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了,風流俠客程思瑜仍是在不均等的盟約上落筆簽名。
然,他收穫的,卻是他從前未曾夢想到的至寶——唐太宗李世民的手稿。
僅四個雄勁有力的大字躍然紙上,末端是李世民獨一無二的朱印。一旦蓋下此印,即是李世民親書無疑。
實則,這不是對程思瑜的即時嘉賞,是對其子孫長遠的饋贈。憑此四字真言,只要不做逆反之舉,且世間仍是李氏江山,程氏後代便得以安居樂業。
這承載著李世民重若山嶽的承諾,若是程思瑜妥善保存,他雖無法親自受用,卻可能澤被後代。
目送程思瑜興沖衝出門,李世民嘴角掠過一絲無可奈何的微笑。
「好久未見陛下這樣的笑容了,莫非又是因了程將軍?」長孫皇后自李世民背後走近,纖指輕柔地按揉他的肩頸。
「觀音娘子,你現在身懷有孕,這樣的事務應交予侍女們做才是。」李世民憐愛地握緊她的玉手,滿目脈脈含情。
「陛下多慮了,孫神醫曾言多走動有益胎氣發育。」長孫皇后微笑著,依舊忙碌於為李世民捏肩。
「提到孫神醫,程將軍的姬妾也是孫醫仙醫治的吧?」李世民好奇詢問。
「沒錯,孫神醫曾對我提及,程二每日讓靖兒鍛鍊,故胎兒現今甚為康健。」長孫皇后笑意如蓮。
「孫神醫有透露孩兒性別嗎?」李世民追問。
「應該是女嬰吧。 陛下問這個作何?」長孫皇后略感詫異。
李世民並無當即回應,沉默片刻後道:「觀音娘子,你說若是讓程二的孩子作為稚奴的側室,你覺得如何?」
此言讓長孫皇后頗感突兀,從未料想會在李治尚幼之時便規劃他的婚配。
「此,事,恐怕不太適宜吧?」她輕皺柳眉。
「何來不適宜?」李世民不甚理解。
「你且想,長樂遲早會許給程二,那他便是稚奴的長姐夫,假使稚奴迎娶了他的女兒」
長孫皇后語未竟,李世民已心領神會。
「唉,竟忽略了這其中的親緣糾纏。」李世民搖頭淡笑道。
長孫皇后不解,不明白李世民這樣做的原因何在。
「陛下,這程思瑜確是忠良之士,然而你待他是否過於寵愛?」她問出心中疑惑。
「觀音娘子,有些事情你也許尚未知曉,待朕為你解惑。」
「記得今年二月嗎?當時程思瑜拒絕入學朕設立的弘文館,乃至以捨身跳房向程知節相要挾……」
「只因他吟誦的詩句引起了朕的關注。」
「隨後漸漸與這小子接觸多了,感覺他生來就有不拘世俗的骨氣。」
「未曾想,此子竟是百年難遇的絕世奇才!朕所料皆不如。」
「自此之後,朕暗中觀察這小子,然而,朕怎樣……」
說到這兒,李世民忍不住搖了搖頭,笑容中藏著深意。
「程二確有聰敏,但他並非那種驚才絕艷的人物吧?」長孫皇后問。
「這便是他為人處世的獨特之道!」
「當年朕取走『貞觀犁』之命名權,還將他制的曲轅犁改名貞觀犁,這小子卻沒有抱怨絲毫。」
「不是不想說,而是明了自身位卑勢微,無法反抗,故選擇了沉默。」
「隨後發生沖兒之事,朕並非有意問責,只想看清他的真實面目。」
「他平日雖笑口常開,程思瑜這少年心底藏的事,太多太多。」
「果然,他僅用半篇《阿房宮賦》,差點令朕名垂千古,臭名昭著。」
李世民微笑著,從書中取出一封摺疊好的奏摺。
此折正是程思瑜親手書寫,他曾一氣之下丟擲於地。
「瞧瞧這小子的筆跡,常言人如其字,可他仿佛像滑頭,難以尋覓蹤跡。」
「本以為這就是最真實的程思瑜,直到承乾事件……」
談及此事,李世民語氣略有微變,但長孫皇后已察覺到了微妙的波動。
「是指承乾私帶八千貫銅錢的那次嗎?」長孫皇后問道。
李世民搖搖頭。
「並非那樁,而是刺殺劉大人一事。」 李世民淡然道。
刺殺事件,長孫皇后深知,程思佑處理得極妙,手段成熟老練。
既未公開,亦未曾忍氣吞聲。他把所有證據全部獻給李世民,看似是為保全承乾清名,實則是將一切麻煩轉移到李世民身上。
「當初程思佑將所有證物交付與我,表面是為了承乾聲譽著想,實質是讓我承擔一切。」
「若我庇護承乾,他固然不會多說什麼,可心底難免會有芥蒂。」
「通過這件事,他也看清朕是怎樣的君王,值得與否竭盡忠誠輔佐。這程思佑,精明得很吶。」李世民無奈地搖搖頭。
「是啊,往後就算十成的力量,或許他只肯拿出五成。此事過後他心有畏懼,正全力助陛下,卻遭遇太子的謀害,換作誰,都會寒心的。」
「承乾啊,他錯了,錯得太離譜。」長孫皇后搖頭感嘆,眼中閃爍憂慮。
李世民默不作聲,心下已盤算起另一樁重要之事,只是,這事太過重大,他不能告知長孫皇后。
涉及生死抉擇,他不能貿然定奪。
「承乾……哎,可惜了……」他幽幽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