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用冰塊敷著自己有點發腫的左臉,說:「我剛才到底做了什麼?」
宋薔撇了撇嘴,說:「少說話,好的快。」
林淮默默地跟在宋薔身後,他只記得當時自己的意識似乎又要陷入那種交感效應的狀態之中,然後醒來時臉上貼著一個冰塊,而且有點痛。
他抬頭看到面前有一個高聳的閣樓,宋薔在此停駐腳步,他意識到宋薇,或者說宋薔口中的鯉家少家主,就端坐在這棟閣樓的頂部。
宋薔的聲音不帶溫度,「王子大人,你自己上去吧,公主就在上面等你。」
林淮把冰塊遞到宋薔手裡,他感覺可能是覺醒血脈的緣故,自己的身體並不畏懼嚴寒,他說:「你不一起嗎?」
宋薔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說:「快走。」
林淮搞不懂自己之前到底做了什麼,惹惱了這個藍發女人,他誠摯地說:「宋薔,剛才若有冒犯,萬分抱歉。我會盡力控制自己的意識,不陷入混沌的狀態中。」
宋薔有些驚疑地問他:「你的禁魔環呢?那可是SAA最高級的貨色。」
林淮揚了揚左手的手腕,原本漆黑的石頭已經碎成了粉末,他手腕上只剩下銀色的絲線與卡扣。
宋薔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一起走吧,希望你不會再陷入這種狀態中,傷害到小姐。騰霧山中的靈力匯聚,對你確實有一定影響。」
林淮搖了搖頭,說:「我已經找到對抗那種感覺的方法,應該不會再輕易陷入。」
閣樓的門前掛著鎏金的匾額,在夜色的映襯在格外明亮,可林淮不認得匾額上的古篆,只好作罷。他觀察到古香古色的閣樓中,依然保存著古老的裝飾與雕刻。不論是咿呀作響的樓梯還是裝滿紅蠟的燈台,都訴說著被掩埋的歷史。
閣樓的牆壁上雕刻著史詩般的畫卷,龍類的戰鬥,龍與人的交錯,活靈活現地展現在林淮面前。
宋薔扶著樓梯,說:「這是鯉家先祖們的功勳偉績,漓川的命名即是被他們所定。千百年了,騰霧山都守護著這一方水土,從未改變。」
林淮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力,那是英魂們的凝視,這棟閣樓像是活了過來,無數的目光穿透他的內心,直視他的靈魂,甚至能看見他心裡,掩藏著的東西。
他一步一步向上走,使用碎裂的玄鳥玉佩在他體內殘留的元力,與閣樓的壓力對抗,與自己身體裡咆哮的那個意識對抗。
宋薔似乎看出了林淮的吃力,打算攙扶著他向上走,卻被他拒絕。
如果得不到這棟閣樓中寄宿著的靈魂的認可,那麼自己也許會像曾找到桃花源的武陵人一樣,再也不能走進真正的騰霧山。
林淮清澈的眼睛裡,滿是堅毅。他已經不是曾經的林淮,而是玄鳥的末裔,是繼承了古老意志的覺醒者,是追求宋薇的男人。
宋薔默默跟在這個男人的身後,如若跟隨在帝王身後的嬪妃。
閣樓頂部的少女,撫摸著懷著的小獸。
她穿著青色的華服,頭上的鳳釵與額頭上的絳紅,映襯著她高貴的氣質。她的眼睛盯著閣樓的下方,像是約定好等待著誰到來。
燈台上的燭火幽然閃動,仿佛在雀躍著,跳動著。
當林淮登上最後一階樓梯時,一道倩影出現在他眼前。
「鯉燭,見過玄鳥之使。」對面的少女巧笑盼兮,對林淮行禮。
林淮面對這種場景有些手足無措,他模仿著宋薇,或者說鯉燭那古老的禮節,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身後的宋薔「撲哧」一聲笑了,雖然捂住了嘴,但是依然被宋薇看到,瞪了一眼。宋薔對林淮認真地說:「姑爺,您模仿的動作是女性覺醒者專有的。」
宋薇在小桌前端坐,她抱起了旁邊的小魚。
林淮面色尷尬地打量著房間,內部古香古色的家具與極具古典氣息的裝飾讓他眼花繚亂,恍惚之間仿佛看到了曾經有人在這個房間裡拔劍斬斷過什麼,簽訂過什麼,用雙手緊緊握住過什麼,古老的氣息在意識里迴蕩。
他在宋薇對面坐下,看到她懷裡胖了一圈的小魚,伸出左胳膊摸了摸小魚的肥臉,對宋薇說:「她吃了多少東西?」
宋薇拍下他的手,說:「不多。不過是龍糧。」
林淮看著宋薇美艷不可方物的側顏,說:「我該叫你鯉燭,還是宋薇。」
