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到來,沈子業出差後幾乎每天都是雨。四處濕漉漉的,就連空氣也帶著潮濕的味兒。孟筂在工作之餘仍舊每天往醫院裡去,但沈慶昀並沒有醒來的跡象。
她的心裡沉甸甸的,也許是因為連日下雨的緣故,她有時會莫名的覺得喘不過氣來。
沈慶昀是沈子業出差後的第四天晚上離世的,孟筂接到醫院裡打來的電話,儘管早有預料,但腦子裡還是懵了片刻,隨即告知那邊自己會馬上過去。
她邊給沈子業打電話邊手忙腳亂的穿衣,電話只響了一聲便被接通,孟筂還沒開口說話,電話那端的沈子業就開口說道:「我已經知道了。」
是了,現在是凌晨兩點多,他在這時候早該休息了。那麼快的接起電話,肯定是有人打過電話了。
深夜靜極了,孟筂在這一瞬甚至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
倒是沈子業已經做出了安排,說他會儘快趕回來,他已經通知樊助理往醫院那邊,一切事兒他都會處理。
現在的問題是,沈氏夫婦雖是早已分居,但還未離婚。儘管這些年覃鍾渝已對沈慶昀不聞不問,但還得通知她,才能再做安排。
他將一切事兒都已經安排好,孟筂心裡的慌亂少了些許,剛才還沒反應過來,這會兒悲傷涌了上來。
外邊兒大雨嘩嘩的下個不停,沈子業知道孟筂會馬上去醫院,叮囑她路上開車小心,他還想說點兒什麼的,但最終未開口,只說他的手機會一直保持暢通,讓她有事就給他打電話。
掛了電話,孟筂叫醒了育兒嫂告知她馬上要外出,請她照顧小孩兒。
半夜裡弄出動靜來,陳阿姨上了年紀覺淺,很快披著衣服起來。在得知沈慶昀在醫院過世後慌亂了起來,要換衣服同孟筂往醫院。
她大概是怕孟筂會害怕。
外邊兒雨那麼大,孟筂委婉的拒絕了,說沈子業已經讓人往醫院去了,讓她不用擔心,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她會給她打電話。
簡單的說了兩句後她開著車出了門,深夜裡的道路上空蕩蕩的,孟筂的心裡既悲傷又空蕩蕩的,需要極其的打起精神來才能集中注意力。
她到醫院時樊助理已經到了,儘管已經去通知覃鍾渝那邊,但直至天明她也未過來。顯然是不打算管。
葬禮的一切事宜都由樊助理打點,但孟筂也未閒著,招呼著過來悼念的賓客。她以為沈子業會很快趕回來的,但卻沒有,他在第三天才回來。
他全程如同一局外人,沉穩淡漠的處理著一切,看不出任何的悲傷。
葬禮結束後孟筂仍有一種像是在做夢的感覺,總覺得是那麼的不真實。她這幾天累得不輕,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回到家中躺在床上就睡了個昏天暗地。
她做了長長的夢,令人窒息的葬禮,占滿了整個胸腔的悲傷,那般的令人窒息。她從夢中醒來,額頭上滿是細細密密想汗。她看向一旁,床的另一側已經不見了沈子業的身影。她脫力一般的靠在床頭,過了好幾分鐘才起了床。
用冷水洗了一把臉後下了樓,樓下卻不見沈子業的身影。今兒他應該不會再去公司。孟筂呆了呆,往廚房那邊去問陳阿姨去了。
也許是她自己心裡壓抑的緣故,竟覺得家裡異常的冷清。在看到陳阿姨的那一刻,一顆心才定下來。
聽她問起沈子業,陳阿姨便小聲的說道:「在書房呢,上樓後沒多久就往書房去了,一直都沒出來。」
她是想送茶過去的,但猶豫再三還是未去。這會兒孟筂起來了,她去正好。於是她放下手中的活兒泡了茶,讓孟筂送過去,去看看人。
從前孟筂去書房,都是直接就推門進去。今兒猶豫了一下,伸手敲了敲門,聽到裡邊兒沈子業讓進去,才推門進去。
外邊兒的天色已經慢慢的暗了下來,書房已經開了燈。而讓她沒想到的是,沈子業竟然是在處理公事。電腦開著,一旁還放了文件,而他正在講電話。
