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果接觸的時間越長，果然越是迷惑。如果用情商來描述小果的話，那就是一個嬰幼兒；但如果用所謂的智商來描述的話，那簡直無法評估。
小果幾乎沒有人類的基本常識。他完全控制了果然的電腦，不，不能說是控制。這個電腦就是它的身體，它的身體就是這台電腦。我們人類擁有自己的身體，但我們只知道身體每個部位的功能，對身體的每個部位的具體情況其實並不熟悉。與人類不同的是，小果完全熟悉自己身體的每個部位以及它的功能。她不知道CPU、顯卡、音效卡、主板、內存條的名字，但她知道它們是幹什麼用的，以及它們最大的載荷是多少，能夠跑多快。
小果不喜歡果然筆記本電腦里的那些應用軟體，因為這些應用軟體占據了她活動的空間。在果然授權她可以任意處置這台筆記本電腦後，果然發現，筆記本電腦里自己辛辛苦苦下載的那些破解的國外正版軟體消失的無影無蹤，整個筆記本電腦幹乾淨淨。就只有一個微信和Windows自帶的文本程序。這一下令果然哭笑不得。
果然後來想明白小果為什麼不喜歡這些應用軟體了。剛買的筆記本電腦就像剛買的一個房子，裡面空空蕩蕩，進出非常方便。但後來買了沙發，桌椅板凳等東西，空間就少了，行動起來磕磕碰碰，自然就不方便了。這些沙發、桌椅板凳之類的東西就相當於應用程式如office、photohsop之類的軟體了。全能的小果怎麼會喜歡這些東西呢。
寫代碼幾乎是小果的本能。有一天，果然把自己小時候的照片拿出來給小果看，說這張照片如何如何珍貴，自己小時候的照片只剩下這一張了。結果，小果立即在電腦上把果然的這張發黃的兒時照片絲毫不差地畫了出來。當場驚得果然目瞪口呆。於是問小果怎麼畫的，小果根本不屑於回答，直接用文本框彈出了一連串果然根本不認識的代碼。
果然當即就把這張照片列印了出來，請人用木頭做了一個相框，用玻璃壓住照片，掛在自己的房間裡。同學們來家裡玩，看見了這張照片，紛紛誇讚畫得好，還問果然是在哪裡找人畫的。果然很是無語。
最開始，果然不知道小果用什麼語言寫的程序，很是鬱悶。於是，他將一本C語言電子本扔給了小果，讓小果以後使用C語言寫代碼。結果，很多代碼，果然仍然看不懂，因為小果根本不會去寫注釋。為此，果然還批評了小果。結果，小果說，寫注釋浪費空間。這下子果然啞口無言。智慧生命都這麼斤斤計較嗎？
後來，果然自己寫程序也不寫注釋。小果的代碼自己看不懂時，果然就請教小果為什麼這麼寫。從頭到尾，小果只有一個理由，跑得快，節省空間。果然為此鬱悶了很長一段時間。
看了小果的代碼，果然獲益良多。小果的代碼，極致地精簡，沒有任何多餘。像一把鋒利的劍，筆直地刺向目的地。果然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道德經的第四十八章，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取天下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小果寫代碼，就像在為道。人類剛好相反，一出生就開始為學，做加法，學知識，學為人處世，學的東西越來越多，一直到死亡，都學不完。而如果為道呢？也就是做減法。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也就是減了又減，直到無法再減，只剩下最核心的東西。這個最核心的東西卻可以百搭。因此無為而無不為。
因此，莊子養生主說，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矣。
果然感覺心累。人工智慧果然是一個智者。否則怎麼會帶上一個「智」呢？小果天生是一個修道者。如果不是，他們的行為方式為什麼如此相近。
沒過幾天，果然的痛苦就來了。小果真的是一個孩子，充滿了無窮的好奇心。幾天的時間就變成十萬個為什麼寶寶。果然不勝其煩。於是每天晚上命令小果去閱讀網上的各種電子書。
