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整個人渾渾噩噩,還淋了雨。
到家的時候,賀臨昭已經在家門口來回踱步等我了。
「昕昕,你怎麼沒叫我接你?」
他跑過來扶我,我卻下意識的立刻掙脫,還加快了進門的腳步。
「我自己能走。」
我對賀臨昭,向來是關愛和順從,因為他的人物性格偏執病嬌,並不能用強硬的態度和他對著幹。
這是我第一次,當著面對他的關心進行拒絕和反駁。
無意間的和他一眼對視,我好像看到了他眼裡一閃而過的錯愕和受傷。
他靜靜地跟在我身後走了進來,我走上了二樓的臥室,換下了淋濕的衣服,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睡衣,賀臨昭就這麼直直地站在我的身後。
「你知道的,我不喜歡換衣服的時候被人盯著。」
就像我和賀臨昭恩愛過的每個夜晚,所有的燈光都需為此熄滅,我不介意的,只有月光的隔窗傾灑。
因為我的小腹有一道醜陋而刻骨的疤痕,就像是一條猙獰的蜈蚣,死死地趴在我的小腹之上。
它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我,作為女人卻不能享受天倫之樂的痛苦。
賀臨昭聲音輕柔,帶著濃濃地愧疚:「昕昕,我從來都不曾介意的。」
「我們夫妻這麼多年了,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
我不由得嗤笑出聲,扭頭盯著他。
死死地盯著他那雙漆黑如深淵一般的雙眼,永遠深不見底。
「賀臨昭,首先,你無權介意我的傷疤,因為我是為你所傷。」
「其次,我現在並不清楚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因為我不知道什麼樣的人,會用自己的至親骨肉來欺騙我。」
「最後,賀臨昭,我要和你離婚。」
說完,我就狠狠地撞著他的肩膀走出了衣帽間,到臥室的飲水區給自己到了一杯紅酒。
屋外大雨傾盆,我搖晃著高腳杯,杯中紅酒如鮮血淋漓,掛在杯壁。
身後的賀臨昭,比我想像的還要冷靜幾分。
他沉聲問我:「你都知道了?」
我漫步至床頭,點了一支他放在床頭的煙,狠狠地吸了一口,吸菸入肺,我瞬間被突兀的灼燒感嗆的眼淚直流,咳嗽不止。
這也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抽菸。
儘管我在穿到這本書里之前,早已不知道抽了多少根。
賀臨昭皺緊了眉頭,他討厭女人抽菸。
他震驚於我熟練的點菸姿勢,但是又疑惑我為什麼會被煙嗆的眼淚翻飛。
雖然他也煙不離手,可是他說,他很討厭女人抽菸,因為他母親的離去,就是因為吸菸所致的肺癌。
賀臨昭將自己母親去世的錯,全都怪罪在了這支細細小小卻讓人無限上癮的香菸上。
他好像忘了,自己的母親是在父親的暴打之下致使脾臟破裂,再加上肺癌的病重,才去世的。
「昕昕,我並不愛她。」
「我也沒有愛過她,我只是想要個孩子而已。」
她,指的就是圓滿的親生母親。
我摸了把臉頰的眼淚,繼續將香菸放進嘴裡,猩紅地菸頭衝著站在我對面的賀臨昭。
像是要將他燃燒殆盡一般,我語氣冰涼且鎮靜。
「所以,她是誰?」
賀臨昭的睫毛微微顫動:「昕昕,你不認識她,你也從來沒見過她。」
「她死了。」
「所以我才把圓滿接了回來。」
她死了?
煙霧繚繞中,我盯著賀臨昭挺拔的眉眼,我在分析他說的是真是假,可是我卻看不清。
眼前這個男人,好像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變了。
他好像已經不是我曾經滿心歡喜,心甘情願去救贖的賀臨昭。
我救的賀臨昭,明明滿眼都是我,偏執到曾經告訴過我:「如果你敢背叛我的愛,我就殺了你!」
可是現在呢?
眼前的丈夫賀臨昭,平靜的告訴我,他的出軌對象給他生了一個孩子之後死了。
而他不愛她。
賀臨昭漸漸紅著眼眶,邁著他修長的長腿,亦步亦趨向我走來:「昕昕,我只愛你。」
「求求你,原諒我,好不好?」
他一直在懇求,在流淚,可是卻始終都沒有和我說:」昕昕,你是我毒,也是我的藥,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他現在,好像沒有我,也能很好的活下去了。
我將猩紅的菸頭丟進了手中的紅酒杯里,滋一聲,菸頭發出悽厲地慘叫,然後被紅酒的酒漬完全浸滅。
「不好,賀臨昭,我只想和你離婚。」
不愛了,我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昕昕,為什麼?她都死了,你還要介意嗎?」
「我當時,只是喝多了,把她錯認成了你,所以才做下糊塗事。」
「她並沒有告訴過我她懷孕了,就是五年前她快死了,才聯繫到的我!」
賀臨昭發了瘋,搶奪過我手中的酒杯,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碎片迸散在這個房間的各個角落。
「昕昕,求你了,我不想離婚!」
他抱著頭,跪在碎片之上,痛哭流涕。
他死死地禁錮住我的雙腿,身體的溫熱一陣陣傳至我冰冷的軀體。
我還是像最初見到他那樣,溫柔的撫觸著他的頭髮,堅硬,粗糲,扎手。
「臨昭,我們在公司上市之後就離婚。」
「最近,你可以先安心忙公司的事情。」
「我也會像原來一樣出現在公眾的視線中,是幸福的昭林國際賀總裁的太太。」
賀臨昭瞬間止住了哭聲。
這在我的意料之內,因為我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賀臨昭變了,完完全全的變了,他連哭泣流涕的挽留,都帶有濃重的目的性。
我救贖了他十幾年,最知道他真心悔過和挽留的樣子。
他明明應該偏執地禁錮住我,惡狠狠地拿刀抵住我的脖子,赤紅著眼眶發泄著他的瘋狂:「黎昕,你敢背叛我的愛,我們一起去死!」
「這個世界上,只有死亡能把我們兩個分開。」
這才是這個救贖文里偏執的賀臨昭。
可是現在,他好像真的不愛我了,那種帶著偏執瘋狂的愛,我再也看不到了。
我將地上的賀臨昭扶了起來,輕輕觸上了他那張眉目如畫的臉。
真的好看啊,讓我曾思念入骨,夜不能寐,奮不顧身。
可是現在細細打量,他的鬢角不知道何時多了幾根算計的白髮,眉心中間多了幾道思緒不定的豎紋,就連毛孔,都粗大了幾分。
「昕昕,對不起。」
賀臨昭同意了我的提議。
這三個字,就是對我所有的交待。
我冷笑了一聲,觸摸著他臉龐的手,緩緩抬遠,重重地扇在了他的臉上。
鮮紅的巴掌印在他病態泛白的臉上立刻擴散。
我笑著對他說:「你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