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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一次約會

2024-08-20 09:59:01 作者: 同塵室主人
  第十八章

  王梅芳這段時間心情一直淡淡的。她自己也理不出個頭緒,到底是為什麼煩惱?前次陸自明來家吃飯,互相留了電話號碼,可是他一直沒有主動來聯繫。每天都會有所期待,每天都以失望告終。妹妹有天問她:「姐,自明哥哥有沒有聯繫你呀?」梅芳說沒有。蘭芳道:「可能那天他喝醉把你號碼弄丟了,那你為什麼不聯繫他呢?」

  是啊,自己為什麼不能主動聯繫他呢?他寫號碼的紙條被自己妥帖地夾在日記本里,他的電話號碼自己早就倒背如流,可是為什麼不聯繫呢?跟妹妹說道:「當然應該男孩主動啦,女孩子不好太主動的。」

  蘭芳說道:「你們總是把簡單的問題想太多、搞複雜。」

  梅芳無言以對。上周六,陸自明再次來家,明明很想他多呆一會,可是最後情緒上來,梅芳放下碗就以複習功課為藉口去圖書館了。出門後又立即後悔這麼衝動,其實並沒有必要一定要去圖書館看書。到底出於一種怎樣的情緒呢?是恨?是惱?是羞怯?是失望?是賭氣?總之,自己其實並不想這麼做,後來在圖書館看書的效果也並不好。

  第二天,蘭芳告訴她,陸自明上次喝醉酒把紙條丟失了,而且完全斷片了,又抄了一個電話號碼給他。聽妹妹這麼說,她心裡忽然感到好受許多。終於確定了他不打電話的原因,比起原先自己東想西想的諸多緣由來說,這算是容易接受的理由。可是昨天星期一,仍舊沒接到他的電話。昨天上午聽科室的徐姐說有一個男生的電話找自己,正好下生產區檢修去了,沒接到,也沒留下名字和號碼。她隱約有種直覺是他打來的,可是也難以確定,不禁又陷入到左思右想的情緒之中。

  周二上午,王梅芳正在整理紡織機的檢修方案,電話響了。技術科大辦公室就一部電話,放在徐姐的辦公桌上。王梅芳這段時間對電話鈴聲特別敏感,好像電話鈴一響就牽動了她的思緒。徐姐接起電話:「喂,你找誰?...哦,王梅芳呀,她在的,你稍等啊。」徐姐用手捂著話筒,跟王梅芳小聲說:「梅芳,找你的!聽聲音好像就是昨天那個小伙子。」

  王梅芳其實早就聽到,小心臟也撲通撲通地加快跳起來,兀自裝作鎮定,走過來接電話:「喂,我是王梅芳,你是哪位?」

  「我......我是陸自明......」陸自明差點打個結巴。

  「哦。是小陸老師啊,你有什麼事嗎?」王梅芳的直覺和陸自明開口的聲音早就讓她判定出來了,雖然她經常幻想等到了他的電話,但是他會怎麼說,怎麼做,她卻從來沒有想像過。

  陸自明呢,雖然也想像了很多次與她通電話的情形,可是說什麼,怎麼約她,每次想的都不一樣。到最後腦子裡也是一盆漿糊,理不出個所以然來。面對梅芳的問題,他腦子也瞬間空白,一時接不上話。

  「喂,陸老師?」電話那頭王梅芳又追問了一句。

  「哦哦,沒啥事…我,我想問問你晚上有空沒有,影院現在放周星馳的《大話西遊》,聽說挺不錯的,不知道你有沒有空一起去看呀?」陸自明心一橫,單刀直入地說道。

  「啊?看電影啊?我下月有兩門功課要考試,晚上我打算去圖書館複習呢。」王梅芳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陡然聽到他約自己看電影,心怦怦亂跳,心想單獨看電影不是小情侶才做的事嗎?感覺有點突兀。而且去圖書館複習功課的確是這段時間她的所有業餘時間安排,也就如實說了。

  「哦......哦,這樣啊......那,那還是考試重要......」陸自明感到自己已經詞窮了,一種強烈的挫敗感和無助感緊緊抓住了他,不知該怎麼繼續下去。只好如此無奈地掛掉電話嗎?心裡還有一絲的掙扎和不甘,總要為以後留一點機會,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說道:「那等你考完......」