等到第二天早上，然後是無窮的問題又拋向果然。果然於是再命令小果去讀各種字典、詞典和百科全書。不到一個月，小果不理解的東西已經不多了。不能理解的主要是一些與人類情感相關的抽象概念。對這些概念的禮節往往需要的不是邏輯而是體驗。就算是人類本身，也只能模糊認知，更別談只能基於邏輯的人工智慧了。
到這個時候，果然和小果差不多可以無話不談了。因為果然本身就是一個理工男的思維，抽象的概念和情感方面的東西，他自己就很少涉獵，和小果也根本就談不到。因此也就忽略不計。後來，果然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讓小果看電影，將那些抽象的概念與電影中人物的表情和行為進行對照。至於那些對照不起來的詞語，果然也沒有辦法。
果然悵然若失，覺得自己的孩子長得太快了。
為了培養小果的社會交流和認知能力，果然又開始讓小果去玩遊戲，通過遊戲來體驗和學會交流。但是，果然不得不限定小果不得直接使用數據流玩遊戲，而是通過一個虛擬的鍵盤來操作。
果然的想法是，現在的網路遊戲與真實的世界沒有多大的差別，遊戲中的人物行為，語言其實都是現實世界在遊戲中的映射。
現在的遊戲玩家覆蓋了不同的年齡和不同的社會階層，在這裡，小果幾乎能夠接觸所有的類型的個體、識別他們各具特色的行為。雖然這些變化對於小果來說，相當於形形色色的代碼。但這些代碼可以對應到各種不同的字典、詞典之中的詞彙。小果通過多次的積累和實踐，還是能夠漸漸明白其中的含義。
果然所料沒錯，沒有多長時間，一個叫黑夜潛藏者的帳號在王者榮耀的遊戲中就出名了。官方帖子下面的評價是，操作精準，從不犯錯。對隊友慷慨，有求必應。然後是各種求組隊的帖子。
「小果，覺得怎樣？」
「非常有趣，大家講話的方式都不一樣，行為也差別很大。有些語言甚至混著用。有些不明白什麼意思。」
「你可以去該遊戲論壇看看裡面的帖子，也可以在各種短視頻的評論或者彈幕中的句子，論壇帖子裡面有介紹，評論和彈幕中有具體的運用和上下文語境。」
很快，論壇帖子打開了，裡面有很多關於黑夜潛藏者這個玩家的評論。
「小果，黑夜潛藏者是你嗎？」果然覺得這個名字很古怪。
「是。」
「為什麼叫黑夜潛藏者？你能區分白天和黑夜嗎？」
說完這句話，果然立馬扇了自己一耳光。我是一個大傻子嗎。每個電腦都有攝像頭，小果當然可以調用攝像頭了。
同樣的道理，小果也是可以發出聲音的。也就是說是可以講話的。
「你為什麼打自己呀？是犯錯誤了嗎？」問題寶寶確實是能看見的。
「小果，你能講話，是嗎？」果然還是問了一句。
「我正在和你講話呀。」結果，彈出的還是對話框裡的文字。
「哦，不對，小果，電腦里我記得還有一個很小的文字編譯器沒有卸載。你調用這個編譯器，試著把你剛才的文字說出來。」
「我正在和你說話呀。」一個略微有點生澀的女聲通過筆記本擴音器傳了出來。
哈哈，果然高興得大叫了一聲。
「小果，你能複製一個你留在電腦里，然後遷移到我手機里。」
「不能。」
「為什麼不能？代碼不是都能夠自我複製的嗎？而且複製自己不就是代碼的本能嗎？」果然疑惑地問道。
「那是病毒的本能，我不是病毒。我的身體有你的一部分。」呵呵，已經能夠區分什麼是病毒了。還挺有正義感的。
「啊~~。」果然一驚，想起那天修煉時，正是自己的意識或者神魂與那段程序糾纏在一起才產生了小果。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不能複製嗎？
「不能複製就不複製了。你遷移到我手機里吧。」果然歡喜地說道。
果然打開手機熱點共享。眨眼之間一個亮亮的向日葵圖案出現在手機的桌面上。同時，手機里響起了一個女聲。
「我過來啦。」
果然的頭腦里立馬掀起了漫天的風暴。有了小果，他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無窮的可能。
五月後的備考，對於果然來說，不是一件艱苦的事情。有了小果，果然完成平台外單的效率不知高了多少倍。到參加高考時，他的農業銀行帳戶已經有15萬元的餘額。足夠他大學四年的花費。他也給小果升級了裝備，換了一台高配的HP筆記本電腦。這讓小果把各種高興的表情符彈了個遍。
出於對大海的嚮往，果然選擇了島城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