孟筂進門的腳步遲疑了一下,他已看了過來,示意她等會兒,三言兩語說完收了線,才問道:「睡醒了?」
孟筂嗯了一聲,將茶放到書桌上,看著他憔悴的臉色已經眼底下的黑眼圈,說:「你也該睡一會兒的。」
他雖是看不出任何的情緒,但這幾天裡也沒什麼休息的時間。
沈子業揉了揉眉心,說道:「事情堆了一大堆,我先處理部分,都是急要的。」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突然又說道:「這幾天你辛苦了。」
倒是難得從他口中聽到這種客氣的話,孟筂有種說不出的心酸,輕輕的說道:「你這是在同我客氣嗎?」
沈子業沒有說話,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的眉頭皺了皺,看了看後還是接了起來。
他忙,要是在往常孟筂是會下樓去不打擾他的。但今兒卻沒有,她輕輕的走到書架那邊,找了一本書安靜的翻看起來。
她在書房裡呆了半個來小時,偶爾會抬頭去看一下工作的沈子業,直到陳阿姨上樓來敲門讓吃飯了,兩人才往樓下去。
沈子業的工作堆了一堆,飯後他仍舊往書房去工作。以往的這時候,孟筂都會哄小孩兒玩兒。今天卻沒有,她幫著育兒嫂給小孩兒洗了澡,讓育兒嫂哄小孩兒睡覺,又往書房裡去了。
沈子業看見她有些驚訝,問道:「寶寶睡了嗎?」
孟筂點點頭,說道:「阿姨在照顧,我偷個懶。」她撿起之前還沒看完的書看了起來,一副不會打擾他的模樣。
沈子業未說什麼,繼續處理起工作來。
孟筂原本以為他要將活兒幹完才睡覺的,誰知道回復了幾封郵件後他就招手讓她過去。
她擱下書,起身過去沈子業就拉著她坐在了她的膝上,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有事?」
孟筂搖搖頭,說:「沒有,就想和你待在一起。」
沈子業失笑,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只是摸了摸她的頭,說道:「那就呆著把,我要處理完這堆文件才能休息。」
孟筂點點頭,說:「我睡過了,不困的。」她也不看書了,問道:「要不要我幫忙?」
沈子業未拒絕,應了一聲好,讓她看文件,然後給他簽字。
這一晚的時間過得快極了,不知不覺間就已是十一點。這一晚沒將小孩兒抱回房,沈子業洗漱出來後孟筂幫著他擦乾了頭髮,躺在床上後他嘆了口氣,苦笑著說道:「小傢伙不在還挺不習慣的。」
孟筂笑了起來,說道:「那我去抱他過來。」
沈子業笑笑,衝著她眨眨眼,說道:「算了,咱們也偷懶一晚上。」
儘管有育兒嫂在,但從小孩兒出生到現在,晚上都是夫妻倆親自照顧的。小孩兒在時想偷個閒,不在了又覺得空蕩蕩的。
孟筂白天睡過了睡不著,一直翻來覆去的。沈子業像是也沒有睡意,夫妻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正要睡過去時,就聽到小孩兒的哭聲。
孟筂趕緊的起床,育兒嫂已經將小孩兒抱過來了。說剛開始時睡得好好的,但醒了就不肯再睡了,奶也不肯吃一直在鬧。
這小傢伙懂得很,孟筂接過就只抽泣不哭了。她有些好笑,讓育兒嫂回去睡覺,將小孩兒抱到了床上。
這小傢伙是睡醒了的,粉嫩的小臉蛋上海掛著淚珠兒,就咿咿呀呀的叫喚個不停。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一會兒看看爸爸一會兒看看媽媽,孟筂被他逗笑了起來,點了點小傢伙的小鼻子。