  「你高等數學會嗎......」幾乎同時,王梅芳問道。

  陸自明聽到,仿佛在黑暗的子夜望見了黎明的曙光,忙不迭地說:「嗯嗯,高數嗎,我們學了兩年。」

  「哦,我高數這門課上次考就沒通過,這次參加了一個輔導班,但是微積分這塊我還是理解不了。」王梅芳說道。

  「你晚上幾點到圖書館?我過來看一下你的教材。」陸自明問道。

  「你晚上有空的嗎?那七點鐘吧。」王梅芳說道。

  「好的好的,晚上見!」

  「再見!」放下電話,王梅芳內心充盈著滿滿的愉悅和滿足。

  徐姐在一旁打趣道:「梅芳,誰的電話呀,有男朋友啦?瞧把你喜的!」

  王梅芳害羞地說:「徐姐別瞎說,哪有男朋友,你給介紹呀?」

  「喲喲,還輪得著我介紹呀?提親說媒的門檻都要踏壞了吧!再說,就我這個層次認識的人哪有配得上咱梅芳的呀!」徐姐開玩笑地說道。

  王梅芳臉一紅,羞道:「我有這麼挑麼!」

  「哈哈哈。」

  陸自明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甜蜜和幸福,這是什麼滋味?是不是就是愛情的滋味?一整天,他都感覺到一種開啟人生嶄新階段的滿足感,諸事皆順。今天收到了弟弟的來信,告訴他在學校的學習和生活情況,還附寄了一張照片。是開學後到南京長江大橋的橋頭照的,照片上弟弟身穿白襯衣,風微微把額頭前的頭髮吹起,顯得意氣風發。與自己印象中那個瘦小、沉默的農村青年完全變了一個人。照片背景是南京長江大橋的紅旗狀橋身,那個經典的建築造型原先只在書本里看過圖片,而弟弟今天能夠從一個偏遠閉塞的小山村站到那裡,這是多大的跨越!他由衷地感到生逢一個好時代!中午,利用休息的時間,他在現場辦提筆寫下了《浪濤拍岸,征帆競發—荷園小區項目順利開工建設》的通訊稿。他筆不停輟、文無加點,文思泉湧、一氣呵成。成文之後,通讀兩遍,略加修改,甚覺滿意。

  下午下班後,他馬上先回宿舍,沖了個澡,換了身較為新的圓領T恤,又把鞋擦乾淨,出門前對著鏡子用手捋了捋頭髮,然後到邊上快餐店簡單吃了份盒飯,就輕車熟路地向圖書館騎去。深州市圖書館座落在人民廣場的西北角,面積不大,但周邊綠樹成蔭,十分幽靜。一個月前,陸自明來這裡交了五十元押金,辦了一張《讀者卡》,可以免費借書。因此對這一帶已經很熟悉了。他走進先去閱覽區,這裡擺放著十幾張長桌,有三四個年輕人正在靜靜地閱讀,邊上還有兩個中學生正在伏案寫作業,沒有看到王梅芳。他看看手錶,才六點半,還早。於是又走到裡面的借書區去找找有沒有想讀的書。走了一圈,借了一本葉永烈所著的《陳伯達傳》。葉永烈的紅色三部曲:《紅色的起點》、《歷史選擇了毛澤東》、《毛澤東和蔣介石》,他在大學期間已經讀過,感到饒有興趣。之前中學時代,從來對這種歷史深感厭倦,當一種知識成為應試教育的材料,就會變味,使人喪失興趣。但當他讀到葉永烈先生所著的歷史書籍,卻不僅沒有枯燥感,而且還帶來了閱讀的快樂。葉先生非常擅長把握細節,在宏大歷史的背景下,深挖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的細節,通過考據大量歷史資料,還原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的本來面目。細節才有活力、才有煙火氣,這些細節的描寫把本來索然無味的歷史轉變成活生生的歷史的人和事,於是歷史也變得生動起來。他讀後深感受益匪淺,也漸漸對這些歷史發生了興趣。

