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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清風動碎竹。
懿姝懶懶的半躺在窗邊的矮榻上假寐,半張臉隱在淡淡地陰影之下,叫人分不清情緒。素白的手指搭在窗欞上,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似是在等待著什麼。
「殿下,衣服和配飾都已經取來了。」
懿姝掃了一眼那衣飾,「嗯,放那吧。」
素心有些疑惑,「殿下這衣物不是準備送給宜昌郡主的生日賀禮嗎?」
素心是懿姝的貼身女官,前世她與方碧二人為了護她都慘死在了韋衡的手中,是她極信任的人。
懿姝瞥了一眼那布料似有深意地說,「今日宮宴,宜昌穿上這衣服一定很好看。」
素心猛地抬眼看向懿姝,遲疑了下,「這衣服是不是太招眼了?」
她心中不解,讓宜昌郡主穿這套衣服參加宮宴,無疑是將她推到風口浪尖……
懿姝唇角微揚,可笑意並未到達眼底,反而透出了幾分陰鷙,「招眼才好!」
她就是要宜昌招眼的站在眾人之中,羞辱她,讓她認清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她就不信被逼急了的宜昌,不會露出自己的尾巴?
而此時,宜昌郡主的聲音響起,「表姐,表姐……」
人未至,聲音已經傳來,很是活潑。
懿姝收斂起眸中的冷意,抬眼時就看到宜昌笑吟吟地走了進來。
少女嬌憨可愛,如同一隻活潑靈動的小鹿,笑著時唇邊還帶著兩個小小的酒窩,「表姐,你怎麼現在還躺著啊?」
她見懿姝懶懶地躺著不答話,就湊到了軟榻前,笑著說:「太后給了表姐賞賜,可巧我昨日在皇宮,就替表姐領了來。」
懿姝看了一眼衣物,眸色沉了沉。
前世她就是因為沒有穿太后賜下的衣物,被太后指責桀驁難馴、不尊長輩。
她開口辯駁,說太后故意刁難她,她一向只穿胡服,若太后賜下的是胡服,她定然會穿。
這句話惹怒了她的父皇,令她禁足公主府半年!
在這個時候,韋衡出言相護,平息了太后與她父皇的怒意。
也因此,她對韋衡好感倍增……
宜昌郡主見懿姝蹙眉,唇邊露出了笑意,「我知表姐一向不喜歡這樣的服飾,我替你領了來,宮宴時你即使不穿,太后責罰表姐也可以推脫到我身上來。」
「那我要是不穿,豈不是害了你?」懿姝看著宜昌似笑非笑。
宜昌見懿姝笑得古怪,故作懊惱的笑聲試探道:「表姐,我是不是做錯了?」
她有些心虛,太后叫她將衣服送來,是想借她的口,緩和關係,然後撮合懿姝與韋衡。
可宜昌不願意,她與韋衡早已互通了心意,但是太后和韋家都選上了懿姝,不許韋衡與她來往。
她不明白自己哪裡不如懿姝了?憑什麼懿姝就能輕易得到她想要的東西?就只因為公主這個身份嗎?
懿姝聽了她的話,淡淡地說:「確實錯了,長輩心意不可拂。」
宜昌心底一緊,正在想著對策時,忽又聽到:「我給你準備了宮宴的衣服,去試試吧!」
她話剛說完,素心就將衣服捧了過去,笑說,「郡主瞧瞧。」
宜昌眼睛一下就被這衣服吸引住了,她手輕輕地翻了翻衣料,有些不敢置信,「這是今年進貢的新品。」
這布料,統共就進貢了四匹。陛下孝敬給了太后兩匹,太后又賞賜給了她的母親津城長公主。
「陛下竟將剩下的兩匹布給了表姐?」宜昌眼中划過一絲妒色,可很快被她掩飾了過去。
懿姝將她的神色看在眼中,心底嗤笑一聲。自己前世果真是眼盲心盲,竟然會疼愛這麼樣的貨色。
她壓抑住心中叢生的狠厲,淡淡地道:「喜歡就去換了。」
宜昌愣了一下,「我們還要入宮,再換的話,我怕來不及。」
懿姝卻不容許她拒絕:「我還沒梳妝呢,怎麼會來不及?」
宜昌看向手中的衣服,猶豫起來。
這衣服太招眼,說不準會惹麻煩。
可若是穿上了,她一定是萬眾矚目的焦點。而且,今日韋衡也在,她不想被懿姝比下去!
宜昌沉吟了半晌,終於下定了決心,甜甜地對懿姝說:「謝謝表姐,那我就去換了。」
懿姝見她離開,笑意收了回去,淡淡地對素心道:「梳妝吧!」
……
宮門外,往來官員絡繹不絕。
懿姝一眼就瞧見了在宮門口與同僚交談的沈晏。明明他周圍尚有多人,可卻獨獨這一人鶴立雞群。
沈晏容色出眾,在懿姝前世之時,她父皇就曾誇讚這人持禮端肅,如缺月清輝。
這人做了刑官三年,早練就了一身沉沉的氣勢,讓人不敢接近。
今日,他穿了一件淡色的寬袖長袍,腰間墜了一塊方形的玉佩。這片玉色壓在雲紋的暗繡上,又同流蘇一併垂落下來,將他身上的冷厲之氣壓下了不少。
遠遠瞧著,也算是個端方如玉的君子。
懿姝看了這副打扮,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這衣服是她送給沈晏的,她承認他這麼穿,著實讓她驚艷了一把。
可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卻是這人敞著胸膛穿著這外袍時的樣子。
那時,這人剛沐浴完,眼角還帶著被熱氣蒸騰出來的緋紅。
這件外袍就被他隨意披散在身上,隨著他的走動,時隱時現地露出勾人心弦的身材。
他雖然是個文官,可身材好不輸於武將。
該寬得寬,該鼓得鼓,該細得細,該翹得翹,沒一處是含糊長的……
懿姝忽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嘶了一聲,怒瞪了沈晏一眼!
這狗玩意,將這衣服穿出來也不怕丟人!
仿佛察覺到了懿姝的視線,沈晏側轉過身,兩人正對上了眼。
沈晏唇角勾出一抹笑意,似是漫不經心地捏著衣襟向一邊微微扯了一扯,露出了白皙的脖子。
懿姝臉爆紅!
那日也是這樣,他扯了扯衣襟,她就沒忍住,攀上去咬了這人的脖子。
沈晏見懿姝羞惱,他的目的也就達成了。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衣襟,狹長的鳳眼也半眯了起來,眸色里的脅迫之意甚濃。
懿姝看懂了,這是威脅她若是敢做出不合他心意的事,他就敢鬧上一鬧!
懿姝被他惹得生出了幾分火氣,她肯定不會同韋家有什麼牽扯,可這明顯的挑釁行為,她也不慣著!
當下伸手將頭上的金簪取了下來,單手窩成了個球,笑著給沈晏看!
沈晏沒有被嚇到,反而勾出了些許笑意。
懿姝翻了個白眼,正在想給他個什麼教訓,就聽見有人說,「靠撒嬌賣痴得來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就真以為尊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