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極樂世界!」
歡聲笑語暫不停,請君樂過逍遙生。
耳所聞,眼所見,墨嶼仿佛來到了一處人間秘境。
透過這道門戶,墨嶼清晰的感知到人人恰然自得的氛圍,這裡鳥語花香,這裡歌舞昇平。
除了憑空的那句迎辭後,再無其它任何外界瓜葛,墨嶼一人,如置身事外一般,僅像個過客,在這極樂世界漫步。
極樂世界本是假,鏡花水面亦非真。墨嶼深知這一點,自始至終,他都明確,這只是一場考驗。
此間之人,與他無關,此間之事,與他無系。
本著以無情化有情的方法,墨嶼一開始就屏蔽了自己的念力和識海,所以這極樂二字,不過虛設。
一旦念力被封存,那麼此刻,能影響墨嶼情緒波動的,只有內引,絕非外界。
雖樂不能同樂,但面前正發生的一切,還是被墨嶼盡收入眼中。
青梅竹馬,稚童歡笑。
兩相結姻,因緣而樂。
四世同院,老小和顏。
人這一世,簡單的樂,莫過於此。
從總角青蔥,到兩鬢斑白,從兒時玩伴,到韶華摯友,從一見鍾情,到宜室宜家,這一幕幕,皆在此間展現。
「一層虛,二層妄,天青三——」
神秘傳音再至,突然的轉變讓墨嶼一時間來不及反應,眼前所有的,那些所謂的極樂景象,都消失不見。
「天青三,天青三。」
一切重新回歸鏡花水面後,墨嶼嘴裡就一直念叨這句重複的秘語,仿佛這句天青三的背後,隱藏著關於取得止水之甁的關鍵竅門。
然,這場考驗並沒有結束,墨嶼也想到了這點,空間再次發生幻化,這一次,同樣的,一片歡聲笑語。
只是,沒了之前的,那般純粹。
「極樂世界極欲生,眾生哀苦眾生悲。」
隨著神秘話語的再次降臨,展現在墨嶼面前的,是截然不同的人間景象。
還是只有樂,沒有悲,但此樂非彼樂,乃暴欲之樂,色慾之樂,一切滿足於人之無窮欲望的,在這裡,都被允許。
此情此景,肆意的歡聲已變的尤為刺耳,猙獰的笑顏也顯的格外詭異。
與平穩的歡笑相較,它是狂躁的,與久經風雨後的釋然,它是壓抑下徹底爆發的,與發自內心的快樂,它是沉溺於無法自拔的。
「感同身受吧,來,我帶你走進極樂!」
就在墨嶼思索之際,一個穿著輕浮的女子突然飄過來用手搭在墨嶼的肩上,言語裡,也充滿著挑逗。
墨嶼顯然被驚了一下,難道這裡?他又並非是局外人。
「來吧,一起享受極樂世界吧!」
還不等墨嶼擺脫這輕浮女子的「好意」,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簇擁他,圍繞他,埋沒他。
人群似海,僅分分鐘,墨嶼就消失在了熙熙攘攘之中,再次出現,眼神已是渙散。
無意識的,無感情的,他們笑,墨嶼笑,墨嶼笑,他們笑,一切儘是歡樂場,眾生皆在極欲中。
琵琶聲聲聲入耳,千顏面面面俱到。一場極樂盛宴,在不知不覺中,墨嶼就全身投入進去了。
肌膚皎白汗揮灑,鮮血玉露相交匯,美人迎鞭更纏綿,胭脂夢裡花叢醉。
鶯歌燕舞掀裙擺,合為兩側拋媚眼,一來攝心奪人魄,二來勾魂解君扣。
呼-呼-呼-
大夢方醒,一段急促的呼吸聲又讓墨嶼回過了神,第一時間,他檢查了全身,待察覺無恙後,他又長舒出去一口氣。
幸好,尚是完璧之身。
如果沒有這麼真實的經歷,墨嶼也不至於如此惶恐,雖是考驗,但如此羞事,他並不打算將來,與人語上一二。
虛驚一場,只是虛驚一場。
此時墨嶼,心裡也只好這樣安慰自己。
「往生界?」
