朔帝,頭也不回地道:「太后娘娘到底是年歲大了些,又只愛些佛不佛經的。又總說些聽不懂的話。坐在這裡便覺得枯燥了。」


  她倚著椅子,懶洋洋地朝晉朔帝伸出手:「陛下是來接我回去玩的麼?」

  外頭雨大。

  雖說撐了傘,但晉朔帝身上到底還是有些地方淋濕了。

  他臉頰旁的髮絲便緊貼住了面容,使得那張俊美淡漠的面容,多了幾分入世的味道。

  再瞧領子緊貼住他的喉結。

  濕得都有些透了。

  多的是幾分入世的**。

  鍾念月輕輕眨著眼心道。

  此時晉朔帝低低應了聲,大步走到她的跟前。

  突地彎下了腰去,道:「外頭雨大水深,朕背你罷。」

  鍾念月:「好啊好啊。」

  她趴上了他的背,牢牢騎住了他的腰。

  鍾念月也不行禮,也不回頭,只慢悠悠地道:「太后,我們便要走了。」

  太后沉默不語。

  她的眼皮重新耷拉了下去,但目光卻緊盯著他們的身影。

  她眼看著晉朔帝當真背著鍾念月跨出門去,再走入雨中。

  孟公公在一旁撐著傘。

  上回見鍾念月,單聽她敘述,太后便心中有不甘。

  怎麼也想不通,晉朔帝這樣的人,怎能得到這般的女子呢?

  而這回,卻是親眼所見。

  遠比言語間更要叫她鬱郁不甘。

  她突地想起來很早很早以前,定王身死。

  她譏諷當時的晉朔帝,殘害手足、不尊生母,是個城府極深、手腕可怕之人,將來身邊無一人能與之同路。

  若是鍾念月聽了她的話。

  便要忍不住道。

  是無人同路啊。

  我這不在他背上呢嗎?可太爽了!你沒嘗過滋味兒吧哈!

  雨簾之下。

  晉朔帝沉聲道:「今日本該是朕去接你的。」

  鍾念月:「無妨。不虐狗的情侶不叫好情侶。」

  晉朔帝聽她口吻輕鬆依舊,不由失笑:「念念,這是何意?」

  鍾念月道:「陛下無須知曉。」

  她踢了踢腿,似是做了個「駕」一般的動作,她道:「陛下既來了,那咱們便去辦樁事吧。」

  「何事?」

  「底下人遲遲不敢將萬家的事報上來,如今我便親自登門,去請他們將此事往上報一報吧。這個先例若是開了,日後哪個還敢上報大事?不都一個接一個全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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