  他拿好《陳伯達傳》,走到閱覽區,人比剛才多了幾個,但梅芳還沒到。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鐘,不急。他找一個角落坐下,開始翻看起來,很快就沉浸在書籍的世界裡。不知過了多久,他猛地抬頭,看見牆壁上的鬧鐘顯示已經七點半了。他抬手看看表,確實是七點半了,梅芳還沒來。怎麼回事,一定是家裡有事耽誤了。沒關係,等等再說,自己再看一會書。他耐下心來繼續讀書,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已經八點半了,可是梅芳還沒有來。他眼睛盯著書本,可是長久也翻不了一頁,腦子裡設想著所有的可能性。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是故意的嗎?不會。那是有什麼緊急的事嗎?也聯繫不上啊!自己和她都沒有尋呼機,她家裡也沒有裝電話,如何聯繫呢?他心裡亂糟糟的,東想西想,毫無頭緒。九點一刻了,閱覽區的人一個一個離開,只剩下他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那兒。管理員走過來通知:「晚上九點半閉館,請借書和看書的人抓緊時間!」他再坐了五分鐘,心裡知道梅芳肯定不會來了。於是,起身去辦了借閱手續離開。

  走出圖書館門口,他腦子裡還在鬥爭:繼續等下去嗎?還是就這樣回去?圖書館已經閉館,燈都熄滅了,等下去也毫無意義。他把書夾在自行車的后座上,推著車慢慢走。不行,就這麼回去也不甘心。他心一橫,踏上自行車,往梅芳家的方向飛速騎過去。

  來到車站新村王梅芳家的樓下,他繞著房子前後看了一圈,北面的窗戶已看不見燈光,應該是客廳和飯廳的燈都關了,南面兩間臥室只有梅芳和蘭芳小臥房的燈還亮著。王叔和孫阿姨估計已經休息了。他心裡開始躊躇:十點多了,到底要不要上去呢?這麼晚會不會太冒昧了?如果孫阿姨問起來,自己怎麼應對呢?算了,他們都已經休息了,不方便上去打擾。他的心仿佛慢慢墜入深淵,一種強烈的失落感湧上心頭。哎,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還在為弄丟了她的電話號碼而氣惱呢?所以故意放我的鴿子?還是壓根就是在耍我玩呢?他有氣無力地坐在樓下附近一小塊公共綠地的石墩上,剛才一陣猛力踩踏騎行,現在有點筋疲力盡的感覺。

  一會兒,一輛普通桑塔納小汽車開了進來,隨後在王梅芳家單元門口停下。車一停穩,駕駛員立即下車,為后座的人拉開車門,一位年輕的姑娘從裡面出來。陸自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她!真的是她!路燈雖然昏暗,但他一眼就認出從車后座下來的姑娘正是王梅芳!由於汽車發動機沒有關,隔著又有點距離,兩人說的話聽不清楚。從陸自明這個角度望過去,兩人身體恰好被汽車遮擋住,只看得見兩個腦袋。從腦袋的距離來判斷,兩人似乎有身體上的接觸。而且從身體語言不難看出,小伙子對王梅芳的殷勤和討好之意。過了一會,王梅芳獨自走進單元樓道,駕駛員走到車的這一邊仰頭望著樓道。陸自明看清楚了,是位年輕幹練的小伙子,穿著裁剪妥帖挺括的高級T恤,顯得整個人身材挺拔修長,風度十足。樓道燈一層一層亮起,直到梅芳家裡的燈亮起,小伙子才依依不捨地上車,調轉車頭疾馳而去。

  眼前的這一幕前後不過幾分鐘,但陸自明感覺似乎十分漫長。內心剛剛建立起來的對一切的憧憬和自信,基礎是如此的脆弱,他的世界正在坍塌,內心荒蕪地像古羅馬鬥獸場,僅剩殘垣斷壁。王梅芳是在耍自己,或者是報弄丟電話的一箭之仇?不管怎樣,事情明擺在眼前。這邊假意說在圖書館見面,那邊實際另和他人約會去了。也是,她應該值得起更好的人去愛她,自己能給予她什麼呢?什麼都給不了,在這個城市,他上無片瓦,下無存款,孑然一身,未來會怎樣只有天知道,自己憑什麼相信她會對自己有好感?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和能力去愛她?其實,這一切不過是自己想多了。認清了真相後,他開始在心裡嘲笑自己。也好,看清了事實,也不用再自作多情、自欺欺人,看看表已經十一點多了,他騎上車毅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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