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早說!昨日差點我就當你真混了腦子,干出撕兵書的事。還害我憑白挨了一腳,險些我就要回家搬救兵了!」
劉二毛又急又惱的埋怨,一股腦說了一大堆,絲毫不知道自己脫口而出說了什麼。
平日也就是喜歡親近長生,從一路上到軍營中的相處,被他照拂,自己心中不知不覺早就把他當做兄長一般,自然是急壞了。
昨日長生被押走的場景,至今還在腦海中歷歷在目,聽完被顛倒黑白誣陷的事,更是一腦門子汗,也不知是熱的,還是嚇的。
劉二毛推搡了長生一把,又在他結實的胸膛上邦邦砸了兩下。
順勢打量他身上有沒有傷,白眼是剜了一個又一個的沒閒著,這每個動作都將他心中實打實的擔心暴露出來。
長生雙手環在胸前,倒也不動彈,只一個勁兒的笑,少年的明朗張揚,每每這般看起來更像是被父母溺愛不諳世事的頑劣公子。
「就你那小膽兒還搬救兵?搬你莊子上的老頭老太太來替我罵街?還是收屍?」
原先聽過劉二毛說過,他是個莊子上姨娘的庶子。
那姨娘早離人世,他又是庶出無人管教,日子還算滋潤,就是不爭氣了點,成日裡偷雞摸狗好吃懶做不學無術,才被弄來軍營改改性子。
長生調侃著,佯裝伸手扒拉他褲子:「來來來,先把褲子脫了,讓我瞅瞅,踹到哪了。」
剛剛那一問問得劉二毛心虛,兩隻眼睛忍不住亂眨巴,臉上略過一陣不自然,差點沒看見伸過來的手,險被扒了褲子。
「啪」一巴掌拍在長生手背上,那力道跟彈癢似的,又提提褲子:「去去去!」
「聽說昨天王大昌從參領營帳里抬出來時,那血從嘴裡到下巴流得到處血淋淋一片,雙手更是別提了,那斷處往外冒的血跟澆花似的,是真的嗎?」
劉二毛身上雞皮疙瘩一陣一陣,問的時候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那豈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長生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自說道:「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不能保全自己的時候不要輕舉妄動,還有昨日,謝了。」
心中是動容的,那樣膽小如鼠貪生怕死的人,當時敢橫在他和守衛之間,也不知道借了幾個膽子。
或許覺得兩個大男人說謝字有些矯情,他聲音越咬越低,說罷眸子四處瞟了幾下,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與難為情。
劉二毛聽罷喜形於色,帶著點得意抿嘴壞笑:「生哥你說的啥?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唄!」
「說你小子要惜命!別動不動找死。」長生抬腳輕踹了他一腳,便大步流星往前走去,不再理會身後嘟嘟囔囔帶著一臉憨笑的人。
雨斷斷續續,沖淡六月,驕陽似火,攜著七月。
連著幾次筆試題考,長生都是數一數二,接下來的馬場試練,是得知長生對騎馬這一項不精通後,王青石特意單獨為他加的。
或許是想看看,他潛力究竟有多大。
果不其然,等長生在馬場上看看那匹高頭大馬,心中也是沒譜的,他真的沒騎過馬。
那烈馬未曾馴化,周身黑色,高大威猛,開欄跑進試練區域時,馬嘶風嘯,背上鬃毛洋洋灑灑野性十足。
上一個想試圖騎上這馬背的人,剛奮力上馬,一隻腳還未曾塞進馬鐙里就被狠狠甩下,還踩斷了脊柱。
齊壯說了個大概後,才同他說這場試練的規則:「三日為期,你能騎著這馬出欄,到校場跑上一圈,這關便算你過了。」
最後一句話拖著尾音,相當輕佻,他壓根就不信長生能在三日內做到,畢竟這馬連他都沒能降服。
齊壯去年在被甩下後勉強穩住身形,雖算不上太狼狽,但是被新兵圍觀著實丟人,於是嘴上狠罵著,這野畜遠不如他的坐騎不屑收服。
可實則他是真真害怕了在這馬背上世界顛倒,生死難料的感覺。
那日在營帳中王青石對長生那毫不掩飾欣賞的目光,也刺進了齊壯心裡。
進軍營不到月余就得提拔領隊,空前絕後。
即便當初的自己,也是摸爬滾打了兩年,才一步一步爬到領兵,他憑什麼?
