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趙世錢那出來,長生就直接被帶去了武場,並沒有給他任何休整時間。
潛鋒營內二十二人,他得拼上命去挑戰一人,為自己立名,才有資格留下。
怪不得,那會進門時引路的士兵在會意長生想安置隨風時,會那樣不耐煩。
許是覺得像長生這樣半道被保送來的,大多是託了關係的花拳繡腿不堪一擊,與營內已經經歷兩年密訓的高手,壓根沒有可比之處。
光是這入門比試,估摸著就得交代小命,又怎麼可能長久的留下來,何必大費周章呢。
若不是看中那匹好馬,起了心思想昧下,怕是絲毫不掩飾那看死人一般的眼神。
以趙世錢所在議事廳為分界線,議事廳後方便是真正的密訓營。
離武場越來越近,便碰到越來越多身著灰色勁裝的人,三三兩兩湧出來跟著他一同往前。
這些人神色各異,一路上互不搭理,唯一相同的,就是看向長生的眼神都充斥著滿滿的敵意。
沒錯了,應當就是剛收到通知來應戰的人了。
比武場在室內,上方留了天井,方才還萬里無雲的天空,此時已經不見陽光,烏雲壓頂。
四周的架子上陳列著各種各樣的兵器,營中二十二人先長生一步入場,自行臨牆排列站好。
趙世錢不知何時到來,已然落座在武場視野最佳的觀台圈椅上,目不斜視的揮了揮手,他身旁候令的一名近身武衛便轉身來到擂台上。
他走上前停在長生身側,審視著眾人,抬起手指頭蜻蜓點水似的划過這一群人的腦袋:「這些人,你選一人出來比試,若是贏了,你就有留下的資格。」
隨即又話鋒一轉,扭頭盯著長生:「可這拳腳無眼亦無情,你也簽了保議狀,若是輸了……可得護著點兒自個,這營中自然也容不下你了。」
聽罷這些,對面的人倒是顯得急不可耐想來跟長生比試一番了,甚至有個別躍躍欲試已經在活動手腕,骨關節因為扭動咯吱作響,像是在喧囂著要將他拆骨入腹。
那話的言外之意,若是輸了,就算被打死在這也沒人會攔著,別說妄想留在潛鋒營。
自古以來,都是只聽強者笑,誰會管那弱者是怎麼哭的,身處潛鋒營的人何嘗不是弱肉強食。
長生只覺得周圍聒噪,卻也不顯於面,淡淡開口:「屬下明白。」
「可選好了?」那人問道。
「選他。」
長生指著方才活動手腕氣焰囂張之人身旁的一抹人影。
那人一直站在後排,因挨著牆身體被牆體陰影籠罩著,像潛伏在暗夜裡的殺手,周身充斥著危險的氣息。
此話一出,方才那些躍躍欲試的人,臉上直接露出了得意狂笑,扭動手腕之人更是猖狂出聲:「不自量力。」
連同其他人,也忍不住竊竊私語。
而坐在觀台上的人摩挲著胡茬,更是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他還真想瞧瞧,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不是真有兩把刷子,還是如對面那些人所說的那般自不量力。
那名武衛順著長生手指的方向瞧過去,話語間更是言譏意諷:「哦?你要選賀硯啊,可想好了?」
此刻長生更加確定自己選對人了,他不想浪費時間,去一一收服,也懶得去融入其中。
但他往後立身在營中,也難免不會有些作死的阿貓阿狗,成天隔應他在他耳邊聒噪。
老話說擒賊先擒王,那就直接挑戰一個在營中已經有一定地位的人,堵上那些不知死活的人的嘴,方可一勞永逸。
亂叫的狗不咬人,不叫的狗才是真咬人。
於是長生鄭重回答:「是。」
那武衛喊道:「賀硯,還不速來應戰。」
暗處的賀硯出聲回應:「是,屬下遵命。」
說罷,他身子往前離開陰影,才看清楚他的五官,沒有多餘的脂肪,瞧著很是硬朗,中規中矩的硬漢長相。
