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周六，荷園小區項目上安排陳英俊和章哲立值班（周日是林致遠和陸自明值班）。陸自明晨跑完帶了早餐回到宿舍，洗漱後吃早餐收拾好，已快九點鐘了。見章哲立門仍關著，估計還在睡覺。他輕輕敲門，問道：「哲立，你在屋裡嗎？今天你不是要值班嗎別忘記了？」裡面傳來章哲立慵懶的聲音：「哦，沒事，陸哥，陳工說上午他去值，下午我再去。」「哦，這樣啊，好的。那我出去了。」陸自明答道。章哲立沒有回音，估計又悶頭睡了。
陸自明先去新華書店買了一套《曾國藩家書》，這是上周他逛書店時翻到的書。以前在大學圖書館裡借閱過一部《曾國藩家書》，不過全是原文，沒有譯文，也沒有注釋。讀起來費勁不說，有些地方還不大搞得明白。上周在新華書店裡看到的這個版本，每封信都有譯文，一些典故、人名、事件等難以理解的地方都標有注釋，特別是對曾國藩各個時期的家書背景、情形做了介紹，這樣就更能準確理解其寫信時所處的環境和心境。陸自明讀得不忍釋卷，但當時身上錢沒帶夠，因此今天專門去把它買回來。在新華書店裡他呆到中午二點，直到覺得肚子有點餓了，才出來在外面吃了個快餐。
回到宿舍已是三點多鐘，章哲立已經去值班了。他獨自在房間繼續讀《曾國藩家書》。陡然想起還有兩封信要寫，一封是給丁亭山的，來深州這邊安頓下來後一直想寫封信給他；還有一封是大學宿舍好兄弟胖子上周給他來了一封信，一直未回。於是，又鋪開信紙，寫起信來。丁亭山現在上海市一家建築設計院裡任職，這位亦師亦友的學長一直是他尊敬的人，上海離深州市兩個半小時的車程，感覺離他很近了。他在信中把畢業後來深州的狀況大致跟他講了，現在情況一切都好，甚至比預想的還要好。非常感謝他的擇業指點，希望他空的時候能來深州小聚一下。寫完給丁亭山的信，又給胖子回了一封信。胖子是北方人，大學四年住上下鋪的好兄弟，為人寬厚仗義，是陸自明大學同學裡最知心的朋友。畢業後，胖子自己想南下廣東，工作單位都找好了，可是父母親堅決不同意。最後屈從家裡的意見，回到老家在當地城市的自來水公司工程科里任職。胖子的信中說，八月份已報到上班，但整個工程科人滿為患、無所事事，除了幾個鋪管道和維修管道的小工程，幾乎沒有什麼像樣的工作任務。而且待遇低得驚人，每月只有三百多塊的工資，獎金新人一毛也沒有，福利就是每月發一堆的生活用品，免費用水50噸。上班才一個月，感到沒有用武之地，更沒什麼前途，心情十分鬱悶。陸自明在回信中把自己這邊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又勸慰好兄弟，先耐下性子，積累經驗，等待機會。寫完這兩封信，已經快六點了。
陸自明略作收拾，出門騎車去孫阿姨家。他先順路到水果店買了一個哈密瓜和幾斤葡萄，然後直奔車站新村。今天到的早一點，才六點一刻。他輕輕敲門。「誰呀？」屋裡傳來孫阿姨的聲音。
「孫阿姨，是我，小陸。」陸自明答道。
很快，門開了。「是小陸啊，你來啦！」孫阿姨熱情地跟他打招呼，「晚飯吃了哇？要不一起吃點呀？」
「不用不用，孫阿姨，我吃過了。」陸自明一邊換鞋，一邊把水果放在鞋櫃旁邊。
「哎呀，你又買東西幹嘛呀！」孫阿姨嗔怪道。
「沒有，剛才順路看到這葡萄挺好就買了點。」陸自明用手撓撓頭說。
「嗨，你這孩子！快進來，快進來。我們還沒吃完飯呢，你再一起吃點吧？」孫阿姨熱情地說。
「孫阿姨，我剛吃好，吃不下了。」陸自明撒了個謊，他晚飯沒吃，但的確不太餓。今天孫阿姨一家四口都在，只見「光膀子」穿著件舊的大汗衫，坐在餐桌正中對著門的位置上，今天算是狹路相逢了。
「老王，這就是跟你說過的小陸老師，幫蘭芳輔導功課的。」孫阿姨跟「光膀子」大聲喊道。
「王叔好！」陸自明搶先打了個招呼。
「光膀子」看不出是什麼表情，看向陸自明，鼻腔里「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蘭芳大聲打招呼：「自明哥哥！」
「蘭芳，你好。」陸自明笑笑。
「你怎麼也不叫老師啦？」孫阿姨問王蘭芳。
「上次陸老師自己說不要再叫他老師了。」蘭芳答道。
「這樣叫挺好！」陸自明跟孫阿姨說道。