這個帶隊十人的領隊之位,並不算的個什麼官職,可他心裡就是膈應刺撓。
齊壯特意提了一嘴馴馬這項試練,王青石當然不會拒絕,這是個不錯的考驗,所以就算知道他那點心思,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馬腿腳強健看著非一般良駒,定是參領珍藏,屬下粗手笨腳,若不慎傷了寶駒,唯恐參領怪罪。」
長生面上波瀾不驚,既不能拒絕,那就得想別的法子。
這馬性子暴烈,想要馴服,必要時候必得用些手段,皮肉傷少不了,先把話說出去,免得到時候給他亂扣帽子。
齊壯只當他是害怕了還在嘴硬,找理由推辭。
眼珠子一轉冷哼兩聲:「參領既設此項試練,還能捨不得一匹馬?三日之期只要別騎著死馬出來就行,先恭候佳訊了,李領隊!」
這三個字幾乎是帶著譏諷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臉上全然一副看笑話模樣。
心裡暗道,顧著你那小命吧,還有功夫想東想西呢,真當自己是個東西了。
「屬下不敢,領兵說笑了,屬下定盡力而為。」長生說話聲音不深不淺,臉上總帶著一抹面具似的輕笑,讓人看不清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齊壯不做回答,轉過身後撇著嘴,不屑一顧帶著幾個守衛離開了,連一句指導的話都沒交代。
長生半點不理會,這會一門心思都撲在馬身上,在仔細觀察了一會後,發現那馬不僅絲毫不怕人,反而肆無忌憚到處溜達。
時而悠閒甩尾低頭啃草,時而蹄聲如鼓,飛揚塵土。
但動物終究是動物,好幾次貪吃伸長了脖子去夠圍欄外面的草。長生靈機一閃,心中有了對策,這不正是很好的契機嗎?
抓住機會趕緊去增進增進感情,快速胡亂薅了兩草把湊到馬面前,那馬兩眼放光,但卻嘴刁,只吃嫩草尖。
就這麼來回幾次,好歹人是能進圍欄里了。
可是這馬不允許長生主動靠近,見他手上有草便過來吃兩嘴,吃完一點溫存沒有轉身就走。
這樣下去連毛都摸不著,騎上去簡直是白日做夢。
於是他又薅了兩大把草,等馬再次靠近時,動作輕輕用草捋它的腦袋,慢慢往下捋捋脖子,再到馬背。
這馬往後稍了一下,隨即又甩甩尾巴靠上來沒了警惕,還挺享受的樣子。
還邊吃邊打量面前的人,鼻子哼哼噴灑出熱氣,又大又水靈的馬眼裡映出長生清俊挺拔的身形。
「李豆小時候鬧困,師父給他撓撓背一會就睡著了,葛大伯家裡的豬崽,拿個樹枝給它撓癢,一會都舒服得躺地上,你也喜歡撓痒痒,對吧?」
長生越靠越近,悄悄丟掉手上的草,用手撫上馬背來回的抓,自言自語的跟它對話。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聽懂了,它輕踏了兩下馬蹄,又晃晃腦袋,還發出「哼哼」兩聲,。
上馬要出其不意,就是現在!
長生手抓緊馬鞍,一個用力縱身飛跨上馬背,雙腿夾緊馬肚。
震耳欲聾的嘶鳴聲一陣又一陣傳來,四蹄亂踏,遍地腳印,塵土亂飛。
在腦仁要甩出腦殼的前一瞬,只感覺腿上空空,身體一輕。
長生被重重甩下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