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南轅北轍
縣衙內。
宋清把張殷送走,回來後也不由犯起了嘀咕。
李未邵近前問道:「大人,事情怎樣了?」
「哎呀。」
宋清一臉疑惑之色,「本官幾次三番暗示,但對方並不接茬,他總關心什麼錦衣衛、聯姻之事,還一再強調張府沒什麼家傳醫學,讓本官看不出他意圖。」
李未邵道:「您看會不會是這樣……他想打壓從弟,卻不方便出手,讓我們幫忙,如此他才肯相助?」
宋清皺眉道:「都乃同宗,有必要如此嗎?為本地百姓治病防疫,報效朝廷,對張氏名聲來說又不是什麼壞事,張氏竟淪落到兄弟鬩牆的地步?那他們……」
「誰知道呢?」
李未邵自己也想不太明白。
就在此時,門口有衙役進來通稟:「大人,門口來報,說是有徽商緊急前來拜會,還附上了名帖。」
宋清道:「徽商?這會兒他們還不知道避嫌?竟敢直接登堂入室?」
李未邵急忙提醒:「大人,咱不妨見一下,弄清楚他們到底是何意圖。」
「都什麼跟什麼嘛……」
宋清瞪了過去,覺得李未邵是在拆台。
李未邵湊到金主耳邊,小聲道:「漕糧案無論如何都需要找補,徽商素來財大氣粗,能補上這窟窿的怕是只有他們,咱現在跟徽商交惡絕非好選擇。這群人在京城也是手眼通天的存在,不可輕慢。」
宋清冷笑道:「手眼通天還能落到這般下場?見就見!把人叫到這兒來!」
……
……
來見宋清的,正是秦掌柜手下得力幹將徐恭,他一見到宋清,迎頭便跪。
「起來說話吧。」
宋清抬了抬手,隨後道,「你們徽州商賈真是好大的膽子,連漕糧都敢私下販運,本官未親自緝查也就罷了,你們倒好,還敢主動找上門來?這是免去本官登門拿人的麻煩嗎?」
徐恭恭敬地道:「大人言重了,我們秦當家得知本地糧倉有麻煩,特地從南方調撥了一批糧食前來,估摸用不了幾天就能運到,屆時麻煩自可迎刃而解。」
宋清一臉冷漠:「事後找補怕是遲了。」
徐恭急忙道:「以目前得到的消息,此番朝廷清查過去數年漕糧虧空,不過是因戶部無意中上奏邊關缺糧所引發,從中樞到地方無人想將事情鬧大,興濟之地糧倉只要及時補足,便可免於責罰。」
李未邵趕緊向宋清打眼色,意思是這話有理,完全可以順著對方的意思往下說。
「你們能補多少糧食?」
宋清皺眉問道,「還有,伱所說的朝廷查漕糧案緣由,如何得知的?」
徐恭道:「宋知縣作為地方父母官,與漕糧案並無牽連,我們當家的意思,姑且當作什麼都不知道為宜,因此個中細節不必打聽得那麼清楚。」
「你這話幾個意思?認為本官沒資格知曉?那你還敢來縣衙?」宋清猛地一拍桌子,差點兒想讓人把徐恭拿下,好好拷問一番。
敢對一縣百里侯無禮,你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徐恭態度極為恭順:「我們當家的只是聽說縣衙這邊發生了一些事情,特地讓小人來跟宋知縣知會一下……本次漕糧販運之事,城中張家在滄州等地也購進不少漕糧,雖然基本都已出手,但手上仍有部分存糧,如今還在往本縣各處運送。」
「啊……你說什麼?」
不但宋清愣住了,連一旁的李未邵也沒聽明白。
徐恭道:「大人您今日在縣衙宴請城外村里那位張老爺吧?以我們當家的意思,張家兩位老爺,他們的關係和背景,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其實……真正有門路的乃為人防病救災的張老爺,而不是張中丞的親弟弟。」
宋清一臉苦笑,瞥了李未邵一眼,再瞪著徐恭問道:「縣衙事與爾等何干?」
徐恭道:「實不相瞞,我們當家的也曾去拜訪過城裡那位張老爺,本以為能求得一些門路,多番試探下才知其根本不知情,還從他口中得知也在販運漕糧,細查之下果真如此。
「而那位治病救人的張老爺,聽說與南京翰林院掌院學士乃姻親,在京中也頗有背景,我家當家的是怕宋知縣受人蒙蔽,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李未邵急忙道:「你們是如何求證的?不會也是道聽途說吧?」
徐恭無奈道:「我們徽州商賈,此番……損失慘重,也的確是因朝中無雄厚背景,但以我們徽州商賈的人脈,若事發後依然懵然未知,那可真就無顏苟活於世了……言盡於此,有些話,還是不便細說。」
徐恭沒把話挑太明白,等離開後,宋清兀自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打量李未邵,問道:「不知徽州商賈到底是何意?」
李未邵頭腦卻很清醒,代為解釋:「他們大概是怕宋知縣您被張氏主脈這邊蒙蔽,找那張生員的麻煩,進而觸怒朝中權貴,故特地上門來提醒,乃好意。」
「本官用得著他們點醒?」
宋清氣惱道,「難道本官不會自己去查證嗎?」
李未邵道:「徽州商賈財力通天,人脈也極為廣泛。事情都到這地步了,漕糧案與他們休戚相關,應該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蒙蔽大人您。」
「張巒,張殷?」
宋清嘀咕一會兒,這才道,「張殷好歹有個做過一方督撫的兄長,張巒有什麼?就憑他會治天花?」
李未邵湊過去小聲提醒:「大人莫不是忘了,張巒有個妹妹,嫁給南京翰林院掌院學士,況且今日大人您跟張殷接觸良多,您覺得他是知情不說呢,還是依然被蒙在鼓裡?」
「這個……」
宋清突然也覺得疑惑了,嘆道,「今日與那張殷在某些事上溝通,的確驢唇不對馬嘴。」
李未邵道:「那就對了,與其憑空猜測,不如大人您親自去一趟張巒府上,跟他求證一番,不就什麼都清楚了?」
「也對。」宋清突然緊張起來,「本官記得好像還有什麼事,關乎到那張秀才……到底是什麼呢?」
李未邵道:「有關他入京進國子監之事,大人先前可是應允過的。」
宋清一拍大腿,恍然道:「我就說嘛,總覺得忘了什麼,現在看來是要親自登門,跟他把話說清楚。記住,本官絕非私相授受,而純粹是欣賞人才。」
「是,是。」
李未邵唯唯諾諾,心理卻在腹誹:你哪裡是欣賞人家,分明是忌憚別人的背景,只是臉皮厚不肯承認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