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與李姨娘一聽,心裡再是著急也不敢攔了馬老太太休息。
陳姨娘淚眼婆娑,曉得老太太大約是還沒有打定主意,自己還是有可能獲救的。
馬老太太不肯讓段氏扶,只讓錦澄與曹氏攙扶著回了裡屋,走前還放了話,這事一個字都不許漏出去。
李老太太也是倦了,真的死人也好假的死人也罷,她只要臻璇好好的就行了,旁的那些妻妾鬥爭她才懶得上心。本就打算告辭走人,無奈年紀大了,喝過酒之後身子乏,不躺一躺怕是回不去。
臻璇見此,去把挽琴叫了過來,一道扶著李老太太去偏間小睡一會。
挽琴性子沉穩,做事細緻體貼,李老太太很是喜歡,臻璇身邊沒多少事,原先就桃綾一人,現在加了挽墨已是輕鬆很多,便把挽琴送去李老太太身邊伺候。
李老太太躺下,嘆了口氣:「老了,不中用了。」
臻璇輕聲安慰了幾句,抬眼見挽琴的神色有些凝重,便問:「有什麼事?」
挽琴有些猶豫,被臻璇催了幾句,道:「奴婢今天和長房的丫鬟閒話時,曉得了陳姨娘上午被罰的事。下午雖然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也能猜出這懲罰會比上午更重,最重的也許會被賣出去。奴婢就想著,大小姐也是庶出的,馬上就要進京待嫁了,此時若傳出裴家的姨娘如何如何,對大小姐豈不是不好?」
挽琴說完,瞥見李老太太正看著她,瞧不出喜怒,她突然察覺到是自己失言了,一驚之下跪在了地上:「是奴婢多嘴了,請老太太與小姐責罰。」
李老太太盯著挽琴看了很久,才嘆了口氣,道:「你起來吧。」
見挽琴還是跪著,臻璇道:「祖母讓你起你便起來吧。」
挽琴爬起身,替李老太太整了整被子,一言不發地退出去了。
「挽琴說的也有些道理。」李老太太拉過臻璇的手,強打著精神,道,「你也瞧出來了,那我大嫂子是一點也不想將這事鬧大的,就是老大媳婦與李姨娘想趕了陳姨娘,你把挽琴那番話與她們說去,說是我的意思。牽扯到了自己女兒,李姨娘也能消停了。」
臻璇應下了,從偏間出來,瞧廳里眾人面色各異,不免有些煩悶。
這些戲跟寫好了的戲本一樣,一出出唱了下來。
李姨娘說服了段氏,才有了今天上午上香時遇見張婆子曉得陳姨娘送了銀子的事,至於陳姨娘是為何想起要去送銀子的,只怕也與李姨娘的安排脫不開關係。
馬老太太亦是聰明人,李姨娘的那點把戲她哪裡不曉得,臻璇猜測上午她會那麼生氣並不僅僅是因為陳姨娘送了銀子,也是氣李姨娘不肯讓這事平平穩穩過去。
李姨娘怕也明白了馬老太太想大事化小的心思,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讓兄弟幾個想起要騎馬,把馬夫運走夕末屍體的事揭發出來。
馬老太太最是不喜這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曝光,因此才會氣得大罵她們自作聰明。
臻璇想到這裡,又忍不住佩服起馬老太太來,看來她老人家早已經曉得了書閣里的事,也許在張婆子與四丫鬧上門來之後沒多久,老太太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了吧。
而臻璇還有不明白的事,就是夕末的死因,一個一心想做姨娘來改變自己貧苦命運的女子為何會選擇死亡,是因為發現賈老太太的允諾無法實現而傷心自盡,還是另有隱情?
