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筂有些臉紅,坦白承認她父親讓她多關心關心他。
也許是因為自己婚姻失敗的緣故,孟其元希望女兒的婚姻能夠幸福圓滿,所以對他們會多些關注。
沈子業的眼眸暗沉的看不出情緒來,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在孟筂的頭髮上撫摸著,淡淡的說道:「我和他之間沒什麼感情。」
他英俊的臉上神情淡漠,語氣里也不見任何起伏。稍稍的頓了頓,接著說道:「他於我來說,和陌生人沒什麼區別。」
人在某一時段,記憶十分深刻。而他最深刻的記憶,就是那些年裡母親的眼淚。從離婚回到娘家後,她的眼淚就沒有斷過。會在夜裡抱著他哭,很多個夜晚,他都是在她冰涼的淚水裡醒來。
後來他稍稍的懂事後,她知道他不喜歡她的眼淚,便在背地裡偷偷的哭,哭到眼睛看不見。她不行的那天晚上,也仍舊在哭,是為他而哭的。心疼他小小年紀沒了父親的疼愛,又即將失去母親,可她卻不願活著陪著他。
從有記憶起,他沒有過多少無憂無慮的童年。他比同齡人成熟得早,漠視感情。對沈慶昀這個所謂的親生父親,更是沒有感情。儘管後來他曾努力的想要修復父子倆之間的關係,但那已不是他需要的了。
孟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伸出雙手環住了他的腰。
沈子業拍了拍她的頭,兩人一時就那麼靜靜的相擁著。好會兒後她才坐直身體,說道:「我回去了,你忙吧,早點兒回家。」
沈子業笑著應好,要送她下樓,她卻擺手說不用,拎著便當盒匆匆的往外邊兒去了。
沈子業仍是堅持將她送到電梯口,讓她到家告知她一聲,看著電梯門緩緩的合上,才回到辦公室。
他沒有立即開始工作,在窗邊站了會兒後從抽屜里拿出了一支煙,點燃抽了起來。
他現在已經很少抽菸了,只有心情煩悶時才會抽上那麼一支。孟筂鼻子靈,只要他抽過煙她就聞得到,會馬上要求他去洗澡,才會允許他抱小孩兒。
沈子業的面容上浮現出一抹柔和來,抽完了一支煙,才回到辦公桌前繼續開始工作。
孟筂的心情持續的低落,開著車離開公司,明明是該回家的,但一時之間她卻是茫茫然的,不知道自己應該往何處。
她慢慢的開著車回到了老宅那邊,車子停在了沈家老宅前。烈日炎炎下,這兒看起來卻是那麼的冷清,像是失去了生氣一般。
她抬頭看著圍牆上冒出來的雜草,一時坐在車裡沒有動。以前的種種記憶在這時候都冒了出來,她同沈延習在門口瘋跑,在院子捉迷藏打羽毛球。往昔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現,她有種像是置身過去的感覺。但那繁華不過是一瞬,回過神來,她仍是孑身一人。
她正走著神時,一道聲音響了起來:「小孟,你怎麼過來了?」
孟筂回過神,才發現這邊的阿姨正往門口走來,看見她她有些驚訝,快步的過來開門。
孟筂擠出了一個笑容來,說道:「路過這邊,順便過來看看。」
阿姨很快將門打開,說道:「我也正要給你打電話,這邊的東西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孟筂本是想讓她給覃鍾渝打電話的,但想起她甚至沒再沈伯伯的葬禮上出現,到底還是將話咽了回去。
沈子業壓根就不管這些事兒,問他也是不可能的。孟筂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停了車,隨著她進了院子。
阿姨說的東西,是沈慶昀身前用過的東西,人不在了,這邊已經沒有了主人,自然是要收起來的。除了這些之外,還有很多照片,有一家三口的,還有很多都是沈延習的。