偷得清淨時夫妻倆都睡不著,這下在小傢伙咿咿呀呀中充實了起來。精神很好的小傢伙凌晨一點多才再次睡過去,夫妻二人都已困得不行,連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沈慶昀過世的悲傷在小傢伙的咿咿呀呀中被沖淡,孟筂的生活重回正軌。孟其元倒是比她看得開許多,雖是為老友的離去難過,但知道,這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他在床上孤孤單單的躺了那麼幾年,承受著病痛待的折磨,這種生活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痛苦。
沈慶昀走後,孟其元消沉了不少,好像在突然之間又老了很多。從前那個儒雅風度翩翩的小老頭好像忽然脊背就佝僂了下去。
孟筂很的擔心他待的健康,讓他去醫院做全身檢查,他嘴上雖是答應,但卻沒有行動。孟筂只得預約了醫院,親自帶他過去。好在體檢結果是好的,除了老人們都有的一些基礎病,倒沒什麼大礙。
他到家裡幾次都沒看到沈子業,體檢結束後問孟筂,「子業這段時間都在忙什麼?」
「沒忙什麼,就公司里的事兒。」孟筂回答。
孟其元猶豫了一下,說道:「你最近多關心關心他,別只顧著工作了。」
他雖是未明說,但孟筂已知道他話里的意思,她點點頭,說了句知道了。
於是當天傍晚,沈子業還沒下班就接到了孟筂的電話,詢問他幾點下班。
沈子業手邊的事兒已經快處理完,說今兒能準時下班,詢問她是不是需要帶什麼東西回家。
孟筂搖頭說不是,說她已經在來公司的路上了,撒著嬌說兩人已經很久沒有單獨約會了,今晚在外邊兒吃飯,然後去看電影。
她很少會要求他陪她的,沈子業笑笑,溫和的應好,讓她到了就給他打電話。
路上堵車堵得厲害,孟筂到時已經下班了。她給沈子業打了電話,沒幾分鐘他便下來,拉開車門上了她的車,問道:「想吃什麼?」
「我已經訂好地方了。」孟筂回答。
沈子業由著她安排,夫妻倆吃了飯,然後一同去看電影。孟筂挑的事一部文藝片,簡介挺有趣的,但看起來卻無聊得很,孟筂直看得哈欠連連。沈子業當然也不會感興趣,兩人看了沒多大會兒就起身離場了。
好好的一個晚上,但因這無趣的電影弄得有些掃興。孟筂看了看時間,見現在還早,想了想,問道:「要不要去酒吧坐坐?」
沈子業笑看了她一眼,問道:「你覺得你現在能喝酒嗎?」
是了,她現在是不能喝酒的。
孟筂唔了一聲,說:「我不可以喝你不是可以喝嗎?現在挺早的,過去坐坐吧。」
沈子業笑笑,知道她那點兒小心思,說道:「不用了,回家吧。或者你想去哪兒逛逛?」
孟筂沒什麼想去的地方,兩人最終打道回府。
沈子業雖是提前下了班,但回家後又開始繼續處理工作。孟筂自覺自己好心辦了壞事,明明知道他忙,就不該打擾他的。
一連幾天裡,她對沈子業都關懷備至。中午要麼是送便當到公司去,要麼夫妻兩人一同共進午餐。她不再在他上班時間打擾他。
這天她又給沈子業送午餐,中午的公司里十分安靜。沈子業處理完手中的事兒,孟筂已經將飯菜都擺上了,說:「今天的湯不錯,陳阿姨早早的就開始煲了,待會兒多喝點兒。」
沈子業鬆了松領帶,在沙發上坐下來,接過孟筂遞過來的湯,應了一聲好。
像往常一般,夫妻倆簡單的聊著天。待到吃完飯時,沈子業才挑挑眉,笑著開口問道:「每天來回的跑,不嫌麻煩嗎?」
孟筂懷疑這人看穿了她的心思,她收拾著保溫桶,鎮定的說道:「有什麼麻煩的,我閒著反正也沒事。」
她哪裡會沒事?沈子業心知肚明,卻沒拆穿她,等著她收拾完讓她坐到他身邊去,才說:「挺麻煩,以後別過來了,來回的跑,別累著了。」
孟筂有些猶豫,一時沒說話。
沈子業有些好笑,摸了摸她的頭髮,開口問:「是不是岳父和你說什麼了?」
她這送飯過來陪她都是突如其來的,肯定是有人說了什麼。也不是說她不細心,而是有了孩子之後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小孩兒身上,哪裡會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