他緩緩走向武場中央,站在長生面前,四目相對,眸子裡帶著幾分輕視與好奇,並沒有把眼前的這個人多當回事。
身後的竊竊私語仍在,「都安靜!」隨著那武衛呵斥一聲武場鴉雀無聲,「本次比試不用武器,不計時,先倒地者視為輸。」
說完,他又拖長了嗓音:「比試開始。」
賀硯聞聲後退了一步,虛行一禮,輕蔑開口:「那便承讓了。」
不給長生時間回應,那姓賀的已然快速出擊,主打一個猝不及防。
他鋼鐵一樣的拳頭直奔長生面門而去,疾如閃電,甚至每次出拳都打出一道道殘影,隨著胳膊伸縮帶出的風呼呼作響,好似連衣裳都要震碎,令人無比心驚動魄。
長生連閃帶退靈活躲開,並不著急還手也不擋防,只暗暗觀察他的招式,準備探探底。
在那群人眼裡只瞧見他被逼的節節敗退,被那鐵拳攻得毫無招架之力,一半的人都已經提前歡呼起來。
賀硯聽見那歡呼聲更是得意忘形,雖面上不顯,但是趁著出拳的功夫竟還抽空朝他們挑了挑眉,一股子安撫大家稍安勿躁的派頭。
這些小動作和那些人的反應都盡收長生眼底,卻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賀硯再次出拳時,長生伸出手掌擦拳從過,大手如蛇一般迅速滑向方手腕將其死死扣住,借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從容不迫一個側身,這抬腿挪步間兩人就調換了位置。
賀硯萬萬沒想到,會這樣被對方借了自己的力,還被人一把薅了個對過,可這人的動作甚至還那麼的輕而易舉,這讓他不禁心中生出慍怒,也開始正視這個對手。
隨即他也順勢抓上長生的手腕,身子狠狠壓底,猛地一個彎腰後抬腿,使得好一招毒蠍擺尾。
這招讓長生不得不鬆開鉗制住賀硯的雙手,舉上頭頂來防禦攻擊,甚至還後退了兩步。
場下又是一陣雀躍歡呼。
賀硯立定身形,只覺方才長生不過是投機取巧罷了,還不是接不住自己的招式,還無力攻擊。
於是眼眸中便又覆上輕蔑之色,心中不屑一顧,定要給這小子點厲害瞧瞧。
這次他選擇上下兩攻,伴隨著捲風裹沙的一記掃堂腿被長生躲過,襲面而來又是快速出手,招招都是剜目奪珠的狠厲招式,直衝著長生一雙美目而去。
長生冷笑,不由心中感嘆,真是花圈秀腿。
接下來,不到片刻的功夫。
那場下歡呼聲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小到能聽見周圍的人因為驚愕而呼吸不勻的聲音。
伴隨的還有兩人你攻我擋時,肢體碰撞在一起的聲音。
自然是長生猛攻,賀硯拼勁全力又又退又防,絲毫沒有了還手的能力。
只見賀硯一開始伸出手的每一招,都被長生迅速化解並狠狠反攻回去,胳膊上傳來的刺痛麻木感愣是讓賀硯抬不動胳膊,一步一退,不得不轉攻為防。
眼見上路不行,他立即退而求其次抬腿攻擊,長生洞察秋毫,怎麼可能給他攻擊的機會,於是便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抬腿直踹他心門。
這一腳長生只用了七成幾道,卻震得賀硯往後好幾個踉蹌,險些被踹倒在地,布滿血管的手掌按住胸口。
即便他腿上牟足了勁去支撐,勉強穩住了身形,也還是難以掩飾由心門蔓延至肺腑的劇烈痛楚,肋骨斷了不知幾根。
只聽他沉重的喘息,伴隨著「咳咳」兩聲,賀硯面色漲紅滿臉痛苦,嘴角掛著晶瑩血珠,地上已然是一片殷紅液體。
他看著地上的血跡,那輕蔑的眼眸早就盛滿了驚懼,不禁抬頭看向對面屹然而立的長生。
那一刻,他仿佛看見了地獄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