臻璇猜不出來,便是跑去問馬老太太也不會收穫答案,這些東西都是這個家族裡黑暗的那一面,老太太怎麼願意讓小輩們曉得呢。
曹氏陪著馬老太太沒有出來,周氏與季氏壓著聲在說悄悄話,段氏目無表情地坐在那兒,看著跪在地上的時不時抹幾下眼淚的陳姨娘。
錦澄在換了新茶,見到臻璇微微笑了笑。
李姨娘看了段氏一眼,沒有猶豫地走到臻璇邊上,道:「七小姐當真是受驚了,那天我跟著去看你,就見你直挺挺躺在那裡,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可憐見的,小小年紀遇見那樣的事。說起來也是我不仔細,若是推開書閣瞧瞧,這事也不會瞞下這麼久了,也害的大奶奶險些出事。」
李姨娘目光溫和,安慰的話語裡無不透著關切,臻璇聽在耳里卻是別樣滋味,李姨娘的這些好意這些關懷,不外乎是為了激起自己對陳姨娘的不滿。只要五房讓李老太太給個說法,她就不得不賣了陳姨娘了。
臻璇揚起唇角,扯出一個笑容,道:「多謝李姨娘關心,只是那事情過去許久了,若不是現在提起來,我其實都不太記得細節了。若不然,怎麼會連自己瞧見的是個真人還是死人都分不清。現在曉得是真的死了人,也不知道晚上會不會做噩夢。」
李姨娘的面色僵了一下,訕訕笑了笑沒有再開口。陳姨娘心裡卻是鬆了一口氣,聽臻璇這口氣,也許李老太太是在怨長房舊事從提,讓臻璇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來。
「璇兒,過來。」季氏聽見了臻璇的話,招呼她過去,摟在懷裡安慰道,「好孩子,莫要怕。」
臻璇靠著季氏,抬眼瞥見有些急切的李姨娘,心中忍不住唏噓,當娘的都是心疼孩子的,待一會這事關係到臻珂的利益的時候,李姨娘還能不能這般下定決心讓馬老太太和段氏把陳姨娘賣得遠遠的。
「母親。」臻璇的聲音不輕不重,正好能讓所有人都聽見,「大伯祖母是要賣了陳姨娘嗎?陳姨娘以後就不是我們裴家的人了?」見所有人都有些緊張地看著自己,臻璇繼續道,「祖母剛才跟我說,陳姨娘犯了錯,別人不單單會說她的不是,也就說家裡別的姨娘的不是,還有庶出的兄弟姐妹也會被瞧不起。那大姐姐怎麼辦,她馬上就要嫁人了,婆家會不會不喜歡她?」
臻璇話音一落,不僅僅是段氏,兩位姨娘的面色都變了。
段氏原本對李姨娘自作主張放了張婆子與四丫進來的事非常不滿,後來聽了她的勸,也知道這確實是一個處置陳姨娘的好機會,這才由著李姨娘動作。今早老太太的怒氣讓她看清了老太太對這事的態度,她只讓丫鬟與李姨娘提了提,不想李姨娘就沉不住氣把馬夫的事一股腦兒扯了出來,把老太太氣壞了。段氏是騎虎難下,一面頂著老太太的怒火,一面想著趕緊打發了陳姨娘,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李姨娘也是這麼想的,從段氏丫鬟那裡聽來了情況,曉得過了這村就沒有這店了,今日不處理,以後要再提,只怕老太太不會給自己這個機會,這才心急火燎地煽了幾位爺,提起了馬房,把這戲唱了下去。
陳姨娘此時是當真放鬆了,她原還不曉得老太太為何沒有下決心賣了她,被臻璇一說才明白過來裡面的門道,便是為了這個家裡其他庶出的子女,都不能丟這個臉。她也不怕以後老太太暗地裡處置了她,有別房的人曉得這事的經過了,到時候總會起疑心,以馬老太太的性子,才不做落人把柄的事呢。
陳姨娘嚶嚶哭聲不斷,斜著眼兒去瞧李姨娘,見她一臉煩悶和吃驚,心裡更是樂開了花。
這個李姨娘,害得她這麼倒霉,結果挖了個坑連累了自己閨女,怎麼能讓陳姨娘不開懷呢,她簡直要掩著嘴笑出聲來。
臻璇看著這三人的面色變化,暗自感嘆著妻妾關係當真不好處的。
錦澄換完了茶,曉得臻璇那番話其實是要說與馬老太太聽的,對臻璇福了一禮,進去裡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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