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拂危樓低拂塵,灞橋攀折一何頻。思量曲是無情樹,不解迎人只送人。
時隔六年後,我再次來到了折柳處這個茶舍。
這麼多年,我也真是不停的送人離別。
先是葉蓉遠赴海外,後來唐麗、譚寧也移民海外,再無聯繫,後來又送葉採薇和葉知夏去了法國,然後又是程雲峰和丁宜萱也去了法國,後來智空和尚和了因和尚也不辭而別,也是音信全無,世事滄桑,如今身邊的朋友越來越少了。
好在這「折柳處」茶舍還在,只是不知道主人換了沒有。
今天的天氣不算太熱,畢竟已經是九月了。
「您一位來喝茶?」一個小姑娘微笑的迎接我。
「你們老闆,李成蹊在茶舍嗎?」我笑著問道。
「在的,您認識我們成蹊姐呀。喏,她正在那裡坐著看書。」小姑娘指著裡面茶桌的方向。
「你招呼其他人吧,我過去就行。」我笑著說。
李成蹊似乎沒太大變化,還是眉目如畫,看書的神情真有些像《紅樓夢》電視劇里的林黛玉。
「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我笑著在她對面坐下。
她放下書本,抬頭看著我,目光中有些疑惑。
「一別六年,今日就算是故友重逢啦。哈哈,林黛玉,你都忘記我是誰啦?」我哈哈大笑。
「是你?哈哈,你那次來是光頭的嘛,江南,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的江南,哈哈,你這傢伙,怎麼走了以後就沒有了消息了。」李成蹊驚喜的說。
「當年踏雪尋梅,本來就是興之所至,在這裡喝了好茶,一睹姑娘的芳容後,怕自己捨不得離開了,就趕緊告辭了,哈哈。」我笑著說道。
李成蹊捂嘴笑著說:「你這個假和尚,跑到花花世界裡,就沒有音信了。」
李成蹊模樣如同林黛玉,性格卻像薛寶釵一樣爽快明利,真是一個有趣的女子。
「哎,為了生活奔波呀,不像你,每日家都是棋琴書畫,好不逍遙自在。」我搖了搖頭,拿過她放下的書,是汪曾祺先生的小說選集。
「你也喜歡這老頭的書呀。」
「嗯,覺得他挺有趣的。」
「你這幾年都一直經營這茶舍呀,看來是真的愛茶呀。」
「又開了幾家店,不過這個店一直都是我和朋友聚會的地方,不然你在這裡怎麼還能遇到我呀。」李成蹊微笑著說。
「你呢,這幾年都忙什麼呀,上次見面,也沒問你做什麼的,也沒留聯繫方式,你就這麼匆匆來了又匆匆的走了。你不是說要在西安開店的嘛,怎麼沒有下文了?」李成蹊給我的茶杯里續了茶。
「我開了店,不過後來來的很少,就沒有來看你。我和你一樣,都是做茶的,你還記得上次我給你們喝的雪片嗎,那個茶就是我自己的茶山產的。」我笑著說。
「嗯,記得,賈寶玉對那個茶念念不忘的,後來還說沒有你的聯繫方式,太遺憾了。」李成蹊笑著說。
那個賈寶玉是個妹妹,很會撩女孩子,當時我覺得她穿上賈寶玉的衣服,就如同翩翩世家公子般清貴俊美。
「那個妹妹呀,我記得,你們還一直有聯繫呀。」我笑著說。
「那次聚會的人,大多都有聯繫,只是都成了家,不再像以前那麼自由的聚會了。」李成蹊微笑著說。
「哎,你這個林妹妹,不知道被哪個公子有福氣娶的美人歸了?」如今的李成蹊,應該有三十來歲了,估計都是孩子的媽媽了,只是保養的很好,看起來還是那麼年輕。
李成蹊微笑著說:「他也是做茶的,和一幫朋友做了一個品牌,滿世界飛。」
隨後她說了一個品牌,我知道這個品牌,是一幫年輕人利用金融的思維做的金融茶,目前特別火。
「這個茶做的很不錯,你先生很能幹!」我輕聲的說。
「能幹未必是好事,他們做的哪裡是茶,分明是金融那一套。」李成蹊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些愁容。
「你應該勸勸他,叫好就收…」
「勸了,沒用,他們已經是欲罷不能了,擊鼓傳花,最後肯定是一地雞毛。」李成蹊嘆了一口氣。
「那你…」我欲言又止。
「我和他已經協議離婚了,還好,沒有孩子,挺省心的。」李成蹊平靜的說。
「…」我沒想到是這樣的事情,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是不是覺得我挺狠心的,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李成蹊苦笑著說。