宋薇撫摸著小憩中的小魚,說:「宋薇。你的身體有沒有好一些。」
林淮看著桌上琳琅滿目的菜餚,見獵心喜,而且食慾大增,他輕聲說:「好多了,謝謝你。」
宋薇看著外面已經幾乎完全暗下來的夜空,說:「吃吧,就在自己家一樣就好。我並不想用古老的規則去為難你,但是宗法如此規定。非燭龍一族或者其他龍族的族人,必須要親自登上這裡,才能獲得它的認可,否則將無法再次進入。」
林淮不好意思地說:「我還以為……」
宋薔瞪著他,說:「可別以為這麼簡單,就能拐走我家小姐。」
小魚在宋薇懷中醒來,衝著林淮「喵喵」叫,林淮看著小魚的小臉,說:「女孩子吃這麼多真的好嗎?」
然後他感受到了身邊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的殺氣,連忙訕訕一笑,對宋薇說:「你打算收留我嗎?」
宋薇搖了搖頭,說:「別說的那麼難聽。在進入天麟學習之前,你可以留在這裡,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就好。可別多想什麼,只是怕你再衝動受傷。」
林淮昂起左手手腕,說:「我打算明天找個出租屋,現在許丁山給我的禁魔環已經壞掉了。在騰霧山這種靈力充沛的地方,即便我自己不去戰鬥,並且不觀看他人戰鬥,也很容易會失控。」
宋薇把一個錦盒遞到他面前,說:「吞下它,可以幫你抑制祖先的交感。」
林淮看著這個精緻的錦盒,有些猶疑不決。他拿蘇北生的黑卡,因為自己已經答應入學天麟,拿補助心安理得。他拿許丁山的禁魔環,因為測試機器故障導致交感,無論禁魔環多麼昂貴,只是一種賠償。可宋薇並不欠他什麼,反而偶爾會幫他打掩護,或者作為班長為他輔導功課,從身側宋薔的臉色可以推測,這個錦盒中必然是對覺醒者無比珍貴的東西,就連騰霧山的鯉家,也非常缺少的東西。
他把錦盒推放在桌子上,說:「沒有關係,我會自己解決這個問題。或者SAA會再給我一條禁魔環。」
宋薔低聲說:「姑爺,收下吧。你的血脈過於特殊,許丁山拿走的那條禁魔環,是無法複製的聖遺物,但連這樣強大的東西都無法壓制住交感。SAA不可能拿出更好的東西給現在的你,他們本質上是一群精明的商人。」
林淮突然想起了自己已經過世的爺爺,印象中的爺爺很少提起過覺醒者的事情,就像一個經歷人世滄桑的睿智老人,他如果還在的話,應該能給林淮一些建議。但是現在,林淮能依賴的人,只有自己。
他最終打開錦盒,看到裡面有一個橘黃色的珠子,裡面似乎有什麼在遊走。
宋薇看著那顆珠子,猶豫了一下,說:「吞下它。如果你相信我。」
林淮直接把珠子吞了下去,身體的四肢百骸內流動著藍色的光芒。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裡多了些說不清楚的東西,但卻沒有任何不適感。
宋薇的臉上浮現痛苦的臉色,她的頭髮驟然間像是炸開了一樣,開始由黑色變成藍色,和宋薔的冰藍發色不同,宋薇的頭髮更趨於一種幽深的藍色,一種充滿神秘感的暗藍。宋薇雙手按住自己的心臟,她似乎很不好受。
林淮向前幾步走到宋薇身旁,他關切地問:「那到底是什麼?我該如何把它還給你。」
宋薇咳嗽了幾聲後,臉上痛苦的神情逐漸消失,她對林淮說:「不要多問,以後會告訴你的。」
林淮的左手握住宋薇的右手,對著她的眼睛說:「我會保護你的。」
宋薇的眼睛眯成月牙,說:「傻瓜,你先關心一下你的右臂吧。古皇之脈的繼承者,覺醒時少有你這麼慘烈的。」
林淮的眼睛裡似乎藏著某種堅定的情緒,說:「我相信決定覺醒者強大與否的,並非他所獲得的繼承,也並非家族的底蘊。強大的覺醒者必須要有覺悟,有覺悟去保護什麼,有覺悟去創造什麼。抱著必死的決心,能讓力量充盈身體與靈魂。我走上來的時候,雖然看不到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但卻能感受到鯉家先輩們的某種意志。」
宋薇的眼神發亮,像是認可了他一樣,說:「那就留在這裡,在進入天麟之前,你需要得到訓練。況且,一些有心人已經開始把目光移動到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