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僧人

  登山是心靈和身體的較量，登峨眉山則是意志與體能的極限拉扯，在這個過程中，有的人收穫心靈的淨化，有的人得到夢寐的愛情，有的人踏上人生的新階段，有的人將其視做老天的考驗。

  每個人上山時的心思可能千奇百怪，目的可能也各不相同，不管最後如何，所有人都將殊途同歸，來到這座川省名山的最頂端，俯瞰眾山小。

  三點四十。

  地天交界正在緩緩分開，大霧籠罩了整個金頂，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能見度不足五米。

  天門石邊，一根竹竿落下，隨著噼啪聲響起，竹竿底部裂開了一個小臂長的劈口。

  竹竿後是一個步履蹣跚的身影，伴隨著長長的呼氣聲，沈逸終於來到金頂前最後一個地標。

  天門石旁邊是一張小方桌，這裡也是整個峨眉挑戰賽的最後一個補給站。

  收拾一空的小方桌上滿是簽名。沈逸摸到海報紙下躲藏的記號筆，打開蓋子在海報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隨手一丟，任憑記號筆打著轉落回桌面。

  放下竹竿，沈逸眯起眼睛，遠遠的，似乎有一個金色的巨大物件矗立在遠處。那應該就是旅行地標中最後一個地標，十方普賢金身塑像。

  昨晚抵達雷洞坪後買了兩個滷雞蛋吃下去，似乎感受到食物的氣息，還沒等沈逸走幾步，腹中立刻傳來劇烈飢餓感。

  從小到大雖偶有挨餓，但從來沒像現在一樣餓的兩腿發軟，眼冒金星。

  捂著肚子跑回小賣部，一時間沈逸終於理解了為什麼在那個年代很多人寧願吃樹根，吃棉花，吃觀音土撐死，也不願意活活餓死。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明明剛剛爬完二十四小時的山路都沒有這種感覺，而且八點的時候也吃過一碗蛋炒飯也沒有變成這樣，為啥上來才吃了兩個滷蛋就變成了這樣。不敢想也不想想的沈逸趕緊捂著肚子往小賣部跑。

  剛收拾攤子準備等六點第一批上山遊客的老闆忽然看到前一分鐘離開的登山客踉踉蹌蹌跑回來，乍看剛剛還好好的遊客這會面色蒼白兩腿發軟，一手扶著門柱，冒著綠光的兩眼四處掃射。這副尊容嚇得老闆差點喊出一聲媽來。要不是沈逸開口讓他馬上燒水泡麵，老闆這聲媽是絕對要喊出來的。

  連吃了兩桶加量加腸泡麵，四個滷蛋。腹中的飢餓感才漸漸消退。沈逸又買了兩個大麵包，一路啃著離去。

  徒留老闆目瞪口呆望著沈逸離去的背影。

  老闆確定今晚自己絕對是撞見鬼了。

  特麼的餓死鬼。

  絕對是餓死鬼。

  阿彌陀佛，明天去藥王閣給他老人家上柱香去。

  ——

  七月天，這金頂上雖沒有前幾天看的那些照片裡與積雪相伴，這溫度也著實有點低。剛

  剛渾身濕透沒多少感覺，現在一停下來那股寒意就拼命往身體裡鑽，沈逸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趕緊就地脫衣服，拉開背包換上長袖外套，再換上長褲。大致擰乾衣服上的水分，重新穿上身，再套上外套，不一會內外溫度慢慢融合，這才稍微溫暖了點。

  四周的霧氣竟有越來越濃的趨勢。

  現在就算沈逸戴上眼鏡仔細看也只能看到不到三米的距離，而且剛剛還能作為地標位置的十方普賢也不見了蹤影。無法，沈逸只能提起竹竿，順著樓梯右側慢慢摸索，金頂這地方四處都是方方正正的，只要能摸到扶手就能確定位置。

  走著走著，沈逸耳朵微動，前方好像聽到了掃地的沙沙聲。

  這聲音很熟悉，和老家農村里那些大爺大媽經常放在院子裡的那種大笤帚很像，大笤帚使用耐磨的大樹枝編成，和室內掃把那種精細掃地不一樣，大笤帚的適用面就很多了，只要是室外範圍內的清掃一般都離不開大笤帚。

  沙沙...

  沙沙...

  沈逸看了看腳下齊平的台階，循著掃地聲音走了過去。別看現在四點不到，清掃人員大多是天不亮就開始工作，更何況現在天色已經開始見白。

  沈逸現在疲累交加，精神頭不錯可不代表他身體經過22小時的持續運動就不需要休息了。他想問問這個工作人員哪裡可以稍微讓他稍微靠一靠，咪個把小時。

  穿行在雲霧之間，前方朦朦朧朧出現人影。那掃地的沙沙聲正是從人影手裡的掃帚上傳來。霧氣太大了，兩人相隔不到五米瀋逸卻只能依稀看到其身上穿著的衣服。

  沒有橙色馬甲，沒有紅袖套，也沒有帽子，好像不是工作人員。

  看起來像是一個穿著土灰色修行服的和尚。

  和尚此時正拿著掃帚掃地，感應到沈逸接近，掃地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兩人就這麼在霧氣籠罩中互相觀察起來。迷霧中，沈逸似乎看到和尚朝著自己點頭，好像在等自己先開口。於是沈逸直接說道。

  「那個...大師，請問一下，這頂上有臨時休息點不，我想找地方休息一下。」

  對面和尚沉默片刻，伸手朝著沈逸招了招，示意沈逸跟上，沒走幾步整個人就幾乎消失在濃霧裡。

  沈逸趕緊跟上，心裏面默默鬆了口氣。

  有人在前面帶路，沈逸步子不由得鬆快了一些，和尚走走停停，時不時用掃帚刷一下地面，沈逸就這麼耐心跟在後面。只是有一件事讓沈逸有些些微在意，這和尚似乎有些羅圈腿，每走兩步上半身就會不由自主的搖晃。

  沈逸現在就是一個完全放鬆的心態，還有大概兩小時就日出了，左右無事，正好到處看看，昨晚上狠狠吃了那一波食物過後沈逸感覺精神頭都好了許多，也可能是昏迷的那兩個小時讓他補充了一波睡眠？總之沈逸在甦醒後的這幾個小時總是感覺神清氣爽，一點都沒有想要睡覺的感覺。

  想到昏迷，沈逸皺眉思索，心裡隱隱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自己身體前後的變化正是始於昏迷後的這兩個小時。

  他又有些不敢相信，就算用身體閾值來解釋，也不可能在短短兩小時裡恢復得這麼好，他以前也嘗試過跑步減肥，只要是和身體閾值相關的事務，那都是需要持之以恆堅持的，沈逸那種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減肥方式，不光減不了肥，還因為他每次跑完步之後又跑到小吃攤胡吃海喝造成一年下來不光減肥失敗還胖了點。

  這次昏迷甦醒過來，爬山依然很慢，依舊需要慢慢爬，但比起白天時候那種生不如死的挪移，已經好了很多了。

  現在不是追尋疑問的時候。

  一切可能要等到回家以後再去慢慢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