「沒有呀,這個可以理解,畢竟,他應該知道自己的結局的,對你,應該是一種保護。」我搖了搖頭,安慰她道。
「算啦,久別重逢,怎麼說這個不開心的話題了,我問一下賈寶玉,看她有沒有時間,晚上一起吃飯,給你接風。」李成蹊拿起手機,開始撥打起電話。
「裴笑笑,來老地方喝茶,有個多年沒見的老朋友在,晚上一起吃飯。是誰?哈哈,你來了就知道了…快來…」
掛了電話,李成蹊笑著對我說:「她一會就趕過來。」
「這個妹妹叫裴笑笑?」我心裡想,這個名字還真和她貼切,真的特別愛笑。
「是呀,她就是個開心果,愛笑的姑娘運氣都不會差,她比我幸運,找了個教書的老公,放假了就陪她到處遊玩,這不,剛從外地旅遊回來。」李成蹊眼神有些黯淡。
「你的店開在哪裡?剛才被你一打岔,我都忘記問了。」她似乎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低落,趕緊岔開話題。
「開了幾個,采南茶業,你聽說過吧。」我笑著說。
「當然聽說過啦,哦,原來你就是采南茶業的老闆呀,這麼深藏不露…原來是茶葉界的大佬,小女子失敬了,哈哈。」李成蹊又恢復了爽朗的性格。
「什麼大佬…不過是個蠅營狗苟的商人罷了?」我笑著說。
「聽說你們現在正在清退經銷商,真是有勇氣,原來是你的手筆!」李成蹊起身換了一泡新茶。
「這你都知道呀?」我疑惑的問。
「我有個朋友,就是你們的經銷商,前幾天還在我這裡埋怨你呢,哈哈,沒想到他罵的江南就是你。」李成蹊咯咯的笑了起來。
「罵就罵吧,哈哈,我也已經做好思想準備了。」我無奈的說。
正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後面有個女孩的聲音傳來:「成蹊,哪個老朋友呀?」
應該是裴笑笑到了,我回頭看去,果然是她。
雖然今天她穿的不是古裝,只是簡單的白體恤加藍色牛仔褲,但是眉目之間,還是那個愛笑的俊美模樣,看來如同李成蹊說的那樣,日子很幸福,模樣都沒太大變化,只是臉比原來的圓臉還小了些,少了一些原來的嬌憨的味道。
「看看他,你還認識不?」李成蹊指著我說。
「這個哥哥我曾經見過的,只是久別重逢,雖然有些熟悉,卻想不起名字了。」裴笑笑還是喜歡用賈寶玉的口氣說話,很是有趣的一個人。
「你喝過他的雪片茶,一直念念不忘,如今見到了,你怎麼又不認識了?」李成蹊笑著說道。
「啊,哈哈,我就說面熟嘛,我記得那時你是光頭一個,如今理了個平頭,我竟然沒認出來,江南大哥,是吧。」裴笑笑鼓掌大笑。
「六年不見,你還是那麼瀟灑灑脫,還是我當年見到的那個賈寶玉。」我感慨這裴笑笑真是活的灑脫,歲月沒有改變她的性格。
「笑笑,江南就是采南茶業的老闆,沒想到吧。」李成蹊微笑著說。
「啊,真的呀,不對,後來有朋友送過我你們公司的雪片,我怎么喝不到第一次的那個味道了?」裴笑笑疑惑的說。
「我那次帶的茶,都是我朋友親手炒制的茶,供我自己喝的,味道確實有些不同吧,何況,當時是大雪天,環境不同,泡茶的人不同,味道也有不同吧。」我笑著解釋道。
裴笑笑點點頭:「確實,那時候我們都還是小姑娘,雪天和你偶遇,大家圍爐品茶,何等的雅致,時過境遷,再也找不到那種感覺了。」
李成蹊笑著說:「江大哥那時候是個和尚頭,如今留了平頭,多了些儒雅氣,反而覺得年輕了不少,可惜現在是秋季,沒有大雪漫天,不能重現昔日的場景了。」
裴笑笑說道:「那就以酒代茶,晚上我們喝上幾杯,來給江大哥接風吧。」
裴笑笑開著車,帶我們去吃飯,說她有個好的去處。
車子開了半個小時,來到一處幽靜的街道,停了下來。
「就是這裡。」裴笑笑指著一個宅院說,這個宅院大門沒有匾額,只有一個木牌,上面寫著「五陵」兩個字。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我笑著說道:「這個地方有意思,不知道有沒有胡姬。」
裴笑笑拍了我一下:「想什麼呢,有兩個美女在旁邊,你還想啥自行車呀。」
我不禁哈哈大笑:「裴笑笑,你不是賈寶玉,倒像宋小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