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樓下那三個洋溢著青春笑臉的鮮活生命,鹿唯心就想起了社團一起去登高的小學妹。
想起小學妹身上遍布的被屍煞之氣侵染的傷口。
這時候,一身休閒裝的謝羨安從庫里南里下來了。
他一手插在褲子口袋裡,穩穩地站在那兒,仰臉朝她看過來。
鹿唯心恍然想起來,謝羨安最近好像都沒有坐輪椅,也沒有拄拐杖。
他似乎痊癒了,回歸了正常人的生活。
他是怎麼辦到的?
「心兒,你舍友們來找你玩了,快換身衣服下來。」
謝羨安溫和親昵的語氣一如往昔,鹿唯心卻聽得汗毛直豎。
她一下子站了起來,跑進洗手間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房門已經被敲響。
她跑過去開門,三個舍友嘰嘰喳喳地擠進來。
一進房間,她們又是一陣驚嘆。
「心心,原來你家這麼富有啊,這簡直是我夢中的公主房。」
「還有這麼大的別墅,這麼帥的哥哥,心心,你藏得可真嚴實啊。」
「謝哥哥好帥好有型,還多金,待人有禮,關心妹妹,從此我的白馬王子終於有了臉,斯哈斯哈。」
「……」
鹿唯心聽著她們的話,心中一片黯然。
以前的她也是這樣認為的。
可是現在……
三個舍友在謝宅一直玩到了傍晚。
鹿唯心帶著她們逛別墅,在遊戲室里打遊戲,在花園裡欣賞謝母精心培育的名貴花朵……
下午謝羨安還貼心地給她們點了下午茶,臨走的時候,每個人還得了一隻某知名品牌的小包包,家裡的司機又開著庫里南把她們送了回去。
人去樓空,別墅二樓重歸寧靜。
鹿唯心站在陽台上,看著夕陽一點一點地落下去,最終徹底消失在天際。
她來謝家快16年了。
這十多年間,謝羨安從未干預過她的學校生活。
而如今,他開始有意識地滲透進她的朋友圈去,強勢插進她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鹿唯心沒有回頭,她知道那是謝羨安。
謝羨安踩著穩健的步伐一點一點地靠近,最後站在了鹿唯心的身後:「心兒,今天開心嗎?」
鹿唯心兩隻手扣著窗棱邊,反問了一句:「我好像有很多天沒看到伯父伯母了。」
謝羨安回道:「他們去旅遊了。」
「謝羨安。」鹿唯心第一次如此平靜地叫出他的名字,她聲音很淡,「不要再造孽了,好嗎?」
謝羨安愣在原地。
好一會兒他才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從背後擁住鹿唯心,下巴就枕在鹿唯心的肩膀上。
他的氣息游離在她的耳畔:「好。」
頓了頓,他又說道:「心兒,這一世我只要你,乖乖的留在我身邊,不要躲,不要逃,咱們就在這謝宅里幸福快樂地過一輩子,好不好?」
鹿唯心閉了閉眼,咬牙道:「好。」
如果她的妥協能讓他懸崖勒馬,讓不再發瘋去傷害她身邊的人,那她願意陪著他爛死在這偌大的謝宅之中。
謝羨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雙手摟得鹿唯心更緊。
他的臉深埋進鹿唯心的脖頸里,貪婪地吸吮著她身上的蓮花香氣。
他太了解她了,深知她的軟肋在哪兒。
只要他想,便能一擊即中。
她……永遠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
而此時遠在江城的馮弘志終於接到了白鳳喜的電話。
「是花瞑。」白鳳喜說道,「一種從幼體時期開始就寄生在蓮花花心中的蟲子,但鹿唯心身體裡面的花瞑蠱是子蠱。」
馮弘志捏著手機的手指猛地攥緊:「母蠱在哪?」
白鳳喜回道:「從我們對鹿唯心身體裡的這些子蠱的研究來看,花瞑蠱母蠱的成蠱時間已經很長了,至少有一百多年了,即使是家主恐怕也解不了這花瞑蠱。」
白封陽竟也解不了。
馮弘志掛了電話之後,立即開車去域九大江找鹿蓁蓁。
鹿蓁蓁和柳璟琛如今是合修,很快便要渡劫雙雙飛升,馮弘志接連去打擾她清修,心中不免愧疚。
但他沒有辦法,他得救鹿唯心。
可是等他趕到域九大江時,才知道鹿蓁蓁和柳璟琛已經閉關了,他只見到了玲瓏。
玲瓏似乎知道他會來,說道:「我大姨的事情,我媽跟我說過很多,你想知道什麼,儘管問。」
那一天,馮弘志從玲瓏那兒了解到鹿唯心前世的諸多細節,與謝羨安的種種糾葛,跟他在馮大志的日記里看到的那些融合起來,他對鹿唯心前世今生簡直可以說了如指掌。
鹿蓁蓁和鹿唯心是並蒂雙生的幽冥帝蓮,她們生於無盡地獄的禁池之中。
鹿蓁蓁率先修煉出佛蓮形態,而鹿唯心被謝羨安迫害,遠不及鹿蓁蓁。
但一百多年前,在王水河的那一場大戰中,並蒂雙生的幽冥帝蓮被劈開,鹿蓁蓁的那一枝順著水流離開了禁池,只留鹿唯心這一枝紮根在禁池之中。
她在禁池中又默默修煉了一百多年才轉世歸來。
而花瞑蠱的母蠱成蠱時間也是一百多年。
也就是說,花瞑蠱是在鹿唯心還在禁池時就已經寄生在她身上了。
那麼,母蠱是還在禁池的本體之中,還是……馮弘志眉心猛地一跳,他想到了一種可能。
當初謝羨安被柳璟琛開脊,遭受天劫,已經灰飛煙滅了。
他能隨著鹿唯心一起重生歸來,是因為他利用鹿唯心的蓮心修煉多年,一縷神魂吸附在蓮心之上,才有了轉機。
那麼,母蠱是否就在謝羨安身上?
一想到這種可能,馮弘志就感覺頭皮發麻。
他問玲瓏,鹿家陰香中是否有能拔除花瞑蠱的存在,救救鹿唯心。
玲瓏搖頭:「我媽說了,無論大姨身體裡的蠱是什麼蠱,只要是謝羨安下的,那便是不死不休,大姨唯一的活路只有自救。」
玲瓏將一個紅木盒子遞給馮弘志,說道:「這裡面是我媽結合《陰香香引譜》全本整理、改進出來的新的《陰香香引譜》,送給大姨,或許以後能幫到她。」
馮弘志接過紅木盒子,並沒打開,而是收進懷裡,開車回回龍村。
這一路上,他腦袋裡不斷盤旋著玲瓏的那幾句『大姨唯一的活路只有自救』。
鹿唯心深陷黔東南,白家恰巧又在這個節骨眼上屢遭第五氏的攻擊,第五氏怕是謝羨安在黔東南培養起來的勢力。
想救鹿唯心,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馮弘志本想將鹿唯心帶回江城,就算謝羨安要報復,也得來江城引戰,那樣至少是在他的地盤上,勝算很大。
可他無法將鹿唯心帶出黔東南,就只有孤注一擲,以身涉險黔東南這一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