照片上沈延習還是少年模樣,眉眼飛揚。孟筂想起後來消沉鬱郁寡歡的沈延習,心如刀割。她陪著阿姨一起將大部分的東西都收好放起來,至於另一些東西,她讓阿姨保持原樣,定期擦抹灰塵。無論如何,這兒都還是覃阿姨的家,得由她來做主。
不知道是天氣熱還是什麼緣故,孟筂無精打采也沒什麼胃口。幸而小傢伙已經斷了奶,在吃奶粉了。
她懨懨的打不起精神來,沈子業讓她帶著小孩兒去避暑她也不肯,呆在家裡哪兒都不願意去。偏偏沈子業最近在跟一新項目,抽不出身來。
這天晚上,孟筂胡亂的吃了點兒東西準備上樓時,陳阿姨突然試探著問道:「阿筂,你有沒有避孕?」
孟筂最開始沒反應過來,待到反應過來,才知道陳阿姨是懷疑她懷孕了。她立即就搖頭,紅著臉說:「做了的,您想多了。」
陳阿姨肉眼可見的鬆了一大口氣兒,說道:「那就好,我怕你……又懷孕。」
她以前掛在嘴邊的一直都是多子多福,現在卻怕她懷孕了?孟筂詫異極了,開著玩笑說道:「您是被小傢伙折騰怕了嗎?」
陳阿姨瞪了她一眼,說道:「寶寶乖乖的,哪裡折騰人了。」她說著嘆了口氣,說道:「我從前覺得孩子多沒什麼不好,也熱鬧。但你懷孕太辛苦,就別生了。」
孟筂懷孕是從頭吐到尾,孕期的那幾個月整個人看起來可憐極了,她怎麼捨得看著她再受罪。
孟筂的眼睛有些泛酸,一聲不吭的上前抱住了她。
陳阿姨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有些手足無措,說道:「這是怎麼了?」
孟筂用力的將眼淚眨回去,說道:「謝謝您一直照顧我。」
「你這孩子,謝什麼,我是拿了你們家工資的。」陳阿姨笑了起來,拍了拍她的背。
「那不一樣。」孟筂悶悶的說道。她對這個家的付出,不是錢能衡量的。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她都一心一意的為這個家。在孟筂的心裡,她早就是這個家的一員了。
「有什麼不一樣的,你阿姨我是拿錢做事。去去去,不舒服就上樓躺著,待會兒我給你端水果上來。寶寶還睡著,估計要醒了,我這還得給他做輔食呢。」
嫌棄孟她耽擱她做事兒了。
孟筂的那點兒情緒就此被打散,啪啪的趿著拖鞋上樓去了。
小傢伙九個多月時,開始能清晰的叫出爸爸。這傢伙從開口就是叫爸爸,孟筂沒聽哄著他叫媽媽,但他卻怎麼也不肯開口。
除了最小時候,明明是孟筂陪著他的時間更多,沒想到他竟然不是先開口叫媽媽。孟筂吃味兒,卯足了勁兒的想要教他學會叫媽媽,開始時小傢伙還挺有興趣的看著她,到了後來大概是煩了,聽見她教叫媽媽,馬上就將小臉扭到一邊,看也不看她了。氣得孟筂想狠狠的在他的小屁屁上拍幾下。
她對這事兒耿耿於懷,尤其是看到沈子業拿得意的嘴臉,更是氣悶不已。直說小傢伙是小白眼狼。
陳阿姨笑著安慰她,讓她別急,說慢慢來,特意教小傢伙不學,也許哪天突然就開口叫媽媽了。
孟筂氣鼓鼓的,說道:「我懷疑他是故意的,他就是不肯叫。」
陳阿姨和育兒嫂都被她逗得笑了起來,說道:「寶寶那么小懂什麼,你沒聽老輩人說過嗎?孩子要是先叫誰,誰就更辛苦。寶寶先叫爸爸,讓爸爸更辛苦。」
這說法安慰不了孟筂,她仍舊是悶悶的。晚上給小傢伙洗澡上床睡覺時又開始不厭其煩的教他叫媽媽。但這小傢伙將媽媽的聲音當成了睡眠曲,竟然眯著眼睛慢慢的睡了。
孟筂氣悶不已,那口氣還沒散去,沈子業就洗澡出來了,見小傢伙不再咿咿呀呀的,問道:「寶寶睡了?」
孟筂越想越想不通,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著他,說道:「我那麼辛辛苦苦的照顧這傢伙,憑什麼他要先叫爸爸?」
沈子業最近因為這事兒都得意得很,聽到孟筂的話笑笑,說道:「你沒聽陳阿姨說嗎?他先叫誰誰就辛苦。我們寶寶肯定是不想媽媽太辛苦,才先叫爸爸的。」
