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珠珠今天進了六個球哦！」
「是嗎？珠珠真厲害！」
「嘻嘻嘻。」
葉嬌聽見了院子裡傳來的笑聲，放下鉛筆，走了出去，還沒看見父女倆的身影，她自己先笑了起來。
「珠珠怎麼跟爸爸一起回來了？下午媽媽喊你回來，你也一點都不願意。」
珠珠滿頭大汗，小手被陸乘牽著，兩隻腳蹦蹦跳跳的，一點都沒有淑女的樣子，身上的衣服也早就髒了。
她聽見媽媽的聲音，臉頰飄起一抹緋紅。
「媽媽！」
陸乘放開她的手，先把自行車停好，拿下把頭上掛著的飯盒包。
「我經過隔壁大院的時候，正好聽見了珠珠的聲音，就進去看了一眼。對了，我今天去上班才知道，廠里有個工人就住在我們隔壁。」
葉嬌走過來接過他手裡的飯盒：「你說的是吳天康吧？」
「嗯？你認識他？」
陸乘疑惑的挑眉。
「我今天和他老婆秦玉萍聊了好久，他兒子也跟咱家的珠珠關係好。是不是啊，珠珠？」
珠珠正踮著腳去夠毛巾呢，聞言用力點頭。
「晏子哥哥是珠珠最好的朋友！他喜歡給珠珠傳球。」
陸乘看女兒動作艱難，過去幫她把毛巾抽了下來，坐在凳子上給她小心地擦臉。
「珠珠這麼快就交到好朋友了呀，真厲害。」
「嘻嘻，珠珠厲害。」
珠珠高興極了，小臉被擦著，她就趁轉頭的時候和爸爸說今天玩了什麼。
兩父女高興著呢，葉嬌也不去湊熱鬧，把陸乘的飯盒拿出來洗了。
「爸媽呢？」
陸乘轉頭看向後面的房間，他回來這麼久，爸媽都沒迎出來。
「爸媽出去找工作了。」
陸乘眉頭皺起：「現在工作不好找。」
「是啊，我也這麼跟他們說。」葉嬌洗了兩個蘋果出來，一個塞陸乘手裡，另外一個她和女兒分著吃。「但是爸有點急。」
「晚上我跟爸聊聊。」陸乘邊吃蘋果，邊說。
「我今天領到這個月的工資了。」陸乘從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交給她，「你收起來。」
葉嬌打開信封，把裡面的錢和票都倒出來，和珠珠一起數。
這也是珠珠的算術鍛鍊時刻。
「竟然有154塊錢？」
葉嬌數完錢，驚訝地看向自家男人。
「你這個工資比八級工都高了。」
陸乘有點得意，沖她揚了揚眉毛。
「那當然了，你男人是什麼人啊。廠里給了我六級工程師的職位，主要負責帶項目，手底下有十幾號人呢。」
現在的乘風集團旗下有幾千人，葉嬌也沒見陸乘有多高的情緒，現在只帶十幾個人，就得意成這樣。
陸乘振振有詞：「這當然不一樣！乘風說到底也只是一個私企，幾千號人大部分都是流水線上的。鋼鐵總廠分配給我的十幾個人那可是實打實的技術員，是要出研究成果的。」
「我男人真厲害！」
葉嬌朝他豎起大拇指，狠狠地誇獎。
「今天晚上給你做你最喜歡的番茄牛腩！好好犒勞你！」
「珠珠也要吃番茄牛腩！」
窩在爸爸懷裡撒嬌的珠珠也高興地喊道。
「好好好，大家都吃！」
葉嬌寵溺地捏了捏女兒的小鼻子。
給珠珠洗了澡，又穿了身乾淨的衣服，葉嬌就進入廚房去忙碌了。
沒忙一會兒，陸建國和張翠翠就回來了，看他們的神色，應該是還沒有結果。
晚上，趁著人少，葉嬌和陸乘出門換了票，他們要儘快把各種票證都備齊。
——
他們這邊安靜溫馨，隔壁院子在傍晚的時候卻爆發出了激烈的爭吵。
爭吵聲來自於外院，其他人家都邊吃飯邊聽八卦，住在大院裡是一點秘密都別想有，別說吵架了，就是晚上夫妻那個啥，隔壁都能聽見。
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中，聽別人家的八卦是大院裡眾人最喜歡的節目。
特別是知道別人家過得不好，他們就更高興了。
只有吵架的人是真的傷心。
秦玉萍看著手裡的二十塊錢，眼淚止不住地流。
「今天發工資，你就往家拿二十塊錢？！吳天康，你是真當我是聚寶盆啊？你給我二十，我明天就能給你變出來四十來？！二十塊錢能幹什麼？買粗糧都不夠我們一家三口吃到月底的。」
吳天康累了一天，實在不願意聽媳婦兒嘰嘰歪歪，他不耐煩地把脫下了的衣服摔到床上。
「錢不夠那就省著點花！」
「省？！我還不夠省嗎？你看看這個果盤，從年前到現在一個多月了，還剩下一大半。晏子想吃，我也只給他嘗嘗味兒。
吳天康，如果不是我精打細算，你以為咱家的日子還能過下去？」
越說越傷心，秦玉萍坐在凳子上抹眼淚。
想起今天上午看見的葉嬌，秦玉萍就更加悲傷。葉嬌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價格不菲，手腕上甚至還有手錶。
而她呢？
一身洗得發白的衣服，手上只有厚厚的繭子，別說手錶了，連根新頭繩都沒有。
「那我能怎麼辦？我工資只有這麼點，要養你和兒子，還要養爸媽。」
吳天康被她說的心虛，聲音也低下去了，坐在床沿暗自嘆氣。
秦玉萍抹了把淚：「我看你不是養爸媽，是養那兩個侄子吧。」
「都要養啊。小寶、小貝他們沒有爸媽了，我再不顧著他們點，他們怎麼活得下去？」
「是！你吳天康是聖人！是道德標兵！把人家的孩子養得白白胖胖的，自己的兒子瘦成什麼樣了，你是一點沒瞧見！」
秦玉萍氣得拿東西砸他，伸手一指坐在門檻上的晏子。
黑黑瘦瘦的晏子身體僵了一下，含在嘴裡的糖也不敢用舌頭去頂了，偷摸地回頭看一眼爸爸媽媽，見他們沒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鬆了口氣，開心地繼續吃糖。
珠珠給的奶糖真好吃！
分糖果的時候，每人四顆，還剩下了三顆，珠珠偷摸地全都塞進了他的口袋。
所以，他現在才能吃到好吃的奶糖。
伸手小心地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晏子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吃了糖就能少吃點飯了，媽媽就不會哭。
看著兒子瘦小的背影，吳天康眼中閃過一抹愧疚，被媳婦砸了也不生氣，聲音放軟了不少。
「我下個月把全部的工資都拿回來。今天是媽到廠門口等我，說小寶發燒了，我才多給了點。」
秦玉萍埋頭流淚。
自家男人上個月也是這麼說的，當時是小貝生病了，反正她婆婆總有萬般理由。
「你別哭了……」
看自家媳婦兒一直哭，吳天康也有點過意不去，摸了摸自己的板寸頭，腦中突然有靈光閃過。
「我明天就去申請加入新項目組！等出成果了，肯定能多得很多獎金！」
看媳婦兒一點反應都沒有，吳天康提高了聲音。
「玉萍，我跟你說，我們廠今天新來了一位六級工程師。據說他曾經做出過隨身聽！這次到我們廠來也是自帶項目的，如果能加入他的項目組，以後我肯定能順利升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