王梅芳今天穿著一條白色圓領T恤，頭髮很隨意地扎了個馬尾辮，李白有詩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大約就是這個意思吧。她看著他，略笑笑，算是打過招呼。陸自明的心突突地加快跳動，也勉強笑笑回應。
不一會兒，蘭芳吃完晚飯，陸自明和蘭芳進到小房間交流功課情況。「自明哥哥，我給你看樣東西！」蘭芳說道。
「好的呀，是啥東西？」陸自明問道。王蘭芳從書包里拿出一張試卷遞給他，陸自明打開一看，是一張數學考卷，卷首上面用紅色的原子筆打著的91分格外醒目。「哇！考得這麼好！不錯不錯！」陸自明發自內心感到高興。
「嗯，這個是初三新數學老師給我們做的一份考卷，是對初中數學知識的綜合測試。全班過九十分的就三個人！」蘭芳洋洋得意地告訴陸自明，「這好像也是我初中以來數學考得最好的一次！」
「嗯，蘭芳，以後你還會考得更好！對自己一定要有信心，你邏輯思維是強的，學好數學完全沒有問題！」陸自明鼓勵道。
「嗯，自明哥哥，我現在對數學不但克服了原來的恐懼和障礙，還覺得今後會成為自己的強項呢！」
「必須的！」然後陸自明又給她輔導了一下初三的數學知識。這時，聽到王梅芳說道：「爸媽，我去圖書館看書了！」
孫阿姨說道：「去圖書館看幹嘛？在家裡不好看？！」
「我這兩門功課下月要考試的，圖書館裡安靜點。」王梅芳回答道，「爸媽，我走了啊！」說完就開門出去了。
「這孩子！看書還要趕來趕去的不嫌麻煩！」孫阿姨嘟囔道。她是想梅芳可以和陸自明多呆一會，上次請到家裡來喝酒，這招似乎沒有奏效。那頓飯之後，兩人好像從沒聯繫過。那天明明互相留了電話的，也是，男孩子不主動打電話，總不好讓梅芳主動打吧？難道是陸自明看不上梅芳？似乎又不像。自己的女兒她最了解，梅芳對陸自明是有好感的。因為這一周來，陸自明從未聯繫她，也沒上門來，梅芳一直有點悶悶不樂，自己旁敲側擊地問過幾次，她不說，但當媽的還能看不出來？但自己也不好多說什麼，年輕人的事情麼，牽線搭橋的事家長可以做，至於兩人是否有感覺、緣分深淺幾何那就是月老的責任了。
陸自明在裡屋聽到王梅芳出門而去的聲音，悵然若失，情緒陡然低落。
蘭芳似乎感覺到什麼，沉默了一會，問道：「自明哥哥，你怎麼沒給我姐打電話呀？是工作太忙了嗎？」
「啊，這段時間工作確實有點忙，不過我也沒你姐的電話呀。」陸自明答道。
「怎麼會，上次吃飯不是留了電話嗎？你忘記啦？」蘭芳說道。
「啊？什麼時候？我怎麼不記得了呢。」陸自明驚訝地說。
「哈哈，那你肯定是喝醉了。那天後來你們不是互相留了電話號碼，寫在紙條上，你把字條弄丟了？」蘭芳笑道，「我姐為這個事不開心一周了。」
陸自明聽後五味雜陳，心裡不住地自責：「陸自明呀陸自明，你怎麼這麼粗心大意呢？灌了幾兩黃湯就忘記自己姓什麼了！」他仔細回想了一下，估計是後來掏鑰匙的時候把紙條弄丟了，自己記憶完全斷片，壓根忘了有這麼一茬。
「上次送你回來，我姐說你喝醉了，走路都有點搖晃呢，回來把我媽埋怨了好幾回，說不該讓你喝那麼多酒…」蘭芳兀自不停地說著，陸自明還在自顧自回想，沒注意聽。「自明哥哥！」見陸自明發著呆，蘭芳問道：「你會給我姐姐打電話的吧？」
「嗯，哦，我…」陸自明不知該如何回答。
「喏，這是我姐的號碼，這次別再弄丟了哈！」蘭芳寫了一張紙條遞給他，笑著說：「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陸自明接過字條，小心地折好，放在褲子口袋。一會兒，又拿出來放進襯衫貼胸口的口袋裡，又用手拍拍口袋，生怕掉出來。
8:30，陸自明結束今天對蘭芳的功課輔導，又叮囑了她一些學習的方法。孫阿姨已經坐在餐桌邊上等他，王叔坐在客廳正抽著煙看電視。陸自明向他們告辭，孫阿姨遞過50元錢和一個塑膠袋，說道：「小陸，這是補課費。還有一盒昨天包的餃子，你拿去吃。」
陸自明沒有伸手去接，說道：「孫阿姨，這錢我不能要。以後周末我如果有空就過來，蘭芳的功課我會督促的。」
說完徑直去鞋櫃邊換鞋，準備出門。孫阿姨追上去，「這怎麼好？那這盒餃子你帶回去，這是昨晚梅芳親手包的！」孫阿姨專門點了梅芳的名。
陸自明愣了一下，接過塑膠袋：「哦，那謝謝孫阿姨！王叔，我先回了！」王叔有沒有回應，他沒聽清楚，孫阿姨說道：「下次周末來家一起吃飯啊！」陸自明沒有答應，只說了句「孫阿姨再見！」便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