他忍著笑,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孟筂聽到他的話更是氣憤,說道:「你辛苦什麼了?懷孕是你懷的嗎?現在我肚子上還有長長的疤痕,你有嗎?」
她委屈得很,就跟爭寵的小孩兒似的。沈子業趕緊的舉起手來投降,說道:「是是是,明天我一定要讓他叫媽媽。」
但這事兒哪裡是夫妻倆能夠決定的,一家子人都教小傢伙叫媽媽,但這小傢伙卻怎麼也不肯開口,最終孟筂放棄了,也不教了,任由著他。
小傢伙雖是不肯叫媽媽,但每天晚上卻都要媽媽哄才肯睡。有時候孟筂晚睡,他就會同沈子業一直玩兒,即便是哈欠不停的打也不肯閉上眼睛,要孟筂上床才肯睡。
在孟筂放棄教小傢伙叫媽媽的第三天,她早上在給小傢伙餵輔食時,小傢伙突然衝著她甜甜的叫道:「媽媽。」
發音清晰又響亮,孟筂呆了呆才反應過來,也不管小傢伙的臉上糊著輔食,在小傢伙的臉上用力的親了一個。
小傢伙不叫媽媽時她吃醋,但叫媽媽後她又頭疼。這傢伙就是一話癆,會叫媽媽後整天都是媽媽媽媽的叫個不停,只要看不到孟筂的身影就會不停的叫媽媽,她連工作也沒辦法處理,只有等著小傢伙睡著了才能工作。
這傢伙開始叫媽媽後,又不肯再叫爸爸了。有時候孟筂躺在床上困得不行,希望他叫爸爸陪他玩兒,但這傢伙卻不肯,一直委屈巴巴媽媽媽媽的叫,直到孟筂理他為止。
「這傢伙那麼犟也不知道像誰?」孟筂忍不住的抱怨。
沈子業翻看著雜誌,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說道:「像某人唄,難道會是像我?你看我像一根筋嗎?」
「那我是一根筋?」孟筂不服。
「難道不是嗎?你沒聽陳阿姨說嗎?你小時候犟起來就像他一樣,八頭牛也拉不回來。」沈子業哼笑著說道。
「才不是。」孟筂矢口否認,但話是陳阿姨說出來的,她沒多大的底氣反駁。
沈子業知道兩人要是再爭辯下去她又得生氣了,很識趣的打住了這話題,說:「對,不是不是。」
那麼說孟筂又不高興了,看向了他,說道:「我怎麼覺得你最近和我說話都挺敷衍的?」
沈子業直呼冤枉,說道:「我什麼時候敷衍你了?沒有的事。」
「沒有?你現在不就是在敷衍我嗎?」孟筂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
沈子業長長的嘆了口氣,一連憂愁的說道:「我現在終於知道什麼叫欲加之罪了。」
孟筂被他給逗得笑了起來,拿起他的手臂咬了一下,哼哼著在床上躺了下來。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小傢伙就滿了周歲。小傢伙開始能扶著東西站,並想要走路。從他開始到處亂爬開始,家裡家具該搬的搬,尖銳的角也被沈子業親自包裹起來。對於他學走路這事兒,孟筂是順其自然。但沈子業卻不這麼認為,他總覺得小傢伙還小,不應該那麼早走路,甚至連站最好也少站。
每每回到家,只要看著小傢伙在扶著東西站,他都會不高興。
這人嘴上雖是不說什麼,但對小孩兒一直都很緊張,甚至比她還緊張些。她試圖同他講道理,拿出育兒書給他看,想告訴他一歲多的小孩兒是該學走路了。
誰知道沈子業壓根就不看,冷著臉說道:「他還那么小,為什麼就非要現在學走路,要是摔了誰來負這責任?」
孟筂被他這話給氣得夠嗆,說道:「他要學走路,難道還不讓學要阻止嗎?」她深深的吸一口氣,說道:「還有,哪個孩子不摔倒就長大了?誰不是跌跌撞撞再慢慢的走穩的?」
沈子業不耐煩得很,說道:「就是因為跌跌撞撞走不穩才讓大點兒再讓他學走路,別人都摔倒他就要摔倒嗎?明明是可以避免的事兒,為什麼不肯照我說的做?行,我不管了,你自己看著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