這一次墨嶼脫離開考驗所設的幻境後,此間的場景,又發生了變化。
只見剛才還肆意宣洩欲望,無端狂笑的人,這時,竟一個個,極為安分的,井然有序排成一排,正走向一處標著「往生界」文字的大門。
他們神情木訥,仿佛三魂,丟了五魄。
正當墨嶼在原地思考這一異象時,突然,他的手腳,竟不受他的控制,徑直,就走向人群,擠入這排隊場。
「樂極生悲,悲絕喪情。」
神秘的話語再次傳來,墨嶼仿佛像受到了指引一般,這一刻,他的神情,也變得木訥了起來。
去往生界,尋往生人。
這是一條長長的道,它看不到盡頭,有這樣一群人,漫無目的的,一個接著一個,一個跟著一個,一直往前走。
轉眼間,盡頭遇見了盡頭,兩群人,在這裡相遇,兩個木訥的人,在此刻重逢。
像是命運畫上了句號,互相尋找的人等到了依靠,魂有所牽,緣由何系,往生從來沒有盡頭,悲也好,樂也罷,愛的那頭,就是盡頭!
「我帶你出去!」
冥冥之中,也許是有他人相助,墨嶼找回了自我,與此同時,迷失的段寧寧也看到了相對的人。
一句簡單的承諾,勝過千言萬語,這一次,他們喜極而泣,不是被此間影響,而是真真正正的,有了自己的感受。
喜、怒、哀、樂,人不止於此,或因欲起,或因愛生,一切,終是本能,愛與不愛,也是本能。
在那一道青黃流星划過後,蕭晚吟和蕭無缺在兩位大妖的捨身援助下,幸得無恙,在一眾未知的引導下,兩個同樣迷失的人,又在往生路的盡頭,完成了相互救贖。
「恭喜你們,考驗結束,這止水之甁,就交與你們了。」
接過止水之甁,墨嶼感慨,只一個小小的甁身,竟包含了這麼多的情感變化。
而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里,他們緩過神情後,在宋城主的口中,又得知了更多關於止水之甁的那些不為人知的秘辛。
「天有情,本為雲,降而人間,下為雨,雨是水,亦是情,人間之情,由此而來。」
「事事展露於面,是為正,猶朝之雲彩,事事掩蓋於心,是為負,猶暮之晚霞。」
「人之情緒,常為多變,有正,自然有負,以正克負,以負抑正,便為止水。」
「你們歷喜、怒、哀、樂四大考驗,就是在止水之甁的甁身內進行的,而水面所照,情緒應時而生。」
「當你們化解這諸多由正負情緒交雜而產生的溺水後,止水之甁,也就自然而然的認可你們了,所謂的考驗,也就迎刃而解了。」
「然我天青世家,自千年以來,便飽受這溺水詛咒,正因止水,方才避免了我們,走向滅亡。」
講到至情處,這位身居高位的城主大人,也難免產生了些微波動,不過到底是君子劍之主,他洒然的置之一笑後,就很快將那段傷心往事拋之腦後。
「有我在,天青世家不會再寄希望於止水了,今後,也不會需要了,帶著它,去繼續走你們的路吧!」
雲過煙雨,天青一色,君子縹緲,難見其蹤。
向著雲深處,墨嶼躬首重重一拜,對於這位宋城主,這位僅僅只有兩面之緣的前輩,他再一次的,致以了敬意。
過重樓,雨已歇,相視一笑撣慮心。
面對前方重重的困難和危機,這只是冰山一角,但少年的心性,也從來不會因曲折而恍惚半步,從容的,依舊如故。
四人三妖,除了此刻陷入昏迷需要靜養的千鈞亂舞和流光清影外,其他一切,安然無恙。
取得止水之甁的下一步,墨嶼四人打算,準備一番再以待啟程,至少,要等到萬事俱備,人員皆齊的那一天。
而那一天,不會很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