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提到了從前，祂竟然有一瞬短暫的失語，祂看著竺笙那顆半掉不掉的淚珠，最終選擇了一個相對溫和的話題。
「你想知道你的名字怎麼來的嗎？」
「當年道祖在竹林里撿到你的時候，你還沒有任何意識，可當他將你捧起來的時候，你竟然開始咿咿呀呀的發出了聲音。」
「當時道祖說了什麼？」祂的聲音低沉，像是在懷念，開口的時候，換成了一個陌生的，但是意外好聽的聲音：「既是從竹而生，那麼便叫竺笙吧。」
「後來，道祖忙於公事，沒有時間帶你，就將你扔給了我。」
說到這裡，他又笑了：「當時的你，那么小，那麼軟，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我的名字。」
祂清晰的記得，竺笙第一次叫祂的時候，祂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欣喜，雀躍，恨不得昭告天下，可又怕天下覬覦祂的寶貝。
自從祂降生到現在，從來就沒有這麼滿足過。
從前的祂只知道殺戮，從那個時候起，祂像是找到了自己的意義一樣。
「那個時候的我，真的恨不得將全天下最好的東西擺在你的面前。」
但後來呢？
竺笙曾經最大的溫暖也曾是祂，在那個孤軍奮戰的時代，別說她們了，就是那些上古大能，都自身難保。
道祖實力強勁，同時也樹敵頗多，兩個人雖然都是道祖的神器，但總要各司其職。
那是一個極其混亂的時代，受傷在所難免，他們自己都自身難保，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又一個大能相繼離世，卻無能無力。
那個時候，尚且還小的竺笙害怕地抱住了祂，一聲疊著一聲的叫祂，叫祂不要離開。
但是後來，一切都變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竺笙一天都看不到祂多長時間，明明之前他們每一天都在一起，不怎麼分開的，漸漸的，竺笙也學著自己獨立，不再依賴於祂。
正當她覺得自己可以闖出一番天地的時候，道祖歸於天地了，甚至連屍骨都不曾留下。
取代道祖負責天道相關事宜的，就是祂。
竺笙一開始也不相信，覺得祂不是那樣的人，但後來，也由不得她不信。
祂接替了鴻鈞天道的位置還不夠，還想要成為第二個道祖，徹底接替這天地間第一人的位置。
對所有的，上古時期的東西，趕盡殺絕。
甚至連他的同門也不例外，像是竺笙這樣，隸屬道祖的東西，受到的迫害更為深重。
竺笙沒有辦法，只能躲進玉鐲中以圖後續。
就這樣，她才得以度過那段荒誕混亂的時期。
「但後來也是你置我於死地的。」
竺笙不為所動，當年祂確實是對她很好，可都已經過去了，那個動盪的年代，竺笙也救了祂很多次，他們早就互不相欠了。
「小東西，真絕情。」祂輕輕笑了笑，一如從前。
「那你也是夠狠心。」竺笙反唇相譏，「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中間隔了這麼多年，你做了什麼真當我不知道嗎？」
祂嘖了一聲，不再裝作深情的樣子，目光凌厲：「曾經，我是真的把你當做自己的孩子來疼的。」
「但是你最後還是對你的孩子下手了。」
說著，竺笙的手也沒有空著，漸漸蓄起了靈力光團。
「雕蟲小技，你以為這樣就能打敗我嗎？」
祂當然是看到了竺笙的動作，但祂根本就不在意這些，就算是真的讓她打中了又能怎麼樣？
很快，他的笑就僵在了嘴邊。
因為他感受到了，真正的能量流失。
這種感覺，多少年沒有過了，現在竟然重新體會到了一遍。
看來這麼多年，竺笙也不是一直在沉睡的。
祂想是想到了什麼，輕聲誘哄她：「我的孩子，希望你能看清楚，回到我的身邊來，只要你回來，我會放過你的。」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身後的顧凌霜身上：「只要你乖乖聽話，或許放過她也未嘗不可。」
「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我們回不到從前了。」
「這麼多年，做了這麼多事情，你真的問心無愧嗎？」
祂根本就不在意這一點，就算是問心有愧又能怎樣，祂做了就是做了，如果重新再來一遍的話，祂還是會這麼選擇。
「權力的滋味，一旦嘗過就再也放不下了。」祂像是在教一個小孩子一樣，耐心極了。
一邊教一邊在接她的招數，根本就不還手。
與其說他們兩個人在對招，不如說這是一場單方面的虐打。
祂任由竺笙動作，只是，很少有招式能打到祂的身上。
竺笙疑惑，祂為什麼不還手，一個睚眥必報的人，怎麼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似乎是看出了竺笙的疑惑，祂幻化出一個實體來：「傻孩子，你們都稱呼我為天道了，那我做些什麼不是應該的嗎？」
竺笙想到了什麼，雙眼睜得很大：「你瘋了不成？你是想要這裡全部毀滅嗎？」
「再次毀滅就會有新的人來代替我。」
祂的實體其實很好看，這張臉無論是在從前還是現在，都已經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了，更別提祂身上積年累月下來的神性了，這一份氣質讓他更為出眾。
「既然不喜歡這裡了，那麼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不喜歡這裡，還有別人喜歡，你有什麼資格替別人做決定？」
祂渾不在意道：「我當年做出這樣的選擇，就是為了這樣一天，我有足夠的實力，能讓我自己不受制於人，甚至我現在還能掌控別人的生死，為什麼不能按照我喜歡的做？」
「如果有一天別人也坐到了這個位置，他們掌控著我的生死，那個時候你能保證，他們比我做的還要好嗎？」
「你一開始就搞不清這裡的利害關係！」竺笙即使是急得滿頭是汗，也還是盡力保持著平靜，「當年道祖做了天道的時候，斷情絕愛，甚至連我們都一併趕了出去，不就是為了不讓自己的私人情緒影響到他嗎？」
「你既然選擇做了天道，吞噬了道祖，就應該繼承他的意志，按照他的意志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