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病毒引發的變異

  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面是海邊的沙地，都種著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其間有一十一二歲的少年，項帶銀圈，手捏一柄鋼叉，向一匹猹盡力地刺去。那猹卻將身一扭，反從他的胯下逃走了......

  果然背著筆記本電腦，走在石老人海灘上，七月的海水舔著腳背，涼爽舒適。魯迅先生的文章，少年閏土，一個字一個字出現在頭腦中，像一道清涼的溪水從心頭流過。果然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王維的《山居秋暝》，「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對，此時的他，頭腦空靈，清醒異常。

  時間是2023年6月14日20點45分。一彎明月掛在天邊，海水輕輕地蕩漾著，一如往日，一如往年。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但果然知道不是這樣的。自「一陽」過後，他就知道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他清楚地記得自己躺在床上，頭痛欲裂，兩日不絕。他咬著牙，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堅持，要堅持。

  他的意識似乎脫離了身體，在房子的頂端看著另一個自己，然後在靜謐的夜裡，頭腦中傳來輕微但清晰的咔嚓聲，似乎雞蛋破殼一般。然後，他醒過來，發現自己渾身大汗，渾身粘糊糊的，帶著一絲腥臭。

  從此之後，果然發現自己變了。記憶力很好，任何東西看過一兩遍就能記住，似乎有過目不忘之能。今天早上，他有意識地讀了一遍魯迅先生的小說，少年閏土，結果到了晚上，他仍然記得其中的一字一句。他很想知道，一月之後，一年之後，他的記憶是否依舊？

  果然心裡竊喜。他終於不用再擔心英語、思想品德之類需要大量記憶的考試科目了。在大學階段，無數的學子在這些學科上面花費了大量的心血。

  沿著海邊棧道，果然慢慢悠悠地回到了島城大學。西院2號門門前的空地上，燈光敞亮。寧夏路的車流來往穿梭，向世人昭告世間的繁華。即將畢業的善男信女，他們穿著學士服，三三兩兩地在拍照。試圖將生命定格在大疫之後的星空里。

  圖書館門前的噴泉休眠著。昏黃的燈光將周圍的一切渲染得很少朦朧。循著高大的白楊，拐過行政樓，果然鑽進了博遠樓的103教室。

  教室里稀稀落落地還有十來個學生在自習，準備迎接學校的期末考試。不知道幹啥，也不想回宿舍。

  果然打開筆記本電腦，插上耳機線，桌面上立刻彈出一個呲牙咧嘴的笑臉。果然一直搞不明白小果為什麼喜歡這個符號。

  「小果，線性代數。」

  「OK」。

  一個OK的手勢飛快彈出。北京大學一個姓邱的老師的線性代數視頻就彈了出來。果然看完線性變化和線性空間，覺得有些知識點不是很明白，發現旁邊的課桌上有一本不知道誰留下的線性代數，翻看了起來。

  果然不知道自己是否擅長數學，但是很喜歡數學。數學遵循嚴格的形式邏輯，只要起點和邏輯正確，就可以推到宇宙的盡頭。十點45分，果然合上筆記本，從窗台下面撿起一張空白紙，寫下謝謝兩字，夾在線性代數裡。

  東院湉園公寓樓一號樓。果然剛剛走到301的門口，只聽轟然一聲叫好傳來。徐偉坐在唯一的桌子旁邊，正在進行最後一輪的坦克大戰。

  這是一款俄羅斯開發的坦克戰爭遊戲，非常火爆。他的坦克正穿過一片叢林，樹木以略帶馬賽克的圖像倒在坦克的前面。徐偉左手飛快地在鍵盤上按動，調整坦克的變向和移動速度，滑鼠光圈套住遠處的一輛坦克。只見一道火光划過，對面的坦克爆出光華，然後是一股黑煙升騰而起。

  「yeah」。徐偉握緊右拳，舉了起來。一轉頭，看見了背著電腦包的果然。

  「果然，半天不見你，上哪去了？來玩一局。」

  「不了。快11點了。太晚了。」

  將筆記本電腦放到上鋪的床上，果然拿起自己洗漱用的牙刷、杯子和牙膏，洗臉毛巾搭在肩上，轉身出門去了。

  「自如，你有沒有發現今年開學以來，果然變了。」

  「新冠之後，誰沒有變？我記憶力就變差了。」

  秦自如拿著一本英語四級詞彙，嘴裡不停地念叨著「marvellous，marvellous，m-a-r-v-e-l-l-o-u-s， marvellous」。

  「麻辣肉絲？誰有麻辣肉絲」。阿貴拿著一桶方便麵走了進來。一股白氣從桶中不斷往上冒。一雙眼睛滴溜溜地在宿舍里亂轉。

  「我靠」，秦自如大叫一聲，「單詞還能這麼記。這下算是記住了。」

  「什麼單詞？什麼單詞？麻辣肉絲呢？」

  「明天請你吃。」

  舍長廖洋從床上翻過身來，睡眼朦朧地看了著兩人一眼，然後一聲不吭地倒了下去。

  果然從外面走了進來。

  「自如，還不去洗漱？」

  「馬上。」秦自如撩起一條毛巾，風一般地沖了出去。

  「這傢伙，又不刷牙。難怪嘴臭。」

  「阿貴，方便麵吃多了不好。這東西又沒營養。你不記得上次壞肚子上急診嗎？否則我可不陪你去醫院了。」

  「知道啦，知道啦，」阿貴看見果然，本能地耷拉著腦袋，想偷偷溜出去。

  「果大媽，果然是大媽。」

  果然笑了笑，輕輕踢掉拖鞋，爬上了自己的床，然後悄無聲息地放下了蚊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